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机场候机室,叶粟熟练地从包里掏出药给手上倒了几颗,吞下。
“你喝的什么药?”莫凡问。
“晕机药。”叶粟将矿泉水吞下,吐了吐舌头,似乎很苦,“我晕机很严重,不喝药没办法坐飞机。”
“没去看看?”陈果探过头,目露担忧。
叶粟心中一暖,摇头道:“不是太严重的事儿,犯不着看病……”她神情略变,说:“我讨厌医院。”
陈果还在劝说她小病不治会拖成大病,不要讳疾忌医,身体不舒服一定要早早去医院检查。叶粟敷衍地配合她点头,可那表情恹恹,显然没听进去。
上飞机后叶修坐在叶粟身边,瞧她面露苍白,神色不对,忙道:“药没用吗?”
“没什么用。”叶粟无力地拉起唇角,似笑非笑,“身体抗药性太强,一般晕机药不起作用。”
“那怎么办?”叶修对上叶粟那张惨白的小脸,刹那间心尖发疼,“你闭着眼睡会儿,睡醒我们就到了。”
“嗯。”叶粟听话地闭上眼睛,头晕目眩,反胃恶心劲喷涌而上。
她强忍住那股难受感,攥着拳,眼角边微微渗出泪。
“叶粟,回微草吧。”
“……”叶粟无意识发出一声气音,眼睛却紧闭。
叶修揉着太阳穴,不知从何说起:“王大眼那人重情,他会原谅你。”
叶粟呼吸停滞一瞬,睁开眼,眼前天旋地转,只好赶紧闭上。
“他不会。”
叶修低低叹了声气。
“睡吧,都会过去的。”
飞机本就晚点,下飞机时义斩战队楼冠宁亲自前来接机,叶粟照常黑色外套,戴着一顶帽子,脸上蒙着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站在叶修身旁,介绍时楼冠宁露出了讶异神情。
“这位是……?”他看向叶修。
叶修一笑:“我妹妹,家属,家属。”
楼冠宁从善如流道:“叶神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放心,票已经准备好,我们得抓紧时间赶紧去,要不然会错过新秀挑战赛。”
话不多说,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会场,不出意外他们已经错过第一场比赛,好耐还算幸运,第二场比赛正值刚开始,蓝雨的新人卢瀚文对战微草的刘小别。
“看见老队友,什么心情?”叶修坐定后,见叶粟目不转睛盯着微草那一边,忍不住调侃道,“收收你那露骨的眼神,太灼热了。”
叶粟面上一红,幸亏口罩看不出来:“哪里露骨,我就是单纯欣赏,欣赏。”
“啧,王大眼那两只眼睛有什么可欣赏的。”叶修瞅着屏幕里王杰希的画面,左看右看也没瞧出点花来。
“不要污蔑队长!”叶粟下意识反击,这个称呼说得她也是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面上讪讪,嘲道:“哎,习惯真是改不掉。”
叶修瞥她:“改不掉就不改了呗。”
“不改?留着过年啊。”叶粟强颜欢笑,有股细密的疼从心脏弥漫至四肢百骸,所有的一切都在久违见到那个熟悉的人时,暴露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你这是庸人自扰,回去道个歉,撒个娇,或者把你在莫凡身上用的那套和尚念经的法子给王杰希用上,保准你手到擒来。”
叶粟苦笑:“我也得敢,主要我不敢,他是我叔。”
“莫凡不是你叔?”叶修痛心疾首道,“你这人真的很双标,人家是你叔你不敢乱来,我们莫凡也是你叔,你就敢威逼利诱?”
莫凡:“……”叔是什么鬼?
叶粟疯了:“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叶修不依不饶。
叶粟:“莫凡他太弱了,我没办法当他是我叔!”
莫凡:“……喂。”说话太直接,很伤人。
叶修表情抽搐,不知道该吐槽叶粟这胡乱设定的标准,还是心疼莫名躺枪的莫凡。
幸好此时刘小别已经和卢瀚文交手,双方你来我往,斗的热火朝天。
“小刘同学手速不错,有点意思。这个蓝雨新人嘛,假以时日大有作为。”叶修说。
叶粟点点头:“小别进步挺快,他很努力也很勤奋……”
话还未落,那头刘小别已经打出‘15剑’的幻影无形剑,全场轰动。
“厉害!”叶修也忍不住鼓掌,陈果和唐柔同样受到震惊。
“如果是你,你能出到多少剑?”陈果问叶修,同样眼神也瞥向叶粟。
他们叶家人,总是和常人比不得。
“看情况咯。”叶修说。
“小粟呢?”
叶粟想了想,“比他多点吧,得在极限状态下才行。”
“这么厉害!”众人惊。
13已经是记录,15更是破纪录,叶粟居然说比‘15剑’还多,这该多强悍?
“我剑客仅次于战斗法师啦。”叶粟谦虚一笑,“就我而言,幻影无形剑除了高输出其实还有另外一种使用方式,效果更甚。”
“什么方式?”陈果疑惑。
叶粟摸着下巴,语焉不详道:“砍树。”
陈果一头雾水,看向唐柔包子等人,皆是一脸茫然。
叶修若有所思,莫凡则干脆没表情,专心致志看着屏幕回放,不太想参与这场无形装逼的对话中来。
接下来几场对决还算精彩,但也没太多看点。叶粟憋得无聊,和叶修他们说了一声走到场馆外透气。
从到达B市后她的心情就处于极度压抑的状态,恐慌,惊诧,抑或是不敢面对的人和事都让她感觉无法呼吸。她失信于人,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决绝残忍的分手方式,都无疑让她背负着罪恶感,她没办法面对王杰希,没办法面对微草,如果早知离开是场荒唐可笑的闹剧,她又怎么会留下王杰希让他一个人面对突变呢。
原谅?
她连自己都没法原谅,凭什么要求别人原谅她?
现在再回头,物是人非,她哪里还有资格站在王杰希面前叫人一声队长?怕换来的只是一声冷冷的拒绝。
算了,还是待在大伯身边,做个幕后技术人员也挺好……
叶粟一边破罐破摔地想,一边摁下贩卖机的摁扭,她点了杯咖啡,结果一掏兜,好家伙,除了一部手机,一分钱都没有。
“呃……”叶粟略感尴尬,盯着贩卖机大眼瞪小眼。
“需要零钱吗?”
叶粟回过头,眼睛一眯,认出来人。
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呸!
站在叶粟眼前的是个普通的青年,穿着一身微草队服,五官平淡,赫然正是微草现任副队长,许斌。
“你站在这里五分钟了。”许斌解释道,“我可以借你十块钱。”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不急不躁,让人能平心静气。叶粟心想自己可真是惨淡,居然沦落到被人要借十块钱的地步。
“谢谢,不用了。”叶粟晃神一瞬,转身就走。
“微草还可以吧。”
这句话让叶粟立在原地,久久不曾移动。
“叶粟。”许斌叫她。
叶粟一怔,颇有点说不上来的慌乱,这是什么?现任对前任的挑衅?对她的炫耀?抑或是……对她的责备?
身后传来贩卖机滚动的声音,许斌握着两瓶咖啡慢慢停在叶粟身边,他目光淡然的与之对视,然后伸出手,递给叶粟咖啡:“请你的。”
叶粟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就这样四目相视,一动不动。
“我只是觉得你像,所以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是你。”许斌笑了笑,说:“不见见王队?”
听到这个名字,叶粟才算缓过神,接过咖啡飞快道:“不见,谢谢,帮我保密,我先走了——”
一串话扔下,人已经飞速消失。
许斌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嘟囔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得找队长报销十块钱。”
场馆里于峰正和义斩战队的楼冠宁打得难舍难分,许斌拎着咖啡慢悠悠走到王杰希身边坐下,他眼珠转了转,问:“比赛怎么样?”
“还行,两人都留手,给彼此一个面子。”身为主办方的微草,这次王杰希压力还挺大。
“哦。”
王杰希看了眼许斌手中的咖啡,略感奇怪:“你又不喝咖啡,你买这个做什么?”
“给你的。”许斌说。“对,给我报销十块钱。”
王杰希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怎么了?”
“刚刚在外面看到叶粟,她没钱,我借她十块钱买了杯咖啡,她人跑了,我找你报销没错吧。”
许斌语气平淡,却干脆利落扔给王杰希一颗炸弹。
王杰希猛地抬眸,问:“你说谁?”
“叶粟啊。”许斌无语,“她我还能认错?我过去的偶像,不过……她似乎变化不小。”
那嫌疑人般的打扮,幸亏他视叶粟为偶像,模样外形了如指掌,否则单凭一双眼睛,他也不敢确定。
“她人呢?”王杰希在声如擂鼓般吵闹的场馆,听见自己心跳声变得清晰,洪亮,“去哪儿了?”
“不知道,跑了。”许斌无辜地指指那条通完场馆外的通道,“你现在就算过去也追不上。”
王杰希抿抿唇,表情变得奇怪。
许斌不知王杰希内心是如何的翻江倒海,自顾自地问:“这瓶咖啡你还要吗?不要我喝了。”
“二十,给你。”王杰希果断从裤兜掏出钱递给他,一把夺过那瓶咖啡喝了口。
苦味从口腔蔓延入胸口,就像他的心情,酸甜苦辣交织,唯独尝不到一点甜。
再说这头,叶粟简直快被许斌突然袭击吓死,她不知道自己这张脸到底有多少人认识。这时也不敢再回场馆,给陈果说了声便赶回下榻酒店,独自开房,休息。等她小憩一会儿后,陈果打来电话说楼冠宁请客吃饭,让她打车去微草。
“我能不去吗?”叶粟欲哭无泪。
叶修夺过手机,说:“怂什么怂,早死晚死都得死,你有点出息。”
“我没有出息,我不要脸……”叶粟耍无赖,心脏砰砰跳,好不容易平息的内心再次翻涌而出,她一咬牙:“算了,我过来,等着。”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她已经这样了,最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叶粟继续破罐破摔,责骂,怨怼,什么她都能受得起,再坏的结果不过是王杰希选择不原谅她,未来做陌生人,比赛场上客套寒暄,从此相忘于江湖。
挺好,很正常,生活不过一汪死水,过着过着就散了。
叶粟抱着一颗爱咋咋地的心态到微草对面的茶楼找叶修,楼冠宁早已和叶修他们坐在一起,叶粟进来时,包间里正在做自我介绍。
“这位高手兄的妹妹,您也做个自我介绍呗。”楼冠宁一开口,便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叶粟点点头,取掉口罩:“叶粟。”
“叶粟……叶、叶粟!!”楼冠宁目瞪口呆。
叶修:“……注意素质!收起你的表情。”
“叶粟女神?!”楼冠宁眼神从震惊转为惊喜,忙不迭打量来人:“您、您这是……”他激动地说不出话。
陈果:“小粟这遇到粉丝了?”
叶粟莫名其妙:“我居然有粉丝?我都不知道。”
“您可真是太谦虚,你的粉丝成千上万,你不知道吗?”楼冠宁只觉得此生无憾,“你走后我还专门托人找过你,但都没有音讯,你的离开不知成为多少人心中的遗憾。”
“呃……对不起。”叶粟不知该说什么,嘲道:“想来微博下骂我的人太多,我以为只有恨我的人,你没打我真算得上手下留情。”
楼冠宁尴尬地摆摆手:“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打你,他们粉丝有的气不过的很正常。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能理解,听说你是因为学业问题不得不退出,我能明白你的迫不得已,不会怪你的。”
叶粟晃晃神,有点感动。
“看来脸长得好看还是有点用。”
“好了,粉丝见面会到此结束,该吃吃,该喝喝。”叶修见叶粟表情好转,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担心叶粟会因为网络大量被黑心有余悸,结果这姑娘倒考虑别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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