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娆沉默, 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苦涩,她何尝不想像平常人那样,与自己心爱的人生儿育女厮守一生, 奈何她早就没了这样的机会了。
“夫人的意思, 静娆明白,”静娆抬眸看向钱茹,“静娆知道该怎样做了,况且, 静娆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自从入了群芳楼那天开始, 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钱茹暗自叹气,命运是最让人说不清的东西, 她本不想做这个恶人, 可不能拿程风一辈子的名声做赌注。
***
静娆回到群芳楼时,二皇子正在这里等他。
静娆每每见了他便汗毛直立,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
明知道他不安好心, 又躲不开。
“静娆回来了。”二皇子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 让人觉得笑里藏刀, 毛骨悚然, 仿佛已经全然忘了之前在这里是气哄哄的离开。
“二皇子。”静娆行礼,心情越发沉重了。
“天气凉了,我命府里的绣娘亲自给你准备了些衣裳,”二皇子抬手轻拍了案几上叠得整齐的几件新衣裳,“快穿上试试, 合不合身。”
“多谢二皇子。”静娆礼貌客套,脚下却不动,只待在原地。
“你今日去哪了?”二皇子见她不动便起身朝她走过来。
静娆一见她过来,忙绕到桌案旁坐下:“出去转转,去买些胭脂。”
见她似乎有意躲避,二皇子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坐到了她对面。
“之前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静娆知道他意有所指,只含糊着笑笑,随后起身:“天冷了,我去给二皇子泡杯新茶。”
“不急,”二皇子捏住静娆手腕,“茶什么时候喝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静娆无奈坐下,将手从他手腕抽回。
“我已经给你看好了几处别苑,供你挑选,只要你点头,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自由。”
“静娆是罪臣之女,怎么配跟二皇子在一起……”
静娆面色平静,实则心头发颤,不知道若惹恼了他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那些都不重要,我有能力给你换一个身份。”他自信笃定,仿佛天下之事都不在话下。
“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对二皇子不利……”
“你威胁我?”二皇子脸色忽然阴沉,黯然可怖。
“静娆不敢……”静娆整个心都一提,双手捏住自己袖口,心怦怦跳得厉害。
“赵静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二皇子冷言,“我对你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趁我还有几分在意你的时候识点抬举,若不然,我会让你比现在难过千倍百倍。”
静娆轻提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见她又是一言不发,却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二皇子又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那个程风死?”
程风眼下就像静娆的死穴,一戳便动,静娆不自觉的抬眼,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嘴角勾起一侧,知道她这样在意程风,心中愤恨难挡,酸意肆虐:“你想让程风活还是死?”
“你什么意思?”静娆双目微微眯起,眼睫轻颤。
“我知道慕容默要派程风去仲江,”二皇子脸微微凑过来,“你信不信他只要踏出京城,就会死于非命?”
静娆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所说并非戏言,他心狠毒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这些年他铲除异党,手段狠厉,静娆有所耳闻。
“不要……”静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程风既然投靠了慕容默,就是存心和我作对,”二皇子眼皮骤然睁起,细长的眼黑少白多,“和我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包括程风,不过我可以给你开个特例,用你来换程风的性命,如何?”
静娆微闭了双眼,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她家道中落时,不曾绝望过,沦落至此时,也不曾绝望,可牵扯到程风,她手足无措,看不到前方一点光亮。
“二皇子何必这样勉强呢,”静娆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处,“实不相瞒,我有心悸之疾,能活多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许是明天,或是后天便一命呜呼了,您何必非要我这个病秧子呢。”
这件事倒是二皇子从来不知道的,本以为她是临时起意的诓骗,转念一想她时常脸色异样苍白,嘴唇也无血色,看起来确实像是有疾。
可那又如何,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赵静娆这个人,哪怕得不到她的心。
赵静娆就是他的执念,多年的执念,从未有过女子拒绝他的身份地位,而赵静娆对此置之不理,从前连目光都不肯多给……
他只想征服赵静娆!
“你生,要留在我身边,你若死,也必须是我的魂。”二皇子一脸认真严肃不已,“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程风生还是死?”
“他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只要他出了京城,从城门到仲江,我会派人日日夜夜盯住他!”
静娆知道,他做的出来,程风眼下是他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我当然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静娆眼圈儿微红,强忍住打转的泪水,“给我几天时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二皇子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以为她真的松了心意,走过去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弯身将脸贴在她的耳畔:“那我就给你三日时间够了吧,我相信你可以想通的。”
说罢,直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几张地契拍在桌上:“到时候,你只要告诉我,这几处宅院你喜欢哪个便好。”
静娆垂眸,却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
***
程风被关在家里哪都去不了,去仲江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可再想见静娆比登天还难。
程风焦灼的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抱着酒壶不撒手,难解千愁。
“程风,我进去了!”门外传来周海逸斯文的叩门声。
未等程风答话,周海逸便推门进来,又由守门的小厮将门死死关上。
“你怎么来了?”程风见了周海逸便生出几分亲切来,以为他是来帮自己忙的。
“是程叔叔让我来的。”周海逸一脸抱歉的模样。
程风已经是听出了些许端倪,还不忘打趣:“你是来当说客的吧,现在你猖狂了许多啊,什么时候管我爹叫上程叔叔了,还有,方才你在门口喊我什么?程风?”
闻言,周海逸不好意思的笑笑,挠了挠头:“这往后不都是一家人了么,你比我小……”
“啧啧啧,”程风摇头,“看不出来啊,你心思还挺多,也对,你已经和我家老大定了亲,往后我还得叫你姐夫呢。”
周海逸脸一红,险些忘了正事:“先别说我了,今日程叔叔让我来是想让我劝劝你,和那个青楼女子断了吧。”
“不可能!”程风长手一摆,“你若是专程为了说这个,就出去吧,我不想听。”
“你要想想程叔叔的难处。”
“为何没人想想我的难处?”程风转过头来,站直身体,“若是在群芳楼的是我家老大,你能跟她断的了?”
“自然断不了,”周海逸脱口而出,忽又觉得不对,“这不是一回事儿,姝儿怎么会是群芳楼的女子呢……”
***
罗桐在院中绣花,听着后门处吵得厉害,便起身询问贴身侍婢:“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是群芳楼的人在后门,说是有封信要给二公子,被看门小厮拦住了,夫人吩咐过,群芳楼的人和物,一律不能通过公子,”说着,婢女凭空翻了个白眼儿,“就凭她们那种身份,也敢觊觎二公子,自不量力。”
微一思忖,罗桐站起身来朝后门行去:“我去看看。”
到了后门,听见一小丫头在与门口小厮磨牙,无论怎么求,小厮也不肯递封书信给程风。
听了会儿,罗桐上前去:“怎么了?”
小厮一见罗桐,也知道她是夫人有意要指给程风的未来夫人,也便客气不少:“表小姐,这位姑娘有书信要给二公子,可夫人吩咐过,群芳楼的东西一概不收。”
罗桐见门口小姑娘手中确有书信一封,面有焦色,于是道:“将这信给我吧。”
“多谢这位小姐!”小姑娘走上台阶,双手将信奉上,“求小姐一定将这信交给程风公子!”
小厮一见,既然她收了,也便不敢再多言。
将门关好,罗桐拿着信回退了两步对小厮道:“若是夫人问起来,你便说你没看到便好。”
说着,从荷包中掏出两颗碎银子,塞入小厮手中。
小厮见着银子自然高兴,想着罗桐定然是看不惯旁的女子与自己未来夫君有所联系所以将信截获。
“表小姐放心,小的明白。”小厮欢天喜地接过银子。
“对了,往后若是群芳楼的人再来给二公子送东西,你只悄悄留下给我便好。”
小厮头如捣蒜,自然不愿意得罪这位未来的二少奶奶:“小的记下了。”
“多谢。”罗桐轻飘飘的一句道谢,让小厮这种常年在府里劳作之人听了格外舒服。
将信收下后,罗桐见着信封上有“程风亲启”四个字,用小楷写成,见字如面,这样娟秀的字,让罗桐也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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