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说那外室是大着肚子进门的,大夫诊出来说八成是个儿子,周家老太太怕是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的。”
季沅气笑了,“那外室肚子里的是儿子,难道大姐姐不曾给他们周家生了嫡子?我看周家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吧!”
“可不是,”秋容忿忿道:“谁都知道周家老太太惯是会惯着儿子的,大姑娘都这样了也不见那周老太太管管,就是瞧着咱们大姑娘好欺负,慧儿没法儿了,这才偷偷跑回来报信儿的,只可惜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
“在又有什么用!”季沅冷笑,周家敢这么欺负季胭,不就是看着娘家的父母都不怎么管她吗。
季沅咬了咬唇,虽然他们也是季家,可到底及不上昌安侯那实打实的侯爵。父亲季昌占着要职却实无大才,全靠二叔季申一路提溜着走。
母亲与父亲当年也是贫贱夫妻,小户的出身富贵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法儿跟那些高门大户里的主母们走到一块儿,每日里除了大戏园子就是杂耍班子,让她摆一回亲家母的威风出头怕也摆不到点子上。
“沅姐姐,你消消气。”季柔拉住季沅的手臂。
季胭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季胭是季家的第一个女儿,是以季胭比季柔长了十余岁,连季沅都是季胭一手带大的。
季胭婚配的时候季家还不是现在的季家,季申也才刚崭露头角,尚未跟着武宗皇帝建功立业,季家还没有侯爵加身,只能跟着季申得荫蔽的季昌更是无名小卒,是以当年给季胭婚配时的人选,只是与当时的季家门当户对的周家。
这一嫁十几年,季家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周家却是带不起来,那周同来的资质平庸,又好吃懒做,后来更是染上了赌嫖的恶习,挪用了工部的银子被人闹上了朝廷。
是以季申素来是对周家厌恶之极的,填平了那桩官司就削了周同来的职让他滚出了工部,季昌一直看季申眼色行事,自然也不会再管这个女婿。还是周家自己塞了银子打点,又在鸿胪寺混了个笔吏。
但为着这些,一向护短的周家便是看不惯季家的,季家权势虽盛,可周家没仰着鼻息便觉着腰杆子直了,自然不是很将季胭放在眼中,这些年打打闹闹三不五时就闹出些事来,季胭性子软,无非有事就问娘子借银子填,也不知给周家填了多少窟窿。
季沅握住了季柔的手背,由不得紧紧收紧,真是想将那周家的人都掐死,沉吟半晌,问秋容道:“大哥在府中没有?”
“在的。”秋容道,“刚还瞧见在前院浇花呢。”
“我去找他,”季沅的眸里透出一股狠劲儿,“今日之事咱们季家必须有人出头。”
“沅姐姐。”季柔想拉季沅的,大堂兄季寅可不是什么刚直的性子,寻他还不如去昌安侯府寻季达季柏,可季沅已经快步出了屋门,季柔只得跟上。
……
季沅是在花圃里寻着季寅的,彼时这位季家的长房长孙正哼着小曲儿在修剪一盆兰草,季沅上去,劈手就夺下了季寅手里的剪子。
“大姐身边的秋慧回来了,你可见过她没有?”
“你做什么?”季寅让扰了兴致,脸上不由带着几分不悦,“方才见了,怎么了?”
“那你还坐得住,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季家头上来了!”
纳妾也就罢了,抬那种外室进门,季胭以后岂非成了京里的笑话!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季寅有些不耐,“胭儿和周家都多少年了,来来去去不就那点儿事儿吗?爹都不管,你大呼小叫什么。”
季沅简直很铁不成钢,季家男人的薄幸真可谓一脉相承,他们长房的男人除了薄情寡义,还多了样窝囊,这事儿要是搁到二房,怕是季柏一个人就能劈了周家的大门。
季柔也听不下去,道:“这回不一样,听说他们打了大姐姐。”
周同来行事再如何混账,都不应该动手打伤了季胭。
“柔儿也在呢。”季寅瞧见站在季沅身后的季柔,眉间的不耐收敛了那么几分,却也没转意,瞪了一眼季沅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就要出阁的人了,不回房待着还带着柔儿一起吵闹,忒不像话,还不赶紧回屋去!”
季沅充耳未闻,季寅的德性她实在太过了解,只强硬道:“你可别想打发我,今日你必须去周家,替大姐讨回这个公道!”
“放肆!”季寅厉斥了一声,可对上季沅那咄咄的眼神又蓦地一缩,避开眸光道:“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到底谁是长兄!”
“周家都踩在了你的脸上你还当什么季家的长子!”季沅牢牢拽住季寅的袖子,“你现在就跟我去周家,等收拾了那档子破事,你再同我抖你那季家长子的威风不迟。”
“收拾什么收拾,怎么收拾?”季寅用力一抖袖子,杵在原地一步不肯挪,“人家纳妾咱管得着么咱们,上门去干什么?你马上就要出阁了,老老实实待着不行吗!”
“你去不去?”季沅看着季寅的模样,眼里透出一股狠劲儿,一把将季寅方才修剪的那盆兰草一把拽进了手里,“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把你这些花花草草全部拔了,烧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
季寅眼瞧着季沅将那盆他精心修剪完的兰草薅草一样整把拽进手里,心疼地脸色都白了,简直像叫人拽住了命根子。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你快松开!”
季沅冷嗤了一声,松开那盆兰草改而拽住了季寅的袖子,“走!”
季柔瞧着季沅和季寅气势汹汹地要走,下意识跟上道:“沅姐姐我也去。”
季沅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眸底透过一抹犹豫,“你才新婚,这样的事也不好出面。今日我也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季沅拒绝得干脆利落,季胭的事到底是他们大房自己的事,况且这上门讨公道的事,说不得就得闹得披头散发,要是传到靖平侯府的耳朵里,又是一个把柄。
季柔咬了咬唇,比起季沅杀伐果决的性子,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当事的,季沅否了她,便也没有再坚持,点了点头。
……
从季府出来的时候,离原本赵谨克说来接她的时辰还早得很,靖平侯府季柔自是不会回去的,往用午膳的品香楼去干坐着也无甚意思,季柔想了想,便离品香楼不远的茶楼里去,听场评弹说书打发时间。
那茶楼赵谨克带她来过几回,眼下时辰尚早也没什么人,领路的小厮见着是熟客,便给带了个好位置。
二楼的雅座,每个位置间都隔了屏风,季柔让人去给衙门给赵谨克报了个口信,又随便点了一壶茶两盘瓜子杏仁儿就拉着秋娥一起坐下了。
“也不知沅姐姐他们到周家怎么样了?”
楼下台上一老一少弹琴唱着,季柔却是没有什么心思听的,只是托着腮望着前头发愣。
秋娥给季柔到了杯茶,劝道:“沅姑娘是要嫁海家的,周家不敢不敬,更何况寅大公子也去了,姑娘尽管放心就是。”
“大姐姐也不知有什么想头,为何不离开呢?”
不是仗势欺人,早在季申怒极踢周同来出工部的时候便曾放言同意季胭和离另择夫婿,这些年里季沅私下也没少劝季胭,可季胭宁愿在周家受苦,也绝不同意离开周家。
“嘘。”秋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娘这话可不好在外头提起,让人听见会坏了姑娘的名节。”
以季家的权势,和离七个八个周家都不在话下,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不好随便宣之于口,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传出去,就是一件麻烦事。
季柔抿了抿嘴没再说下去,只是心里替季胭很不舒服。
秋娥看着季柔的模样,开解道:“这一旦成亲,便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别的姑且不管,只孩子这一项,大姑娘就不能不管。那小少爷还没长大,今后要走的路还长着。”
秋娥点到即止,周家再不成器也是有几分脸面的大户人家,季胭在一日,不管周同来怎么浑那孩子都是能继承家业的嫡子,一旦和离,只留下那孩子一个人在周家,这家业可就未必轮得上他了。
退一万步讲季胭仗着季家的权势带走了孩子,有这么一双和离的爹娘在,便是抹不掉的污点,今后成家立业难免受阻。
季柔低头捧着茶盏,难道季胭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
“要是大姐姐生得晚一些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和沅姐姐一起定亲了。”
到底是季胭嫁得太早了,那时候季家才刚起来,也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京外来的破落户骤然入了这锦绣堆,都不知道这世家里择亲的门道,倘若季胭生得晚一些,到这两年才婚配的话定然能择一个好夫婿。
秋娥没接话,这人生的事谁能猜得到呢,倘若季胭嫁得晚一些固然能寻得更好的门第,却也如季沅,未必能随心所欲。
“姑娘饿了吗?要不要再上一盘糕点,一会儿这茶楼的人多起来伙计又要顾不过来了。”
季柔想了想,“来一盘红豆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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