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那外间儿坐的人不少, 该到的都到了,有一道去赴宴的福平郡主, 还有闻讯过来的朱氏平氏,甚至还有赵肜,伴着随行侍候的丫鬟,黑压压一屋子的人,见着季柔进来,先开口的是朱氏, 语调凉薄,分明的不待见。
“哟,你怎么来了。”
“见过二伯母。”
季柔没答话, 只是一一跟屋子里的人先见了一礼, 才道:“我在院中听闻母亲这里出了事,是以过来, 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手的。”
“帮得上手的?”朱氏凉凉一笑,几分不屑,“你能做什么?你是会医术呢, 还是有解药?往你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就行了。”
“就是。”赵肜跟着就开腔, “还不知道有些人这时候过来心里到底安着什么心思呢。”
季柔一点不意外朱氏和赵肜的态度,这两句冷嘲热讽上来也不会再似从前一般叫说的面红耳赤,只是道:“夫君不在, 母亲这儿有事我这做儿媳的自然是要过来问问的,免得传出去叫人以为不孝,我倒是不打紧, 总归不能又带累了夫君的名声,二姐姐说是不是?”
季柔只点了赵肜的名,也不带朱氏,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完唇角还是带笑的。
朱氏的眉梢挑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季柔竟然能顶嘴了,可话没顶到自己跟前到底不至于跳脚,白了季柔一眼便转开眼去了。
倒是赵肜让顶了肺,却又挑不出季柔的理来,望着屋里靖平侯和韩氏就在里头也不好乱发作,只是悻悻道:“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没规矩就是没规矩。”
赵肜的嗓门不大,只是呢呢哝哝的,季柔就当没听见她这一句,找了个椅子便坐下了,手边就是福平郡主。
福平听着这你来我往的两三句话,眸中几分饶有兴味,瞧着季柔在身旁坐下,抬手召了屋里的丫鬟,“去,给二嫂嫂倒杯茶来。”
季柔转眸看她,点下头,算是谢过。
几句风波过后,屋中又是一派寂静,韩氏的毒大概是很严重,里间大半晌都是没有动静,只偶尔有一两个药童进出煎药端药,大约快要坐了半个时辰,季柔都快僵坐着坐不下去的时候,里屋的门一开,出来一个季柔不认识的老翁。
“六叔,三妹她怎么样了?侯爷呢?”朱氏第一个站起来上去问道。
“阿攘还在里头陪着呢。”六叔的背佝偻着,手里拄着拐杖,眉眼间都是疲惫,道:“这毒不一般呐,又让宫里那两个庸医给耽搁了,眼下试了好多解毒法子都不管用,怕是只能指望那些解百毒的奇药了。”
朱氏道:“什么奇药,咱们府里有没有?要是没有,这就让人往宫里找太后去问问?”
“那可都是内库里的宝贝,”六叔道:“按祖制都是给陛下太后留着救命用的,外人要是拿一个,可是承受不起的。”
这个承受不起,不是受不起这个恩德,而是区区臣子妇拿了天子备来救命的灵药,怕是天下口诛笔伐,何况赵家外戚的身份本就敏感,眼下被扣上逾矩的帽子怕是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朱氏的性子急,道:“到底是什么您倒是先说说呀?难道除了宫里别地儿就没了吗?咱们让人下重金去买,去换还不成吗?”
六叔让朱氏嚷嚷得烦,心中有急,拐杖在地上钝钝杵一下一个字地道:“冰蟾,雪莲子,有吗?”
“什……什么……”朱氏听着就懵了,“什么冰蟾?雪莲子,都没听过……”
“不如……”平氏道:“让人去别家问问?京里这么多见多识广的人家总归有人知道的。”
“对对对对,”朱氏连忙点头道:“让人去问问,平庆郡王府,长公主那儿,还有梁国公府,一个个都去问问,总会有人知道的。”
“你一个个去要问到几时?这种能救命的奇药就算有人家肯给你?”六叔一句句给她驳回去,道:“里头可熬不过今儿晚上!”
“那这要怎么办呐!”朱氏听完只觉着崩溃,一声憋许久的嚷嚷就喊出了嗓子,急得弯腰重重拍自己的腿,“早知道就不该去赴那劳什子的宴,真是造的什么孽!”
“母亲。”平氏忙去扶朱氏,却暗中往朱氏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回眸偷偷瞥了福平郡主一眼。
长公主可是先帝的姐姐,平日里高不可攀,也是看在福平郡主的面子上才给韩氏顺道一道递的请帖,怎敢在背后埋怨她。
福平瞧着,唇角勾了一下,就这情境下也没什么好计较,只是移开了眼睛,漠然不在乎。
“敢问六叔公,可是只要一颗雪莲子便能解了母亲身上的毒?”季柔默默听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六叔道:“雪莲子这等奇药,自然一颗就够了。”
朱氏心里着急,就算分了嫡庶平日里有几分不服气,到底也是一道苦过富贵过的老妯娌,想着里头人就这么突然要去了,难免悲从中来,随口就往季柔身上出气,道:“你又来搭什么腔,来看笑话的吧你!这下你可高兴了!给我出去!”
季柔权当没听见,只同六叔道:“晚辈记得,父亲给我的嫁妆里好像正有一颗雪莲子,只是不知是真是假,我这便让人去取来,六叔公过过眼,要是真的,便给母亲府服下吧。”
季家那么些年来得的珍宝无数,王氏和她都是病秧子的身子,便有人看准了往季家送名贵药材,那颗雪莲子便是季申给王氏的,而王氏则在她出嫁时拿来给她做了贴身陪嫁,这种救命的药材也没写进过嫁妆单子,是以只有她和秋娥两个人知道。
“哦!”六叔的眼睛一亮,“快去拿来看看。”
“是。”
季柔转过身,示意秋娥回去拿,秋娥抬眼看了季柔一眼,眸中几分难言的不舍,却又不好在此开口,只能匆匆咽下转身去了。
季柔退开去继续坐下等,眼睫垂着神色淡漠,一眼没往其他人身上看。
不是不心疼,那种千金难得的奇药整个季家这么些年也只有一颗,王氏舍给她也是让她自己救命用的,她也不是菩萨,凭着韩氏往日待她的态度的确不值她舍出这样珍贵的东西,但她是赵谨克的母亲,这便够了。
赵谨克是个孝子,可是他为了她屡屡顶撞母亲,与自己的家人为敌,赵谨克将她里头外头都护得这样好,她不能让他伤心。
等药的时候屋子里静得很,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朱氏和赵肜的脸色有些别扭,时而偷眼打量了季柔两眼,却没吭声。
娥去的速度很快,没多长光景就把东西拿了回来,一个小小的玉盒。季柔接过看了一眼,然后交给六叔。
“请六叔公过目。”
青玉的盒子精巧,触手冰凉,六叔接了盒子忙忙打开,只见小巧的盒子中央一颗象牙白的药丸躺在里头。雪莲子自然不是单纯的雪莲子,要保存下来都是刚摘下来便由精湛医术的名医制成了药
丸上了蜡封,才能在世间几经转手而不腐。
“这就是雪莲子?”朱氏也是第一回见,望着六叔几分惊疑。
六叔捧着玉盒对着里头的药丸左右端详,又凑近了闻闻味道,一面啧啧赞叹,“若老朽眼力不差,这便是雪莲子无疑了。”
赵肜闻言,盯在雪莲子上的目光就是一挪,凉凉道:“六叔公,您老可看仔细了,万一有些人图谋不轨往着药里加了点儿什么或是以假乱真,事关三婶的性命,您可别打了眼了。”
“二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秋娥听着扎心,不管不顾即时便顶了上去,“这药可是姑娘的娘家给姑娘自己救命用的,姑娘为了孝心才拿了出来,怎么便成了图谋不轨了?您若是觉得这药有问题,我们拿回去便是。”
“没规矩的小蹄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赵肜柳眉一竖便要叱骂,“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我看你……”
“二姐姐……”季柔眉心一蹙正是要与赵肜分辨两句,可另一道声音来得更快更响。
“我瞧人说得挺对呀,要是不信就让二嫂嫂把药拿回去呗,反正没了这药婆母一定熬不过这一关,有了这药万一是假的呢?二姐姐说得对,还是把药拿回去吧,免得害了婆母的性命。”
不管屋里人站在一处怎样你来我往,福平郡主却始终闲闲坐在椅子上一屁股没动,抬头望着为了六叔站了一圈儿的人,几分瞧戏的好整以暇,突然说出这一句话来听着颠三倒四,却一句句扎着赵肜的肺,叫赵肜狠狠一眼望过来。
“你瞧着我做什么呢?”福平浅浅勾唇,几分幽凉,“六叔公你还不把药还回去,二姐姐不是说了,婆母的性命可耽搁不得。”
“你……”
赵肜的脸都憋白了,却碍于福平郡主的身份一句不敢同她杠,六叔叫一群女人叽喳围着只觉着头昏脑涨,拿着玉盒犹犹豫豫还想说什么,里屋的门就开了。
“拿过来。”靖平侯站在门内,道。
“父亲。”季柔低头见礼,朱氏和赵肜也都低了头,福平郡主清咳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六叔将玉盒递过去给靖平侯,一面道:“阿攘,我瞧着这雪莲子应该是真的,这色泽,还有闻这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吐槽】
当我三天不上晋江不码字被一篇小说迷得晕头转向夜夜熬到凌晨终于在今天上午看到大结局后,那位作者竟然喂了我吃了一把玻璃渣子,男主女主男二全死光,哦!我气死了……气得我想夺走那位作者的键盘,我余波难平,我气我当初咋就没直接点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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