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请射三箭,宣泽世已出。”
“可我没有箭。”顾沉音别过与玄墨对上的视线,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化情为箭,方得本心。”
“第一箭,名为忘尘。”
顾沉音低头沉默片刻,一手握弓把,一手缓缓拉开弓弦。
在黑暗中窥视光明的日子已经结束,自己曾经的藏身之处,也没有半分存在的必要。自己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白色的火焰在弓间燃起,凝聚成一支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坠落在远处。
“第二箭,名为择心。”
顾沉音抿了抿唇,手中似乎有一支无形的箭,再次搭箭拉弦,目不斜视的瞄准了玉台之上。
顾沉音松手瞬间,一只银色利箭成型。霍汝州猛地跃起,想要拦住箭矢,却拦了个空,银箭正中容长老心口。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秋长老被吓得瞬间酒醒,呆立在原地。
“你,你竟然敢对长老出手,你……”
容长老咳嗽两声,急忙摆手,“不要苛责沉音,这箭是莲花箭头,伤不了人。”
说罢,容长老拔下银箭想要给众人澄清,只见银箭离身的瞬间,竟化为一枝亭亭雪兰,花香叶健,水白上缀一抹朱红。
容长老愣了片刻,竟忍不住绽开笑颜。
“第三箭,启天!”
轻车熟路的勾弦,顾沉音抬起头,看向湛蓝苍穹。
毒日刺眼,万里无云。自己终于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站在这片天下,仰首无畏。
金色的光芒在指间汇聚,磅礴力量凝集在金色箭矢之上,这一箭,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毁天灭地。
顾沉音撒放动作异常利落,下一刻,启天之箭直冲入穹顶,在极高的地方砰然绽开,金色灵雾飘渺,化为灵雨,倾泻而下。
“天佑我栖道!”洪亮快意的声音从山巅传来,众长老对视一眼,皆俯身行礼。
“山主鸿运,天道所倾!”
山主?顾沉音被灵雨浇灌的宛如落汤鸡,但仍是规矩俯身,情态谦和。
“是谁唤醒了泽世弓?”豪爽的声音下一刻便到了近处,“可是这位少年英才?”
顾沉音抬头,恍惚间有一堵墙在眼前。
“这可是今年内门弟子遴选魁首?”山主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意。
顾沉音往后退了两步,仰起头来,方才一睹这山主全貌,果真是天赋异禀,这身高粗看有两个自己,眼睛炯炯有神,仿佛铜铃似的一眼能看穿自己。
“回门主,弟子顾沉音,为此次遴选第三名。”顾沉音恭敬回应。
“哦,一二名前来,让我看看,是怎样的人才。”山主大手一挥,顾沉音离的近,毫不夸张的感觉到这手扇出一阵风来。
白师兄与小师妹从弟子队伍中走出,站在顾沉音身后,低头行礼。
“不错,都不错。”山主很是愉悦,“那你们可选好了师父?”
“弟子欲选秋长老为师。”白师兄一脸诚恳。
“弟子也是!”小师妹连忙跟话。
其他长老都一副了然模样,顾沉音稍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长老们早在入门之选中就定了几位极有天赋的弟子,这些弟子在外门时,也时有指导,只等内门遴选时,再迈入内门,名正言顺成为亲传。
俗话就是“内定”,显然这秋长老眼光倒也不差。
“那你呢?”山主慈霭的看向顾沉音。
“弟子早已定了选择。”顾沉音抬头看向玉台之上的容长老,微微一笑。
容长老手持一枝雪兰,也是喜不胜收。
“我不同意!”反对声顿挫低沉,如狮子低吼一般,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浓烈的情绪。
“玄墨长老。”山主转头看去,有些诧异,“可是有什么问题?”
顾沉音漠然看过去,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玄墨的发冠吸引。
稍微歪了一点,今日应是独眼仙童梳的。怎么,就这么点小事,都不忍心让叶寄秋抬抬手?
“我也不同意!”酒醒后的秋长老反应有些迟钝,但也赶的正好,“刚刚有执事告诉我,顾沉音,他在考点中残害同门!使得一位弟子落入梦巢!心思歹毒至极!”
容长老脸色一凝,迈步向前行礼,“教不严,师之惰。沉音举措是不当,但请山主明察,是那弟子挑衅在先!”
“挑衅?”秋长老冷笑一声,“不过言语上说了几句而已,这顾公子就把人丢入梦巢,是不是太过了些?”
“在我看来,并不过分。”容长老腰身直挺,眼睛毫不畏惧的对上秋长老,“那种情况下,被身后之人挑衅,若不立威,被丢下去的可能就是沉音!”
秋长老一脸嘲讽,刚想开口,容长老毫不客气再次堵上,“倒是秋长老您肚量狭小,当年沉音不过宰了你一只探宝灵鸾,竟记恨到今日,处处为难我师徒二人。如今我即为沉音师父,那你的损失,他日我定全力补上。同样,若是你再为难沉音半分,别怪我容某翻脸!”
灵雨快要停歇,顾沉音听着这番话,眼眶一热,鼻子忍不住的酸楚,二十几年来,自己被最亲的人弃于深山,被日夜思念的人骗去一条命,但从来没有人挡在自己身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顾沉音忍不住低头,借着擦雨,快快用手背抹了下眼角,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模样。
“这……”山主也有些为难,“这顾沉音下手,确实也重了些,容长老你偏袒弟子,也不能偏到这个份上。”
“山主。”顾沉音低身行礼,“我有话说。”
“好,你说。”山主点头。
“首先,此人和我积怨已深,我毫不怀疑,他完全能做出将我推下南柯台的举动来,所以我才先发制人。”顾沉音眼神诚恳,“山主您或许不知,我已在栖道山上住了十年,不过那时,我无法聚气,也无法修炼。”
“那人是外门巡逻弟子,每逢他巡逻之时,就会专门堵我在道上,抢我的灵石,没有灵石,就抢我辛苦采集的露水,护着不给,就会对我拳打脚踢。”顾沉音眼中含着许些水汽,“欺辱抢劫同门,此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为何不禀告容长老为你做主?”门主听后,也忍不住蹙眉。
头顶灵云散去,日光明媚如常,许些吸收灵雨的弟子也回过神来,站起身看向玉台。
“当时弟子的师父,并非容长老。”顾沉音垂眸,掩饰心中难受。
“那是……”山主疑惑转头。
“你……你为何从不向我提起一字!”玄墨上前一步,眼睛发红,袖中拳头紧捏。
“伤哪怕在我脸上,你也视若无睹。”顾沉音冷冷抬头,“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若是有容长老一分对我的关怀,我至今还在那草棚里,天天做着有你的美梦。
“我……我也是在意……”
顾沉音看着不远处那眼眶发红的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曾经我误摘容长老一枚灵果,你可有半分维护我?
当年秋长老为让你收下叶寄秋,故意用探宝灵鸾陷害我,你丢下一句生死不论,我险些死在刑房,你在哪?
你被年蛟所伤,我情愿换血求你一安,你嫌我人贱,不愿尝试,与叶寄秋合谋,骗我送命给刳腹铃医时,你可有半分羞愧之心?
玄墨长老,你凭什么说“在意”两字?”
上下哗然,被掩盖的事情明晃晃展露出来后,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我是曾经倾慕与你,但今日今时,你不配再当我师尊,你也不配来阻拦我拜入容长老门下。”顾沉音几乎是用尽全力说出这这番话,或是太过激动,脑子嗡鸣一片,眼前的众人似乎也抽象起来。
世界快要倾倒的时候,顾沉音眼前晃了晃,再恢复视线,自己已被容长老扶着。“沉音,再别说了。”
顾沉音努力站直身,摸了摸脸,明明已经没雨了,怎么还有水珠。
“刚刚独眼仙童来过,玄墨长老听了什么消息后,急忙离开了。”容长老一声叹息,“沉音,其实有些事,并不像你所见一般……”
“至少我看到一部分的真相。”顾沉音异常执拗。
“唉,有些事,还是让你亲眼所见比较好。”容长老一声叹息,顿了片刻,从空间中拿出一件薄薄的里衣。
“这是我贴身的软麟甲,虽是仙品初阶,不及你天品泽世弓,但此甲轻薄如羽,水火不侵,可抵大乘全力一击。我想了许久,拿何物当师徒信物,本来准备一灵器一护甲,如今你得泽世,这灵器也用不着了。唯有护甲,还有几分效用。”
“谢谢师父。”顾沉音双手接过软麟甲,展开笑颜,之前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
“容,容长老!”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气喘吁吁,似是异常紧急。
“仙童何事?”容长老转过身去,有些诧异,“你们不是刚刚离开吗?”
独眼仙童?顾沉音对一直照料自己的独眼仙童还是有不少好感,至少当年自己挨皮板后,是他拖自己回来,还帮忙上药安慰。
“今,今日不知哪来一支带着白火的箭,掉入山后草棚,怎么扑也扑不灭,我赶忙来叫长老,结果等我和长老再到,那草棚被烧的一干二净!”独眼仙童抓住顾沉音袖子,“就是你住的那间,被烧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容长老略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尖,“那我也不会修筑草棚……”
“不是不是!”独眼仙童一拍脑门,险些哭出声来,“主要是玄墨长老看到之后,半晌没说话,回到前堂,还没坐稳,就连吐了两三口血,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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