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脸小丫鬟不依不饶，气势汹汹地靠近叶慕：“你们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吃糕点……”
叶慕还没有理清楚状况。
只听见这小丫鬟一声怒吼：“我一定要给小姐报仇！”
说罢，她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剪刀，直直地朝叶慕刺了过来。
随着她剪刀一起的，还有薛老太太的一声“住手”。
然而她却像没听见似的，手上的动作不见丝毫停顿。
暗三冷漠地看着，手腕用力，已将先前叶慕塞给他的糕点扔出。
糕点直直地飞出，刚好砸在小丫鬟的额头，又化作碎屑落下。
小丫鬟眼睛一翻，身体一软，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太浪费了吧。叶慕眨了眨眼睛，有点惋惜那块糕点，顺手又给暗三塞了一块。
薛老太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她叹气：“公主恕罪，是我管教不严。”
她转过身，身形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再也不见那照人的光彩，她对着身后那一帮人微微弯腰道：“各位请回吧，此事决不可能与公主有关。”
叶慕皱起眉头，被她这么一说，搞得像她仗势欺人一般。
她不卑不亢地拦住了薛老夫人：“老夫人，我今日一直在屋内未曾离开，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老夫人眼眶微微泛红，她闭上眼睛，语气平稳，握着拐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我孙女薛冰，被人下毒，已经身亡了。”
什么！？
叶慕睁大眼睛，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本以为薛冰只是出了点小问题，怎么也没想到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她心情复杂，不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还没说，她身旁另一个长着雀斑的丫头扶起了圆脸的小丫鬟，恨声道。
“你还在装什么！我和小圆亲眼看到，那瓶毒酒就是你今天下午送给小姐的。小姐不知情，就这么……”
“闭嘴！”薛老太太用力一砸拐杖，脸上的皱纹在颤抖，“不要说了。”
叶慕这次敢百分百肯定，这老太太就是故意的。
搁这装什么呢？明明就是怀疑她，还故意摆出这副姿态，没有你的示意，这小丫鬟敢出声？
她思索了一番，想到老夫人先前被赵禧威胁，也能理解老夫人这么做的原因，故并未动怒，反而认真解释起来。
“我今天确实未出门。不知你二人看见的到底是何人？况且，我与薛冰姑娘无甚联系，怎么会无缘无故送她酒呢？”
长着雀斑的丫鬟说道：“谁都知道我家小姐喜欢陆公子，今日陆公子跟着公主你一起来，小姐还去招呼你了呢！”
其后那些人不由点头，当时他们也都看见了。
叶慕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那丫鬟见没人阻止她，又道：“今日下午，你来找小姐，对小姐说，让小姐不要接近陆公子，喝下酒，也就断了与陆公子的联系。”
叶慕差点笑出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双杏眼明亮透彻，却让那丫鬟不由得抖了抖。
丫鬟不敢看她眼睛，却还是说了下去：“我家小姐自知身份不及公主，自然不敢忤逆你，她就收下了酒，没想到……没想到。”
叶慕有点不耐烦啦，直接打断了她：“说重点。”
薛老太太道：“今日晚宴，我孙女在宴会上毒发身亡，全身溃烂至死。”
这是什么毒？听起来像阴煞水。叶慕心里一边思索着，一边道：“我的侍女小莲也可以证明我未出门。”
暗三点头。
丫鬟还欲说些什么，叶慕打断了她：“我是有多傻才会亲自去送毒酒？要知道，这江湖上会易容的又不是少数。”
黄昏下，她明亮的杏眼灿烂夺目，丝毫不见慌乱。
众人不由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俱沉默起来。
就在这时。
角落里一年轻的男子悄悄嘀咕道：“我昨日好像看见公主在河畔遇险，陆大侠英雄救美。”
这零模两可的一句低语，好似投进了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的同时，也让这里的气氛暗流涌动起来。
昨日在客里桥附近游玩的人不是少数，这事不只一人看见了。
趁着这个时机，丫鬟梗着脖子补了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反其道而行？”
这些围观看戏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最后看向叶慕时都带上了一层怀疑。
这世上，总有些人对女子带着一层偏见，在他们看来，妇道人家最会妒忌，哪怕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能闹翻天，就是因此杀人，也不是什么怪事。
更何况，江湖中人对于朝廷以及皇室的人天生没有好感。
两件事叠在一起，他们心里几乎都给叶慕定下了罪。
叶慕下意识地瞧了那男子一眼，他易容过。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她就看到了其他人警惕的目光。
她叹气，无奈道：“行，那我们就去找陆小凤问问。”
走到晚宴的场所时，夕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
薛老夫人一挥手，立马有下人前去点火。
一盏盏灯笼亮起，照亮了昏暗的现场，照亮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影子，也照亮了陆小凤灰暗的脸庞。
他抱住薛冰，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难过。
叶慕停下了脚步，她与陆小凤认识到现在，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神情。
她心里不由得也起了几分难过。
这一群人的到来，没能引起陆小凤的注意。
却引起了花满楼的注意。
他偏过头，神情悲伤。
他与薛冰没有什么交情。
但他上午还曾听过少女如黄灵鸟一般清脆的声音，与人置气时充满活力飞快跳动的心跳。
谁知，不过半天的时间，这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
世事竟然如此无常。
他叹息道：“你们来了。可曾有什么线索？”
叶慕不说话，只是上前从陆小凤手中接过了薛冰的一只手。
陆小凤看了叶慕一眼，露出了一个笑，一个充满苦涩与愧疚的笑，一个不应该属于他的笑。
叶慕低头，不想看见他这样的笑。
“是什么毒？”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陆小凤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阴煞水。”
丫鬟顿时激动起来：“你们听听！她都自己说出来这是什么毒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陆小凤看向这咋咋呼呼的丫鬟，示意她说下去。
小丫鬟不知为何有点心虚，语气渐弱，不说了。
反倒是那易容过的男子把刚才那些怀疑叶慕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虽然没有添油加醋，但是那语气却是阴阳怪气，引人遐想。
留在现场的其他人听闻也忍不住看向叶慕。
这个大梁唯一的公主，年芳十六，明眸善睐，皓齿朱唇，有独属于少女的青涩，也不失几分艳丽，在这样的场景下，丝毫不显慌乱，反而落落大方。
大部分人心里都有数，这件事是栽赃的可能几乎达到九成，但那又如何？
安静地在一旁看戏，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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