煮鱼汤, 烤野味,赵谨克和孟子方做起这些来手艺都是极好的, 技艺娴熟一气呵成,特别是孟子方那一道鱼汤,鲜美地季柔都想将舌头咬下来,到临别时都是意犹未尽跟赵谨克上了马车。
“葱姜蒜爆香,我好像还看子方哥哥加了两勺东西,听姜嫂嫂说是府里一早熬制好的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吗?”
马车轮缓缓地官道上滚动,季柔懒洋洋地在车里抱着赵谨克的手臂倚着,回想着那鱼汤的味道, 整个脑瓜都在回忆孟子方做鱼汤的过程, 只可惜那是她大半心思都在赵谨克的身上,都没有仔细看。
赵谨克的唇角勾了一下, 淡淡道:“南方水乡,他在那里待了那么久,定是有从那里学来的秘方, 大约就是些用鱼虾熬出来的精华吧。”
“果然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能学到当地珍馐佳肴的精髓, ”季柔伸手抱住赵谨克的腰,抬起头来眸光粼粼,似那潺潺溪水, “夫君做的羊汤也是深得青州风味的真传。”
“小马屁精。”赵谨克摇头失笑,抱着季柔的身子正了正,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今晚回去,就给你做好不好?”
季柔默了默,然后道:“还是不了吧,厨下做的羊汤也很好。”
君子远庖厨,在青州的时候没有人看着,她和赵谨克怎样都行,可在这京里……靖平侯府里可不止一个人看着他们,岂能少了规矩。
赵谨克哪里猜不透季柔那两分心思,当下也不说什么,只道:“明儿让人在咱们院儿里建个小厨房,以后咱们自己开小灶。”
“真的?”
果然,闻言季柔的眼睛就一亮,那两分欣喜挡也挡不住,整张脸都美滋滋的。
“自然是真的。”赵谨克低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季柔的下巴。
季柔抓住赵谨克的手,捏着他的手指玩儿,一面道:“那夫君也教教我好不好,反正现在我也是闲来无事,等我学好了,每天晚上都做饭好不好?”
“那我不如再找一个厨子来安心,还是那句话,你可省省吧。”
季柔那手艺,这辈子反正他是不指望季柔再练得跟前世一样厨艺精湛了,得在手上切多少口子燎多少泡?
“哼”。
季柔听着这话,把赵谨克的手一扔就背过了身去,就是不爱听这话了,刑月璇都能练出这样好的手艺,为什么她不能?
赵谨克见状,轻轻叹了一口,也不说什么,马车里静静的,风吹起车窗的帘子,可见车外夕阳如金。
赵谨克低头看着季柔的背影,染着淡淡柔情的眸底不由得就渐渐深了。
说吗?该怎么说?
他曾经觉得,往事随时光湮没,何况隔了一个轮回呢,这辈子他都不会让季柔的知道他的秘密,也不会让季柔知道前世之事,一切都重新开始,他亲手为季柔筑一座欢乐城,一切都重新开始,所有秘密都有他一人守着,然后终有一日,他也将把那些放下,抛弃。
只可惜世事难遂人愿,他一时激愤起了的杀意成了他最大的变数,那些秘密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有了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他一点都不怀疑孟子方会将所有的秘密与季柔和盘托出。
他现在不说,不过是想逼着他自己说,那些前世的赵家人加诸在季柔身上的痛,还有昌安侯府最后的结局,所有的所有都是他们赵家的罪孽,倘若季柔知道了这些会如何想?又会如何选?
他承认他卑鄙,他将那些秘密藏得严丝合缝,仗着天机一开始就迎合着季柔的性子哄来了她的信任,然后一步一步得到了她的真心,让季柔信赖他依附他真心爱上他,会撒娇会使小性子,会黏着他一个人不放,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
但那些都是在不知前世恩怨的时候,季柔没有在空守靖平侯府三年,没有被赵家上上下下苛待折磨过三年,也没有经历过他当年的冷言冷语猜忌怀疑,甚至连赵季两家之间的仇恨到底多深多复杂都没有真正体味过,她没有见过一此那其中险恶的地方。
他把她的眼睛蒙住了,耳朵也遮住了,只给季柔看到他想让她看到的。那些九曲玲珑的人心,那些暗藏杀机的深意他都很少让季柔知道。
他全心全意无微不至地造了一座安乐城,可到头来,不过是掩耳盗铃。
“阿柔。”赵谨克轻轻搭上季柔的肩,轻唤,“阿柔。”
“做什么?”季柔翻过身来,还是有些气鼓鼓的,抬起眼望赵谨克,那眼底清澈透明,几分小娇嗔,几分小哀怨,却直勾勾地望着他,显而易见的露着几分期待,明摆着是等着他说软好哄她的意思。
赵谨克的心底一怔,柔软,又心酸。
“有我看着的时候,都依你好不好?”赵谨克往后让步。
季柔瞪他,“我又不是小孩子,学个做饭还要你看着。”
赵谨克轻笑,“那行,就不看着,就让秋娥帮你教你行不行?”
“那好。”季柔低下眼,眉梢却忍不住挑了挑,掩盖不住的开心得意。
“阿柔。”赵谨克唤她,眸底暗涌几番沉浮挣扎。
“嗯?”季柔抬眉,唇角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眼底刺痛,赵谨克的眸光猛地缩了一下,笑笑,“回府还有些时辰,睡会儿?”
“好。”季柔心里高兴,当下就爽快应了,闭上眼。
赵谨克扯了锦毯给季柔盖好,风从窗外轻拂而入,传来外头车角铃声清脆。
到底……是说不出口。
……
回了靖平侯府,当天晚上赵谨克就让人在院中建起了小厨房,只是动静不大,拾掇了两三天的功夫一个小厨房便建好了,那晚上赵谨克从衙门回来,手上都提着在路上买的菜,季柔在小厨房给赵谨克打下手,闻着味儿就垂涎欲滴,用膳的时候外头有海府的人送帖子进来,说是季沅请她一道往城外的天恩寺上香。
收了季沅那帖子,季柔就忍不住想起那日在海府的光景,那冷冰冰的海明谦,还有他夜宿青楼的事。
“怎么,你沅姐姐要带你出去,你不高兴?”赵谨克瞧着季柔的脸色,随口问道。
“自然是高兴的。”
有由头出府去走一日,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可想着季沅眼下的境遇……
季沅说她大惊小怪没经过事,其实她也不是在赵谨克的蜜罐子里泡久了就以为全天下的夫妻都应该像他们一样。前头就有季胭的例子这么多年摆在那里,而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十几年都相敬如宾,王氏每次见季申都客气得很,季申对王氏也只是敬重,就算是季申最喜欢的姜姨娘,季柔也未看到他们有什么亲昵,姜姨娘也总是恭恭敬敬。
后来季达季柏娶了嫂嫂,大嫂的性子恭顺倒是与季达琴瑟和鸣,二嫂性烈,季达性子又浑,当时就并不怎么满意这位夫人,所以总打打闹闹,三不五时季达就摔杯子摔碗跑出去,可撒完气晚上还是回来的,日子照常过。
世间百态,好的坏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只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她最好的沅姐姐成亲之后过的也是和季胭一样的日子。
夜宿青楼,这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海公子和周同来有什么区别?
季柔的勺子缓缓搅动着碗里的羊汤,终是冷不住缓缓试探问道:“你知道海家公子……就是二姐夫他……喜欢那个青楼的姑娘吗?”
“咳。”赵谨克一口羊汤差点喷出来,下意识道,“我可没去过青楼,从来不去。”
“我问的是二姐夫。”季柔道。
“他?”
赵谨克清了清嗓子,大概知道季柔在问什么了,避开季柔的眸光道:“这个我倒是不知,我与他也有三年没见了,也不是一个职司的人,回京以后也没什么来往。”
赵谨克有心隐瞒,季柔也没疑心,只是继续道:“我那日去海府看见他了,他好像很讨厌我,与沅姐姐也很是不和,听说他夜夜守在一个青楼女子的门口。”
季柔细细品着这最后一句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什么是守在一个青楼女子的……门?
赵谨克一点都不想管别人家的闲事儿,只道:“海明谦素来有些倔脾气,你沅姐姐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合不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大约是把对季沅的气撒到你身上来了,你以后见着他离得远一些就是。”
“可你以前不是说海公子是温厚之人吗?”
季柔突然反问,一双眼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赵谨克抬眸觑了一眼,心下更是虚,笑了笑,道:“以前在太学里认识他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恐是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事吧,毕竟人都是会变的你说是吧?”
模棱两可,随口两句太极,赵谨克急急将这事情揭过,从羊汤里捞起一大勺子羊肉放进季柔的碗中,“多吃些,一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那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好不好?季柔记得当年周同来刚开始找青楼姑娘的时候,季家人就是去买了那个姑娘送走的,或许放在海明谦身上也能一试呢?
只是季柔还想着要不要开口,赵谨克已是又低下了头。
也罢,毕竟是季沅的家事,怎么好让他一个男人跟着掺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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