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霆只在资料里见过那个女人。
她的生与死仿佛只是一串轻飘飘的数据, 显示林晗刚通过核心区的考试,对方就再没睁开过眼睛。
平民区的人,资料不完善太正常了,放到她身上也一样。
贺云霆权限已经很高,可翻遍了所有线索,也几乎没有她在生林晗以前的记录,就好像在有自己的孩子以前, 她连记录自己人生的积极性也没有,仿佛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但照片里的女人非常漂亮,微微提着嘴角笑起来时,有跟林晗相似的温柔眉眼。她没有什么攻击性, 看上去也很柔弱,有时候几乎让人难以想象,她是怎样一个人在平民区把自己的孩子养大的。
资料里没有任何关于她另一半的记录,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从来没动过接触任何一个aha的想法。
要知道在平民区这种对oga极其不友好的地方, 如果连能保护自己的aha都没有,发情期容易出事不说,有时候常常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好。
当时贺云霆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模糊的医院记录。
上面登记的过往病史里有那么一句话。
“患者腺体损毁严重,信息素长期紊乱, 无修复可能。”
恰恰印证了顾渺口中的话。
顾渺此人像一个疯子,资料无法证明他的立场,可死于他手下的“实验品”却不在少数。
每个被当做样本采集的oga都会有一个编号, 贺云霆赶到时,对方正在比对着面前两个样本,对他的造访只讶异了一瞬,又重新笑了出来。
他理所应当地觉得贺云霆会跟自己合作,甚至兴奋地表示自己很快就会有成功的例子“帝国培养一个aha有多难,不如将这些没什么用的羸弱娃娃稍加改造,反正精神力放在oga身上都是浪费您不如考虑考虑。”
贺云霆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只记得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直到自己拔枪时,才意识到那些所有的蛊惑都没有用。
他开始慌起来,却发现通讯器所有的频道都变成了无人应答,甚至连光屏也无法打开。
可顾渺手里还攥着自己刚比比对完的名单,不死心地想要继续蛊惑冷着脸的男人“你知道今天的样本是谁吗他很快就会去自己敬佩教授的讲座,我就是要让那个姓许的好好看看,自己禁止的东西是一种怎么样的瑰宝”
他眼前的样本上赫然贴着日思夜想却又不敢靠近的青年照片。
“他一定会随身带营养剂,只要顺手把他手边的东西偷走,讲座时间又长,oga一旦开始犯困,就要好操作许多。”
贺云霆眼神冰冷,朝对方举起了枪“会场在我来之前已经清理干净了。”
顾渺脸上的笑凝住了,渐渐变得狰狞“许知恒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明明都是他研究出来的项目又自己喊停,他不敢做的事我来替他做,明明这次这个是多么完美的样本”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意重新转化成了某种嘲弄“我知道,我能看见你的脸,就说明我不可能从这里活着出去。”
“可如果是基地的任务,我能见到比您低三四个衔的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亲自跟你见面”顾渺几乎很快推断出来,“这是你一个人的行动。为了什么,或者为了谁”
“是我手里的这个样本吧。”顾渺似乎连名字都不想记,“那他运气可真好,还能被人惦记着。”
他说到这里变得兴奋“可你知不知道,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似乎知道自己计划落空,顾渺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看了一眼贺云霆,露出一个令人不适的笑“你喜欢他告诉过他吗”
“你们这种aha都一个样,说什么喜欢,最后不都是向本能妥协。”他说,“你想标记他吧想将他占为己有尤其对这种没什么反抗能力的oga。”
“你知道他的能力吗他和他的妈妈一样,成年以后,就能听见别人心里想些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他的妈妈”
贺云霆好像不欲再与他多费口舌,没有任何犹豫地朝他开了一枪。
他下意识不想听到后面的话。
可他没能如愿。
子弹在对方身上绽开一个血洞,顾渺死死咬着牙,嘴角因为被贯穿震碎的伤口而不断溢出鲜血,屋子里渐渐充斥着腥甜的气味,他努力咽下一口血,继续说道“那个女人也是真惨,算下来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贺云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那些话的。
她原本有自己的爱人,却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欺骗,被他以爱的名义囚禁,终日与绝望相伴。
没有人听得到她的求救,到后来被反复地强制标记,她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为本能屈服,便将自己的腺体捣烂到不可能复原的地步。
她没有一日不想了结余生,却总是未能成功。
当她终于在一个偶然情况下摆脱了这种束缚,终于可以决然地离开时
她怀孕了。
她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可她也没能从日复一日的煎熬和痛苦回忆里解脱出来。
她还是用尽自己所有的温柔将他养大,即使是在平民区也没有让孩子染上任何不好的东西,他像极了没有碰到噩梦前的自己,永远善良,永远温和。
那些残忍的过去,都应该与他无关。
“你说她知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孩子反正我也不知道。”顾渺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力气,却偏偏还要继续刺激贺云霆,“不过这个孩子真好看啊,长得很像她。”
“你把我杀了也没有用,你听到的这些,总有一天他也会知道。那个女人隐瞒这么久的过去还是被你挖了出来,那个孩子会不会很痛苦会哭吧。”
“你断了这个计划也没用,反正他最终还是会活在痛苦里”
顾渺最终没了声响。
贺云霆效率很高,所有的事处理得很干净。
一切就跟表面上一样平静安详,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些丑恶和阴谋。
按照林晗的习惯,他下午应该会去听讲座。
他想去看他一眼。
但凡许知恒的讲座,慕名来听的人从来就不会少。
贺云霆没有等太久,果然在人来人往的入口看到了想见的人。
青年心情似乎不错,一个人安静地找了个角落坐下。
贺云霆看着他。
原来他是会读心术的么怪不得最近看他戴了手套。
他看上去那么纯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有懒散的光照在他身上,愈发显得青年干净温润,即使隔了这么远,贺云霆都似乎能闻到那一年阳光的气味。
过了这么几年,林晗好像什么都没变。
那些过往的伤痕都离他太远,他天生就应该这样简单温和,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他如果爱人,会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只对着那个人笑,只向他展露温柔。
他说话的音调会不会跟别人都不同,会不会放软语气,弯下眼梢。
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贺云霆对那些生命科学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他看见时间过半,青年在座位上开始露出迟疑的神情。
果然跟顾渺说的一样,营养剂不见了。
在那之前贺云霆对oga这种生物的了解并不深,原来营养剂真的是某些体质羸弱的oga的必需品。
他看见青年翻找许久,眉头皱了一下,又因为讲座还在继续,没有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青年好像开始犯困,低着头,下巴一点一点的。
最后实在没忍住,自己靠着一旁的椅背,安静地睡着了。
讲座进行到尾声,许知恒带着席远离开,而原本热闹的会场人流也逐渐散去,每个人都很忙碌,没人会注意到某个倚在角落闭着眼的青年。
许知恒用来做讲座的地方很大,但等人走完好像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很快,偌大的礼堂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贺云霆穿着便装,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贺云霆站在青年面前,垂着眼看他。
青年睡着了显得尤为安静,睫毛很长,呼吸轻而软,衬得人越发乖巧。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形状很好,唇色偏粉,但丰盈而润泽。
他叫自己的名字应该很好听,上下唇瓣微微翕动,能看到一点点洁白的齿。
他开口的声音应该像朝露,带着最新鲜诱人的水汽,让人忍不住想要吞掉。
贺云霆想碰一碰对方,却在伸出手后又僵在了半空。
自己这个算什么呢。
自己碰到他的话,对方会惊醒,然后知道那些藏好的事吗。
他就这样僵持着,沉默地消耗掉最后的一点时间。
就碰一碰,他对自己说,一下就好。
贺云霆最终还是没忍住,握枪驾驶从来不会抖的手此刻微微发颤,很轻地碰了碰对方的发丝。
青年的发丝漆黑柔软,触感跟他所想的一致。
他只敢触碰到这里,也只能触碰到这里。
空气中多了一丝很淡的乌木香。
自己易感期居然这个时候到。
于是那些原本不堪的念头,竟然就这样一点一点浮了上来。
对方看起来一点攻击性也没有,被罩在自己的影子里,这让贺云霆生出一种林晗有可能属于自己的错觉。
他会眼角含雾地看着自己,柔软地叫自己的名字,再将手攀到自己肩上,很轻地用嘴唇贴上来。
如果自己愿意,甚至现在就能让他变成自己的,他会渴望对方脖颈处柔软脆弱的腺体,渴望更深一步的信息素交融,渴求拥抱,渴望结合。
有些再也掩饰不住。
那是他的天性,也是他的孽根。
那种让他无力的焦躁感又涌了上来,可这次跟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的面前有最想要得到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再继续触碰他。
“你知道他的妈妈吗腺体被生生捣烂,连复原的可能都不再有。”
“你是aha吧你想标记他吧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
贺云霆想起顾渺的话,又想起那些被当做实验品的oga。
被标记、被强制侵入腺体,像他的母亲那样
会很疼吧。
最终贺云霆什么也没有做。
陆安和说,人类总是喜欢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的。
今天是他的生日,确实很有纪念意义。
自己原本是要来找他的。
也许他们之间会有一句开场白,青年从此记住了他,也许今天过后,应该会有新的故事。
可是不再有了。
他替林晗解决了最大的后患,代价是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要正处于易感期的自己离开他,然后忘掉他。
这是贺云霆第一次跟林晗独处。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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