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静的, 天山一轮明月似玉盘,华光洒下来, 似一层银沙铺落,映在季柔的眸子里,清澈,皎洁。
季柔就那么趴在赵谨克的腿上望着他,眼里一层薄薄的疑惑,那事太神奇, 倘若要说,为何不一开始就说,倘若觉得这是秘密, 为何又现在说?
“我以前, 打定主意是不说的。”赵谨克低眸笑了一声,几分羞惭, “我觉得既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我就不告诉你了,只要我现在一直待你好就行了, 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
“那为何又说了?”
赵谨克的眸光滞了一下, 喉间有些干涩,“因为我知道孟子方他……也和我一样。”
季柔的眸光一动,猛地坐起身来, “子方哥哥他……”
“你不是怪我为何截杀孟子方吗?”
赵谨克开口截断季柔,眉眼冷然,“我以前从来没同你挑明过, 你那个子方哥哥其实一直对你心怀不轨你难道没有察觉吗?当年他就总是来你我之间挑拨,后来又丧心病狂地盗走了你的尸身,今生又是一样的路数我自然是气不过的,我原想带你离开京城远走高飞是以一开始不曾理会他的挑衅,可偏偏他又追来了青州,你可知你醉酒时他与我说了什么?”
“我一时激愤难忍才出手截杀了他,没想到倒是助了他回来。”
说起此事,赵谨克的眼底便有一抹阴霾,“以前的事我们都心照不宣,他要图谋你必然会将以前的事告诉你,我知道我早晚瞒不住,只是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才又让他有机可乘。”
季柔托着腮看他,几分审视,“除了截杀的事,子方哥哥可也什么都没说。”
原来孟子方也是一样,季柔有些感叹,她可一点异样都没从他身上看出来。
“他当然不敢贸然与你说,他做得那些事情,除非他敢立即告诉你他对你的那些龌龊心思。”
他敢一直拖着不说,也是料定了孟子方不敢同季柔表明心意,他心里也应该清楚得很季柔心里没有他,要是贸然说了怕是连装好哥哥的机会都没了。
“子方哥哥他真的……”季柔有些开不了口,“哪里有……”
说起孟子方对她的感情不一样,前世还做出了那种事,季柔仔细地想着,她倒是从未觉得孟子方待她有异,只是的确比季达季柏更亲近一些而已,却也绝不至于是赵谨克待她的那种感情。
“你难道忘了那天在百戏园里的事了吗?是谁推的你你就没有想过?”
赵谨克有些悻悻,孟子方那厮的表面功夫纹丝不露,他就知道他没抓到把柄之前同季柔说这些根本没用。
季柔的眸底微黯,自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深想,她想不明白姜伊为什么要这么做。
“笨。”赵谨克狠狠戳了一下季柔的额头,简直恨铁不成钢,“姜伊是个疯女人,她一直知晓孟子方钟意你,自然是恨死你了才要害你。”
“但嫂嫂之前明明……”
“都是装的,都是孟子方逼她演的好戏,外头的谣言也是她做的好事,不然你以为谁会特意揪住你那么一点小事编那么段谣言。”赵谨克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不信是不是?”
季柔认真看他,然后道,“信,你说的,我都信。”
不管是重生也好,还是他说的故事,既然他说了,她都信。
赵谨克怔住,直直望着季柔,她那眼里认真又真诚,没有一丝的犹疑。那一瞬,赵谨克忽然又有一股勇气。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不肯圆房吗?”
圆房。季柔的脸上瞬间有些僵硬,眸光闪了闪移了开去。
赵谨克的唇角勾了一下,几分苦涩,低低道,“其实是我不敢。我知道今生我还是逃不开前世的轨迹,从我知道不能带着你远走高飞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能真正要你。我不能欺负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占有你,我也不能在明知以后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占有你,我不能抢走你选择的机会。”
“赵家和季家之间总会有一个了结,赵家放过季家,季家也不会放过赵家,我们早晚会拔刀相向的。”
“那你还是会杀了他们吗?”季柔又换了一个方式问他,“你还是想报仇吗?”
赵谨克摇头,“与我来说仇恨早就不重要了,而是谁最后能活下来。”
“但有你在,为了你,我必尽我所能,让曾经的结局变得更好,不让你伤心。”
他不敢说一定,但他会尽力,尽最大的努力不让季柔也站在那两难的位置上,不让季柔伤心。
“那你还会骗我吗?”季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搪塞我,瞒着我,就像你和子方哥哥一起在我面前演戏那事。”
赵谨克认真回答:“最重要的事你都知道了,已经没有什么可瞒着你的了。”
“那就好。”季柔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赵谨克的腰身,就像从前一样亲昵撒娇的模样,“那我就不生气了。”
“阿柔……”赵谨克的眸底一深,说不出来的复杂。
她是单纯的,那心思太简单了,听了这样大一个秘密,知道了那些往事竟还能毫无所动,只问他些不痛不痒的问答,听三言两语的解释和他自己都没底的承诺,就又投进了他的怀里,甚至都不会再往深里再想一想,让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他的故事。
她没有计较前世的苦,也没有在意那灭门之仇,只是要了他一句保证。
“阿柔。”赵谨克拿开了季柔的手臂,扶住她的肩膀,“我今天说的,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阻拦你,甚至有一些,你可以去问孟子方。”
他一直知道怎么哄好她,也知道她很容易哄,只是这一回,他不能只单单的哄好她。
他的故事虽不曾作假,但他自己知道多少存了一手只说了大概,还有很多他不曾说清楚的痛,那些事情放在别人的身上能心领意会,能自己深想下去,可季柔她……或许没那么快,他也不能仗着这一点哄骗她。
“嗯?”季柔不明白赵谨克在讲什么,让她想什么?
“回去。”赵谨克拉着季柔起身,将她往偏屋里送,“回去睡吧。”
“我……”季柔揪赵谨克的衣裳,觉得莫名其妙,人却已经让他推进了屋里推上了床,赵谨克给她被子一盖,转过身就走。
诶?
……
季柔夜里睡得不错,赵谨克让她想的东西她完全没有明白,自然也去不想,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洗漱后心情也甚好,亲自往了小厨房里又与秋娥学起下厨功夫来,忙忙碌碌一早上,做了一道四喜丸子出来。
“秋娥你尝味道怎么样?”
季柔问秋娥,哪怕自己尝了觉得尚可,可毕竟又是新学成的一道手艺,总归心里没底。
秋娥中肯道:“比起姑爷自己做的自然是还差些火候,但姑娘做得已经很好了,姑爷肯定高兴。”
“真的?”季柔又自己尝了一口,一道四喜丸子罢了,不说多绝顶的手艺,但味道应该……赵谨克会喜欢的吧。
自从赵谨克受伤,前好些日子都是白粥小菜的招待,还有那一大碗一大碗的药灌下去,她都替他看的嘴里没味儿,不过是赵谨克不讲究吃的罢了,她这一道四喜丸子刻意做得清淡,也和他用的药不冲突。
季柔把盘子放进食盒装好,道:“早上的药他都吃了吗?京九来给他看过伤口没有?”
“京九来过了,奴婢也问他了。”秋娥道:“姑爷那背上的伤是没有问题了,就是得养,昨日往宫里那一趟又受累了,近来可不能再这样了。”
“我肯定看着他。”季柔把食盒盖上,估摸着时辰也该是上膳的时候了,大厨房里备的也就是那些东西。
“走了。”
季柔领着秋娥往主屋里走,打了帘子进去,赵谨克正靠在床上翻着本书册。
“你……”赵谨克见着季柔,眸中有那么一抹的不自然,“你来了。”
昨夜同季柔都交代明白了,虽然是松了一口气了却一项心事,却也不曾真正如释重负,季柔越是单纯,越是毫不犹豫,他的心中便越是忐忑。
或许她只是眼下想不明白而已呢?
“马上就该用午膳了,我自然要来陪你的。”季柔从秋娥手中接了食盒过来,往赵谨克面前打开,“瞧瞧,这可是我做的。”
“你又跑去……”赵谨克的眉心皱了皱,下意识去看季柔的手指,剁肉馅,可没又剁了她自己的手指,还有那油炸,别又给烫了。
“没受伤,”季柔拿双手给他看一只只看,“一点儿没有,我哪里有这么没用。”
季柔的眉眼灿烂,眼角眉梢都是灵动的,拎着食盒在他跟前站着,仿佛是在邀功,只看得赵谨克的眸底不由又深沉了。
她还是……
赵谨克的眼底浮光沉浮,轻轻牵住季柔的指尖,“阿柔……”
话尚未出口,门帘子就叫打起,有人进来禀报,韩氏那里送来了东西。
“是什么?”季柔问道,“送进来吧。”
来送东西的是韩氏身边的婆子,四个丫鬟捧着托盘进来,上头装得满满的,有坛子、瓶子,不知里头装着什么,还有好几本书册。
“这是……”季柔不解,韩氏可从来没往他们院里送过这么多东西。
婆子道:“回少夫人的话,这都是昨日夜里到现在别人陆续送到府里或是搁在府门外的东西。”
别人送来的?季柔的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都是……什么?”
“hu鞭酒,鹿bian酒,还有各种壮yang散跟zhuang阳的方子,闺中秘戏图,门外院里那一大缸子里泡的是驴儿吊。”
“什……什么?”季柔一怔,无疑间就往后倒退了一步,脚后跟让脚榻绊了一下,险些摔坐在床上。
那婆子也没理会季柔,只是同赵谨克道:“夫人命奴婢们将这些东西都尽数送到公子手里,让公子好好看看昨儿都做了些什么。”
赵谨克的眉眼淡漠,道:“母亲的意思我知道,东西放下,你回去吧。”
“是。”那婆子也没再多言的,放下东西便带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成功就在不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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