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色如水,院子里亮着的莹莹灯光像层薄纱笼罩着葡萄架。秋千静静落在那里,一只流浪猫窝在上面睡得香甜。
蒋鹿衔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苹果树上,猜想那张照片就是站在这个角度拍的。
“你的苹果甜吗?”他单手插着口袋,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江蓠从玻璃的反射中看见了他清冷的线条。有些猜不准他的心思:“你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接你回家。”他转过身,眉头微挑,“走不走?”
她微顿,“我说过今天要住在这。”
蒋鹿衔看了她几秒,末了唇一扯:“那就依你。”
他抬起手一颗一颗解开西装纽扣,然后脱下来丢到椅子上。
江蓠见他这架势忍不住眼皮一跳:“你干什么?”
“睡觉。”
“你……睡在这?”
说话间衬衫的扣子也已经全部解开。衣衫半敞,结实的身体若隐若现。衣摆随着脚步晃荡,凌乱中带了几分野性。
“有问题吗?”说完,他径自走向浴室。
关门声响,江蓠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结婚之后蒋鹿衔来宋家的次数都是有限的,更别谈陪她回娘家住。今天的行为简直可以列入迷惑行为大赏。
浴室里传来淅沥水声,扰得江蓠心中不安。恍然中她想起了辛以彤以前说过的话:男人突然示好不是要doi就是做了亏心事。
回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蒋鹿衔罕见的柔情确实都是在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江蓠脸颊升温,忽然觉得此话甚有道理。
她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绕到床的另一边拿起蒋鹿衔的西装来来回回看了一遍。
衣服上只有淡淡的檀木香气,没有口红印也没有头发丝儿。
江蓠抱着衣服,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失落。
“检查好了吗?”
突兀的男声吓了她一跳,抬头见蒋鹿衔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他站在不远处,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墨黑短发上萦着水汽,水珠缠绵地落下,顺着脸颊蜿蜒到修长的脖子,最后落在劲瘦的胸膛。
江蓠轻咳一声,多此一举地掸了掸西装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拿起衣架挂上。
蒋鹿衔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慢慢走过来,“有什么发现?”
江蓠转过身,一脸严肃:“我怀疑你在外面找了一个不化妆还没有头发的情人。”
“你的意思是我背着你找了个师太?”
“也不一定。男人也符合这两个条件。”
蒋鹿衔眯了眯眼,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扣在身下。江蓠仰躺在床垫上,长发散开,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蒋鹿衔悬在上方,遮挡住光亮,眼眸一片深邃。
“要不要我自证一下?”
“自、自证什么?”
“有没有特殊癖好。”
江蓠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是在外面,你克制一下。”
蒋鹿衔低头,用十分危险的语气在她耳边说:“不在自己的地盘,更刺激。”
真是个禽兽。
电话适时响起,江蓠仿佛重获新生般松了一口气,“你电话、快去接电话。”
眼中的忐忑出卖了她,蒋鹿衔惩罚性地掐了她一把,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江蓠疼得低骂了一声,揉了两下后认怂地躲进了被子里。蒋鹿衔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一个只露出双眼的小兔子,眨巴着眼睛瞟他,又怂又萌的有点可爱。
眼中涌上淡淡笑意,他关灯上床。黑暗中江蓠感觉到男人有力的手臂霸道地搂住了她的腰。
大概是两人第一次在宋家过夜,江蓠莫名感到紧张。那感觉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在跟蒋鹿衔偷情。
“你……”
“宣传片的事我会帮你找合适的导演。睡吧。”
江蓠缓缓抬眼,目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慢慢游移,片刻后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
第二天一早,江蓠和蒋鹿衔没留在宋家吃早饭。离开前蒋鹿衔跟宋世伟简单说了几句话,态度不冷不热。至于宋诗语和周韵,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
两厢一对比,江蓠没有察觉到蒋鹿衔对宋世伟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艳阳高照,天气风和日丽。刚好又赶上周末,江蓠突如其来想出去走走,便问蒋鹿衔要不要一起去。
彼时蒋总正在书房伏案看文件,听到江蓠的话放下钢笔,悠悠问到:“你想去哪?”
想去哪。
这个问题还真把江蓠给问住了。因为跟蒋鹿衔一起去的地方很有限。她不想去逛街,也不可能大中午的跟他一起去酒吧会所。
想了片刻,江蓠想到一个既可以放松心情又可以亲近大自然的地方。
“去野生动物园怎么样?”
蒋鹿衔神色一僵,面无表情到:“不怎么样。”
江蓠走过去,俯身撑在办公桌上,耐心游说:“这种天气就适合踏青,而且多亲近一下小动物你也会变得柔软。”
“我软了你会难受。”
江蓠:“……”
这辆去动物园的车是不是超速了喂。
蒋鹿衔重新拿起钢笔,“没事就出去,我还要工作。”
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江蓠从书房出来后一个人去了放映厅。翻来翻去把狮子王找了出来。悠扬的旋律缓缓响起,江蓠看着熟悉的画面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高二时候的暑假,她在学校外面偶遇蒋鹿衔。不知道又是跟谁起了争执,他一脸阴郁,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戾气。
她本来是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到蒋鹿衔不可能告诉她后,便改口到:“你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蒋鹿衔冷冷看她一眼,呲笑:“那你有让我心情好的办法吗?”
她认真想了一会,告诉他:“你跟我去个地方。”
鬼使神差的,蒋鹿衔跟她去了野生动物园。然后在那被羊驼喷了一脸口水。他那个阴沉到要吃烤羊驼的眼神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蒋鹿衔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江蓠对着屏幕笑的十分开心。这时候正好演到木法沙被刀疤推下悬崖,是全剧最悲痛的情节。
他沉默一瞬,忽略掉她诡异的笑容,淡淡问到:“下午有个局,要不要一起去?”
江蓠想起来,之前他说这周六有聚会。一般人的局是请不动蒋鹿衔的,他只会跟那些发小混在一起。
她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好啊。”
聚会地点在他们常去的会所。几个男女正坐在沙发上在喝茶聊天,见蒋鹿衔带着江蓠走进来,室内忽然安静了一秒瞬,然后孙景行贱兮兮地叫了出来:“哎呦难得,嫂子竟然来了。”
上学那会儿孙景行经常逗她让她叫哥哥,结婚后每次见了都怪声怪气地喊她嫂子。虽然称呼变了,但是那个贱精的性格还是原汁原味。
周齐光坐在单人沙发上,撑着下巴轻笑。
这一帮人,江蓠只认识他们两个。高中时这三个祸害经常一起出没,无法无天的没人管的了。
江蓠站在蒋鹿衔身旁,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
屋里三男三女,明显都是成双成对过来的。他们这一帮人带来的女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庸脂俗粉。个个妆容精致打扮出挑。倒是江蓠,一身简单的毛衣纱裙,脸上不施粉黛,反倒清新脱俗。
人齐了牌局肯定要组起来。男人们纷纷上桌,随行的女伴要么一旁观看要么继续聊天。到了蒋鹿衔这里,江蓠成了主心骨,他拉了张椅子从后面把人包在怀里。
孙景行戏谑地笑着:“怎么着,打后援啊?”
蒋鹿衔不冷不热:“你打得过她我再上。”
艹,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那就请嫂子手下留情了。”
这话调侃的架势居多,开局后孙景行就笑不出来了。他原本以为江蓠是会玩那么一点,后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个行家。谁打了什么手里有什么,想要什么她都门儿清。
扮猪吃老虎啊这是。
一把牌小几万,没多久江蓠就赢得钵满盆满。这地方要不是他定的,孙景行几乎要以为她在麻将机上做了手脚。
“……江蓠,你是来欺负人的吧?”
江蓠把筹码收好,笑了笑:“我哪有这能耐。”
周齐光在一旁讽刺:“愿赌服输,少逼逼赖赖的。”
“不是,你不好奇为啥她什么都能记住吗?”
“哦,练出来的。”
以前在江镇大人们都喜欢打牌。江家开民宿也支了几桌。从小耳闻目染,慢慢就都记住了。
孙景行甘拜下风:“嫂子牛逼,我服!”
出来玩谁都不会太当真,江蓠赢了一阵就开始放水。蒋鹿衔看腻了,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就去露天阳台抽烟。没多久周齐光也出来了。
“不玩了?”
“蒋太太哄小孩儿,我让人替了。”
蒋鹿衔夹着烟,闷笑一声。
“你们相处的不错。”
“是么。”
周齐光手臂搭在栏杆上,望着远处:“两年到了吧,怎么想的?”
蒋鹿衔一顿,目光落在远方,“没怎么想。”
这是第一次,周齐光觉得蒋鹿衔在逃避问题。他了然地弯了弯唇,诚心提醒:“还想要就好好抓住,免得后悔。”
蒋鹿衔拿眼暼他,“刚还说孙景行,你怎么也磨磨唧唧?”
“行,那咱换个别的。”周齐光说,“依我看标书的事就算了吧。反正钱也是你老丈人赚了,肥水没流外人田。江蓠再跑出去大半个月你受得了吗?”
蒋鹿衔面色变淡:“我要是想追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周齐光一顿,又说:“你就这么肯定是江蓠告诉宋世伟的?”
“只有她进了书房。”
家里所有地方都有监控,书房自然也不例外。标书就放在办公桌上,江蓠进去找了东西。然后,投标时宋世伟以非常微弱的优势把那块地标走了。
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周齐光了解蒋鹿衔,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若是别人还好,这种事发生在伴侣之间很容易产生裂痕。
他拍了拍蒋鹿衔的肩膀,还想再说什么,余光瞥到一抹身影。心中暗道“坏了”,周齐光转过身,对江蓠笑了一下,“不玩了?”
“累了。”
周齐光点头,“你们聊,我过去看看。”
天边云卷云舒,轻风吹拂,两人无声对视良久。
时空仿佛凝滞下来,须臾,江蓠突然笑了一声:“蒋鹿衔,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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