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沅等季柔在一处凉亭, 季柔过去时便见着季沅在亭内踱步,眉眼间几分忧虑, 见着季柔过来总算是眉间一舒。
“可算来了。”季沅拉过季柔的手,“我还以为你那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肯放你单独出来。我这些日子在府中可是担心死你了,又不便上门,也不好给你送信问什么,免得你让你婆家的人多心给你添堵, 也只好借那么个由头暗示你出来。”
季柔同季沅一道倚栏坐下,“劳姐姐挂心了,我很好。”
“好什么?”季沅狠狠一捏季柔的手, “你都没听见这些日子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 你每次见我都好好好的,说起你家那个赵谨克也是什么都好, 他要是真的好你怎么还会是……”季沅的喉咙一梗,也是难以启齿,“难道他真的是……不行?还是他心中其实另有成算故意的?”
“没有……”季柔的眼睫微垂, 脸颊就有些飞红, 虽然知道季沅寻她出来肯定是因为这件事,但要和季沅解释起那种事来,季柔还是说不大出口。
怎么答?说赵谨克其实还是很行的?
“没有什么?你们成亲都三年多了, 你回回都说他极好,他却一直晾着你不圆房,倘若不是他真的不行, 那便是他有心期满与你,靖平侯府与咱们季家的恩怨你不是不知,你可要好好防备,莫要着了他的道还不自知。”
季沅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后背发凉,原本赵谨克这个赵家的嫡子竟然一点儿恨心都不带将季柔捧成至宝的模样就很是招人疑心,不是她期盼季柔过得不好,而是此事一听便极是反常,人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很难不让人深想。
只是这么些年来赵季两家也是相安无事,季柔那里也一如既往过得甜蜜所以很多疑心都被压下去不提了而已。
可那事儿一出,赵谨克这缘由固然是找的好,但细细想来季柔和他三年多,赵谨克从开始就是那副深情的模样,这么多个日夜倘若真是情到深处哪里有可能还留着季柔的完璧之身?总不能他一上战场就立马受了伤给弄得不行了吧?
也就是他敢当众暗认自己不行这一招着实是厉害让人难以真下手去追究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行,冷静下来此话根本难以置信,甚至赵谨克根本没明着说自己不行过,只模棱两可说自己在战场上多次负伤导致身子虚弱罢了,不行什么都是旁人自己的意会。
何况他们赵家医药世家,会眼睁睁地看着嫡子是个不行?
反正她是不信,倒是信这赵家子心机深沉,蒙骗季柔单纯无知。
“你可得好好想想,这些年来他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时候让你觉得奇怪的……”
“圆了……”季柔揪住自己的裙摆,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你说什么?”季沅兀自说得起劲,没听清季柔那似蚊呢般的声音。
“已经圆了……”季柔的脸涨得通红,努力抬起头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圆房了……”
季沅叫季柔这么一答也愣了那么一会儿子,随即脸色更差,“出了那档子事儿他才跟你圆,这还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他是看快骗不下去了吧!”
“不是。”
季柔忙解释,只是赵谨克那个故事,那个缘由是万万不能与季沅讲起的,哪怕赵谨克从来不说,她也知道那事情的重要性,是要听过就烂在肚子里的。
“不是什么?我看你真是太好骗!”季沅简直恨铁不成钢,季柔这番软弱的德性,真是就快赶上季胭了,“你自己倒是说说,他这是为什么?你倒是给他编个好的理由来。”
季柔也真的找理由编了,想着赵谨克说过的那些话,道:“夫君说我的身体虚寒,不宜过早生养,得好生调养,强身健体之后才宜绵延后嗣。”
倒不是季柔扯谎,赵谨克的确同她说过一样的话,初时到青州赵谨克带着她往山里胡跑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想着到底自己是女儿家,总归要收心敛性,成日抛头露面在大街小巷地走已是极为不妥,岂能再往外头跑野了心?
是赵谨克说她该强身健体,太医院里一车的药丸都不及她跟着他去山里头转一圈,她才渐渐跟着他去了。
“他倒是真会说。”季沅嗤之以鼻,但回过头来想想季柔眼下这面色红润的好筋骨,也不得不说赵谨克这番说法有几分道理。
“沅姐姐。”季柔没法子,只好撒娇,“你放心吧,夫君他真的是待我极好的。”
“就这一句话,我都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季沅简直不知说季柔什么好,季柔却只拉着季沅撒娇,“姐姐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
“长点儿心。”季沅狠狠地点了一下季柔的额头,“别被人骗了还乐呵呵的。”
“不会的,”季柔拍起马屁,拉季沅的手臂把头靠上去,“有沅姐姐这样护着我,谁敢欺负我。”
“臭丫头。”
季沅哼了一声,可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毕竟再亲密的人,很多话也只有点到即止,何况她还真没抓到赵谨克的什么把柄来。
王府寿宴人多,没一会儿这亭子便有人过来,季沅和季柔便让了出去,闲闲在沿着廊下散步。
“之前那谣言的事情,你可有追究过源头没有?”
季沅与季柔并肩走着,突然便开口问道,季柔顿了一下,眸底一瞬的僵硬,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赵家也不追究?”季沅转头看季柔,“赵谨克就这么放过了那别有用心之人?”
季柔没有回头看季沅,只是道:“夫君说事已至此,源头在哪儿也无关紧要,总归谣言这种能捕风捉影之事旁人若有心捏造也容易得很,还是得看谁的拆解招式厉害,何况这回还有子方哥哥,想必他定会追究清楚的。”
源头是谁赵谨克早就告诉了她答案,只是这个答案到底她还不能说出口,便是不顾姜伊,也要看着孟子方的面子。
“说起他,”季沅的眼睫微垂,“虽然是咱们的兄长,可你的确不该去他的府上,到底他与我们其他的兄长不同……你在他府上,赵谨克他说什么没有?”
说到这个,季柔的心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有撒谎,“没有。”
赵谨克的嘴里,孟子方当年做的事着实疯狂,她都没有想过原来……
“你可知你未定亲以前,你的兄长,包括我都以为二叔会把你嫁给他,毕竟他虽是继子,却比咱们季家自己的子孙都争气,又陪你从小长大……”
季沅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可她知道这回外头传了这些谣言其实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些事到底还是该让人来当面给季柔点破示警。
原来……季柔的眸光微黯,不止赵谨克一人知道,季沅他们也是知情的,只有她……
“可我们,到底都成亲了。”季柔垂眸看着地上,“有这么一回的经历,想来以后就算见面也要避嫌了。”
季沅的唇角弯了弯,点到即止,那些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多提起。
阳光耀眼,是入了夏的好天气,王府这园子里人各色人来来往往,庭院里搭了台子有唱曲儿的也有唱戏的,都是从外头雇来时下那些京城中最热的头牌,咿咿呀呀地唱着好不热闹。
季沅和季柔都畏暑,也不跟人在庭院里凑这个热闹,只寻了一处歇脚的楼上去乘凉,用两块备着的冰镇瓜果,甚是畅快。
“你倒是吃呀?”季沅一口气吃了半盘冰甜瓜之后,抬头看一下未动的季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些甜瓜了吗?”
“夫君说凉的不好,沅姐姐你也少吃。”季柔话这么说着,可到底看着眼么前那一块块整齐排着的甜瓜忍不住嘴里的馋意,伸手用银叉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就吃一块。”
季沅简直没眼看,“可还真是让他给你管得死死的。”
“他也是为了我好嘛。”
嘴里的甜瓜冰冰甜甜,季柔只觉意犹未尽,平日里府里不给她备这些她还不觉得,眼下看见了才知道馋,忍了忍,“那再吃一块。”
“嗤。”
季沅摇头失笑,正是想再戏谑她两句,却听窗外忽然传来了箜篌声,手中的银叉蓦地一顿。
“嗯?”季柔敏锐地发现季沅那一瞬的失态,“怎么了?”
“没事。”
季沅笑了一声,却将手中的银叉放下,起身推开了窗户往下看。季柔跟着一同往下看,只见那庭院中的小小锦鲤池上一座小小水榭,里头一个女子正在弹着箜篌,该是晋王府从外头请来的那些伶人之一。
那箜篌声空灵纯净,不得不说弹得极好,只是季柔对音律无甚兴趣,倒是未觉如何,眸光往周旁扫过,却是在那水榭的近旁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侧影。
“姐夫。”季柔拉了拉季沅的袖子。
季沅淡淡嗯了一声,眉眼之间一点反应也无,好像那人是个陌生人。
季柔看着,想起之前海明谦同季沅之间那几乎是敌对的关系,只觉得喉咙梗住,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继续看着窗外,听着那箜篌一曲毕,又接上一曲,那本就是男宾待的地方,眼见着那水榭边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着小楼上都有女宾往下看,然后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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