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小贩的吆喝声、姑娘的笑声、马车行驶而过的轱辘声一起在叶慕耳边绽放。
难得的，叶慕没嫌弃这里的吵闹，反而希望这烟火气息越浓越好。
前几日宛如荒野求生的日子她真的再也不想体验了。
两人一路安静，走到客栈
“麻烦烧些热水。”
“还有准备一些酒菜。”
“再给这位姑娘购置一套新衣服送过来。”
叶慕乖乖跟着花无缺走进了这家据说是凉州最好的客栈，瞅着败家的贵公子丢下了几锭银子。
门口的小二眼睛一亮，马上热情招待他们。
于是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只要一间普通房就够了，但赚钱的心思又一次浮现。
天哪，这下她要还多少啊……
亦步亦趋跟着小二进了自己那间房间，叶慕满脑子都是刚刚的银子，心痛地一时间忘了花无缺的存在。
直到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姑娘身体若不适，可以唤一声。”
见叶慕满脸失落，花无缺有些意外：“叶慕？”
回过神的叶慕歪了歪头：“嗯？”
花无缺耐着性子：“我就在隔壁。”
“好。”叶慕顺从地点了点头准备关上门，忽然反应过来，“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少女还是初见时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可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格外明亮。
歪头提问的时候，有点可爱。
花无缺忽然笑了起来，没有出声，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他将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慕将对方的笑容收入眼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轻点头：“好，谢谢你。”
关上门，叶慕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忍不住连声叹气。
［你怎么了？］
叶慕将水送入口中，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你没有点表示吗，我真的好穷。
［那又怎么样？我看这花无缺长得好看，又有钱，你不如继续赖着……］
呸呸呸，叶慕翻了个白眼。
好看是好看，有钱是有钱，但又不是我的，一路上都是蹭人家的，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哦，那你直接用回春散让他变成你的人啊……］
“噗……”叶慕差点将茶水喷出来，“你说什么呢！”
正在这时。
门口传来小二的呼声。
“客官在吗？”
叶慕随手打开门。
门外是先前领她过来的小二。
只留一条缝，叶慕身心俱惫地瞧了小二一眼，皱起眉头：“干什么？”
小二讨笑：“先前公子吩咐的热水，客官是要抬进来嘛？”
叶慕点点头。
“还有一事。”小二搓了搓手，在叶慕怀疑的目光下，补充道，“这是姑娘想要的衣裳，姑娘可满意？”
“谢谢，麻烦了。”
干脆打开了房门，让他们把木桶抬进去，叶慕接过那一包衣服，当着那领头小二的面随意检查了下。
布料很一般，叶慕撇了撇嘴，这小二真贪，明明给了那么银子。
“可以了，你们走吧。”
非常时期，她暂时不想追究，不过这布料居然连系统的粗布衣服都比不上也太过分了。
待那几人走后，叶慕从里面锁上门，泡在木桶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换上干净的衣服，叶慕对着木桶里的水上倒影端详起来。
穿越过来这几天，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模样。
系统无语，叹气。
［你打开属性页面，头像可以当做镜子用。］
叶慕按系统说的调出了头像。
是个女孩子的照片，和以前的她有六七分像。
女孩子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清澈水润，是介于漂亮与可爱之间的美。
叶慕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点开右下角一个摄像机。
系统页面忽然放大，出现了“正在拍摄中”的字样。
镜头里的女孩子眼睛微微睁大，脸颊显出两个梨涡。
心里刚想着“拍照”，脑海中“咔嚓”声响起，照片已经保存。
酷！叶慕不由赞叹一声。
［这算什么，我是无所不能的。］
叶慕：那我要钱！
［系统不在服务区。］
叶慕：……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花无缺的声音。
原来是先前吩咐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他来征询叶慕的意见，是两人一起下去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叶慕稍作思考，决定下楼，打听打听最近这里发生的大事。
这时正是饭点，大堂内已经坐满了。
他们最后坐在了离楼梯最近的那一桌，正巧也是人流最多的。
两人穿着普通，容貌气质却皆是上乘，已吸引了不少目光。
叶慕看到花无缺的眉微微一皱。
他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还是不习惯？叶慕猜想对方可能更喜欢在安静的房间里用餐。
不过来都来了，就这样吧。
心里莫名起了些纠结，叶慕也不再看花无缺，埋头吃了起来。
菜品出乎意料的难吃。
蔬菜油太少，荤菜又有点腥味。
这真的是这里最好的客栈吗？
叶慕陷入了怀疑，却隐约听到周围人的赞叹声。
行吧，她不说话了。
扒着米饭，这几日饿怕了的叶慕终究还是大快朵颐起来。
心里疯狂命令自己克制，最后吃了九分饱的她遗憾地放下筷子，竖着耳朵开始偷听周围人的闲聊。
有些汉子嗓门够大，但大都是在吹一些有的没的被夸大的事迹。
当然也有些人细声细语的，好像在讲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但若真是秘密，又怎会在这大厅堂而皇之地说出呢？
叶慕借系统的力量将这些人的八卦一字不漏都记了下来。
得到了这样一些消息。
皇帝刚登基就急于改革，已经贬了不少官员。
客栈里大部分都是江湖中人，对于朝堂之事议论不多，叶慕也只听到这个。
江湖有名的采花贼刘大华被西门吹雪一剑斩杀。
凉州县令的独子失踪，发布悬赏令，找到者赏五百两白银，但这个悬赏迟迟未有人接。
张黑镖局最近走镖经过凉州，不知道压的什么货物，此时正住在隔壁客栈。
还有就是三天后王家家主纳妾，他不仅要宴请凉州人，还邀请了不少江湖中人。
纳个妾还大张旗鼓的，叶慕心里翻个白眼，暗自鄙视。
凉州风云很可能就是这里面的某件事，也可能是几件。
叶慕拖着下巴，百无聊赖，开始观察对面的花无缺。
少年挺直腰背，吃饭也保持着认真的样子。
他很快察觉了叶慕的视线，微微抬起头，表情有些困惑。
叶慕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也没问，认真地淡定地继续吃饭。
“客官，炖鸡汤来了。”小二的到来打破了两人这奇怪的气氛。
叶慕眼馋地看着鸡汤，稍稍有些后悔自己吃太快了。
她别开眼，顺势叫住小二：“小二哥，县令独子失踪是什么情况啊？”
对于这两位贵客，小二印象深刻，爽快地回答道：“县令孩子失踪了一个月了。”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靠近叶慕，低声补充：“据说其实是县令她媳妇带着孩子跑了。”
叶慕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嗨，本地人都这么猜的。”小二将托盘夹在胳膊下，继续说着，“这段时间，因为王家主纳妾要宴请，来了不少外地人，客栈生意都好了不少。这些人也有想赚这个赏金的，可惜到现在为止，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有人传言，那女子跑去秀玉谷移花宫了。”
移花宫。
叶慕看到花无缺停下了动作，盯着小二：“为什么这么说？”
小二见财主发话了，嘿嘿一笑，却不说话。
花无缺一愣，没明白小二这意思。
叶慕“呵”了一声：“见好就好，先前买衣服偷拿了不少吧。”
小二挠挠头，一点也不尴尬：“客官说得是。”
他接着说：“那些传言嘛，我是不相信的，这个王夫人一介弱女子，还带着个六岁孩童，怎么可能去移花宫呢？而且听说移花宫只收女子，谷内弟子个个貌美如花，这小男孩可进不去的。”
叶慕抽空看了看花无缺，看到他一脸若有所思，不禁有些好笑。
这移花宫唯一的男弟子不就近在眼前嘛。
“依我看呐，这王夫人肯定偷偷跟着她外面的男人走了……”
“休得胡言。”花无缺放下筷子，声音不大，语气却明显是生气了，“怎可平白诬陷女子清白。”
小二被打断，面上悻悻，还想说些什么：“这大家都……”
恰好掌柜见他立在这边好久不去干活，便亲自过来揪他耳朵：“没看到这么多客人还在等着吗？”
凶完小二，将人赶去下一桌后，掌柜对着花无缺和叶慕立马换了一张面孔，讨笑道：“客官慢吃啊。”
花无缺颔首，却停下了动作，看起来是没胃口了。
叶慕想到了自己的计划，干脆起身坐到了花无缺身边：“你不高兴了嘛？别管这些人啦，饭后茶余，这些闲话当不得真。他们还说移花宫没有男弟子呢……”
“抱歉，让叶姑娘见笑了。”花无缺心神飘忽，想到了大师傅二师傅以及移花宫内那些可怜的女子，“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他们为何这样编排无辜女子。”
叶慕想到他从小在全是女子的移花宫长大，便稍微理解他的疑惑。
但何止女子呢？世人都是如此，笑谈着他人的不幸，却不知自己也是他人口中的笑话。
这话却没必要和花无缺说了，她转移了话题。
“别想了，花无缺，帮我个忙呗，我想去卖个东西。”
小心翼翼将刚到手的钱揣兜里，叶慕顿时感觉底气很足。
这里一共两百两白银，包括铜币碎银银票。
她拉着花无缺去了当铺，将新手任务得到的两个装丹药的玉瓶转手了。
掌柜很爽快地答应给她两百两，叶慕来之前问过了，这里的普通百姓，一家六口一年的花费可能也就不过十两。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可以算是个小富婆了。
不过这当然没法和花无缺这种富二代比。
叶慕拉住他的手，将一张五十两白银的银票塞在了他手里。
她一边肉疼，一边故作无所谓的：“多谢你照顾啦，这是一点点小心意。”
花无缺没想到叶慕会突然抓他的手，马上收回了手，银票直接落下。
看到少女忙着去抓那落下的银票。
少年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看着怒视他的姑娘，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最后，他道：“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叶慕无奈。
又是这样，一路上她已经体验过这人某些时候的憨劲了，但不惹人讨厌，呆得有点可爱。
“不用，我还有很多。”花无缺顿了顿，“你若喜欢，可以都送你。”
叶慕无话可说。
羡慕嫉妒还有些心动。
那都是钱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想勾引富公子，嫁入豪门，携款而逃嘛？
想象一下。
怜星和邀月两位大宫主霸气地站在她身前，轻蔑地甩下一大把银票：离开我们家无缺，你是什么身份，你不懂嘛？
［噗呲……她们的话，会直接甩你一掌送你下地狱。］
也是，叶慕眉眼一弯，收起银票。
“行，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还你钱了。”叶慕忽然伸出了手指，在花无缺眼前摇了摇，“不过既然你不接受，那就说明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来拉个钩吧！”
“嗯。”花无缺含笑点头。
天色近晚。
街边的灯笼一排排亮起。
灯光下，两人小拇指勾在一起。
晚风吹过，两人的发丝随风扬起。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点点火光。
这时她忽然懂了，或许不是对面的少年要戴着厚厚的面具，而是他自己也也不知道这层面具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叶慕随手在夜市小摊上买了个簪子往头上一盘。
花无缺在她身后，正好看到发簪上那流苏小花瓣自然垂下，夹杂着少女的一缕发丝，随着主人的步伐一起晃着。
她忽然说话了，声音很轻。
当然，对于耳听八方的武者来说，还是很清晰的。
她说：“下次不要随便对女孩子那么好。”
“为什么？”
“因为呀，她们会当真的。”
“我是认真的。”
“噗呲。”
少女笑出了声，她转过头看向花无缺，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我当然是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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