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林半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来回晃,自己双手撑在柔软的沙发面儿上,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间酒吧的环境比他想的要乱,上辈子这种地方他甚至连想都难。
这里他之前看臧南渡来过无数次,每次他都只是在路边远远看着,低着那颗永远没勇气抬起来的头。
以前他认为可怕的事,在经历过死亡之后,都显得仓白。
所以现在的他新鲜感很足,眼睛四处乱瞄。
像是太不适应,他低头看了看手机,
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日。
他重生了。
倒退了整整六年。
冲击过后一旦接受这种设定之后,随之而来的兴奋感让他更能保持警觉清醒,
但同时这种兴奋感,让岐林也更清醒,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他重生到了高三那年的夏天,巧的是日子他熟,今天臧南渡会在这儿认识梁戍星。
臧南渡是他埋在心底喜欢了二十多年的人。
近在咫尺的擦肩,他从来没敢开过一次口。
直到他跟当红流量小生梁戍星传出关系。
现在这个时候,算是梁戍星的事业上升期,再往后他有了臧南渡这个靠山,基本没了阻碍,歌星转型成了演员,约片不断,基本走到哪儿爆到哪。
就是有一件事儿岐林没料到。
梁戍星到底有多怕自己这张脸。
才会在他三十岁生日晚会上把自己从二十楼往下推。
所以今天,他要抢在梁戍星之前。
先认识臧南渡。
想的事儿多了,岐林猛地睁眼又回到环境里,周围还是一片嘈杂。
“头一次来?”
旁边搭话儿的人在说话的时候自己主动掐了烟,然后就歪坐在岐林旁边,还顺手蹬了蹬身上的烟味儿,才又张口讪笑,“这个地方你来不怎么安全,太乱,多少找个伴儿。”之后端着一杯酒,在小孩儿面前晃,诱惑道,“这杯算我请你。”
他这儿基本天天来,见到也是熟人居多,今天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坐在门口儿的这个小孩儿。
几乎就是一眼,他就愣了。
他头一次因为一张脸导致身上炸出来这么直接的荷尔蒙。
漂亮。
他知道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很怪,但是放在眼前这个男孩儿身上,一点儿都不违和。
他自诩见过的漂亮脸蛋很多,但是能从心眼儿里亮出喜欢的。
这算头一个。
这张脸是真纯。
小孩儿头发上粘着汗,贴在白净的额头上,深色眉毛的纹理尤其好看,再往下的眼窝里头钳着一双眼,纯净澄澈。
就是鼻梁上挂着眼镜,盛水的眼睛就在后面眨的无辜。
而且会让人情不自禁幻想,这样一张脸,要是能亲手摘了眼镜再往人身后钻上两下,瞧着那只眼儿里出水,想想就销魂。
刚才他走过来的一圈儿也没少往小孩边儿上看,基本都是藏着心思往这儿看。
身上挂着附近成渝中学的校服,虽然能看的出来对方用私心把边边角角往里翻了翻,但是露出来的半截儿袖子上还是留着两道朦绿色的杠儿。
所以他开口之前脑子里最后就剩了四个字,
人间尤物。
岐林顺着声音点头,接过这杯酒,鼻子在酒面儿上轻轻一动,仰着头透了个底。
然后才用眼睛盯着来人瞧。
对方头发梳得规整,身上穿的周正,看着正经,身上还带着特有清淡的香水味儿,另外捏烟的姿势暴露了该是个老烟枪,至少也是这里的老主顾,他这会儿正上下打量自己,看样子很感兴趣。
岐林眨眨眼,冲他一笑,也不接话,只是张嘴道了声谢,然后低着头玩儿着手指头。
但是心里打着盘算,也有了定数。
这是他露脸以来,第十来个主动跟自己搭话的陌生人。
像是所有人都带着好奇试探。
这间会所放在整个Y市算不上入流,但是胜在心思,之前听臧南渡说过,这里混圈儿的人常来,所以在这里碰见小有名气的艺人或者业内大咖都不算奇怪,加上老板是个喜欢花心思打理的,三楼往上只对熟人开放,所以来这儿的人多少都跟老板有交情。
除去这样儿的,还能从这个门儿里进来的也就是跟岐林一样。
侍酒招待。
那人有耐心,也不着急走,就坐在岐林旁边,知道来了主管接人,也不避着。
“身份证,”接人的是酒吧酒侍主管,白衬衫穿得在身上挂的四平八稳,打量了岐林一眼,不大相信,“成年了?”
岐林点头,才开始怯怯张嘴,“今年二月份满的十八。”
酒侍主管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想张嘴就看见一截儿纤细泛白的手腕递过来一张身份证,他才真的相信对方有十八岁。
然后摇摇头扔了句,“跟我来领衣服。”
想来搭讪的人在后头伸手搭在岐林肩膀上,像是舍不得,“成渝中学?”
他看刚才小孩儿站起来,露出了原来在里面的翻花。
是个刺绣徽章,图案他也眼熟,就是附近的重点高学。
岐林轻轻点头,最后跟着酒侍主管进了换衣间。
“我提醒你,能来这里的就没多少正经人,就你顶着这张脸,什么时候被吃了连骨头都吐不出来,你自己有点儿数。”主管自己絮絮叨叨,上了年纪看见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孩儿也只能摇头提醒,等他比量岐林的身形给了制服,自己就出去等着,“换好就出来。”
岐林还是点头,等换衣间就剩了自己,他轻轻呼气。
他先是把衣服往边儿上一搭,然后自己单手开始解扣子,另外一只手往校服兜儿里掏烟。
重生那天晚上跟剪刀一块儿打的包,从便利店淘换来的。
到现在还剩最后一根。
这种烟牌子臧南渡抽了很多年,他自己后来也抽了很多年。
他轻张嘴,抖着烟灰换衣服,最后套上衬衫的时候,自己留了一颗扣子,没扣紧,他又侧头看了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
时间刚刚好。
烟细,味儿浓,燃点一根的速度也快,岐林仰着头呆看了一圈儿吊在顶上闪闪亮亮的天花板,没一会儿嘴上的烟就没了。
这种地方烟味儿浓,所以就往自己身上窜了味儿基本也很难察觉出来。
所以岐林出门的时候,还是一副沉默乖巧的样子,搞得门口儿主管看着又是一阵叹气。
岐林领了自己的工牌,自己去吧台看着客人的点单领酒。
等他背过身去的时候,门口儿叮咚响了一声。
他微微侧了身只给后头留了半只眼睛。
就看见了无比熟悉的影子。
臧南渡私下喜欢穿西装,今天照样儿。
浅灰色。
他身材管理很好,个头儿在成年人里都数拔尖儿,领口儿永远贴合喉结。
只有岐林很小的时候,两家对门儿的邻居,有机会摸过他的脸,再后来因为臧南渡的工作,少有见面。
这次跟每次来的时候一样,都很低调,但是这儿的老板会第一时间迎上去,拉着他要进包间。
距离越来越近,岐林身体轻微绷紧,尤其是他走到自己身后的最轻微的停顿对岐林来说都过于漫长。
直到两人肩膀相碰,臧南渡说了句,“抱歉。”
岐林还没回头,肩膀上又被刚才赖着没走那人抓着。
“我还在等着你,请你喝一杯。”刚才那人一直待着,看见岐林换了身酒侍制服,心里更痒,也就想再来碰碰运气。
以前他没给过谁脸,但是主要是碰见的小酒侍实在太合胃口,所以自己主动放低一截儿,打算在小孩儿这讨个好。
岐林摇头,不打算跟他多纠缠,就想从中间抽个空出去,他故意往中间走了走,刚好占满了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
他算过了,再来第三个人。
过不去。
“你他妈多金贵?”那人翻了脸。
他让人伺候的时候多了,碰见小孩儿这样不给面子的,也就没了耐性,“跟我呆一个小时够你在这儿给人端酒半个月,”他话没说完就上手,扯着岐林的胳膊叫唤,“再说你现在是个学生,闹到老师那儿你说你能有多好看。”
酒吧里突然切了歌儿,原来五颜六色的颜色都撤了,最后就剩了个单色。
新的颜色切了岐林半张脸,岐林跟人拉扯的时候掉了张自己的身份证。
也让已经走出半步的臧南渡顿了脚。
原本他没打算管这事儿,毕竟在这种地方,这种事少不了,但是这个小孩儿特殊。
身份证上是小孩儿的证件照,头发长的盖着眼,只露个轻抿的嘴巴。
上头就两个字。
岐林。
很赶巧,
他认识。
“这酒往我屋里送,”臧南渡胳膊朝岐林身上搭,没多说话,倒是一直跟在他旁边的汉子有点儿吃惊。
“我操,你什么东——”原本被岐林搞得身心不通畅的老主顾现在炸了,但是没等着自己身上开烟花,肚子上就挨了一下,人直接往后磕在大理石的桌面儿上。
踹人的是臧南渡一直站着的酒吧曹老板,跟他是多少年照面的老主顾。
所以被他搞了一手就很懵。
“老曹你有病?!”他自己撑着站不起来,半条腿软在地上,这一下老曹一点儿没留情面,亏得他还在这儿喝了三四年的酒。
老曹没说话,半蹲着用脚朝那人肚子上怼了一下,然后在他耳朵边儿上叨念几句。
然后那人脸色就变了,最后在地上歪着头,憋着个怪笑使劲儿道歉。
臧南渡没说话,兜着岐林的肩膀,进了包间。
岐林一直走在他旁边,他尽量面儿上平静,但是心脏的速度现在有点儿难控制。
他上辈子到死都没这么接近过。
一个他幻想了无数遍的身体。
和他没尝试过的体温。
“紧张?”臧南渡说话没调子,听着平也闷,但是从嗓子里出来的声音带着股子颓靡奢侈,听多了想睡。
各种意义上的。
岐林低头站着,帽檐儿盖住他半张脸。
他现在如果没猜错,臧南渡来这儿等的人就是梁戍星。
“有点儿,”岐林还是没坐,直到自己胳膊上多了一只手,很烫。
“这地方你呆不了,”臧南渡抓着小孩儿往沙发上按,自己伸手倒了杯水,往他前头一杵,“喝完回去。”
“我送你。”然后自己又加了一句。
岐林没接话,只是自己扯着领口儿散着身上的燥热,臧南渡在岐林头上垫了手背试体温,上面的温度让他皱了眉头,指着屋里的洗手间,“进去洗把脸。”
“然后就走。”
岐林看东西开始飘,一股躁热就开始从皮肤下面开始往上窜,他点着头,到了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就听见外面的门也开了。
岐林在里面借着水声也能听个大概。
很热络进来一群人,也知道这次是辰星娱乐里一帮人亲自把梁戍星送来,主要还是想动臧南渡这尊佛。
臧南渡不混圈,但是把半条腿放在里头,所以架不住他影响力大,几家娱乐公司都巴着把自家的艺人往这儿送。
很久之前,梁戍星算是成功的一个。
就岐林上辈子的经验来看,主要归功于梁戍星个人手段。
岐林足足被蒙了六年。
外面的交谈声还在继续,岐林耳朵里听着,他把水龙头的水声慢慢缩小,最后自己捧了水从自己头上浇。
等到上半身淋湿浇透,身上的热度也蹿了一个截儿,他伸手推门,眼睛盯在臧南渡身上,同时开始慢慢往那儿走。
房间里多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戴着口罩的梁戍星。
剩下那个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岐林有点儿惊讶,“臧爷,你这什么意思。”他话说不满,因为不知道里头这个小孩儿是哪儿来的,明明万事做的周全,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就开始着急。
尤其是他看见小孩儿整个人的精神不大对。
看着像吃药了。
岐林知道酒里有什么,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所以动作不熟,他先是一条腿放在臧南渡旁边的沙发上,自己轻轻压着身子往他身上靠,两条胳膊软嗒嗒的缠在臧南渡脖子上,整个人带着乱了的呼吸贴的很近。
臧南渡没推人,但是也没多主动,手腕半兜着人,身体微微前倾,歪着头在等小孩儿说话。
岐林浑身没劲儿,就连声音都颤的不由自主,最后嗓子里也软糯糯没力气,扒到臧南渡耳朵根儿上才勉强搞出动静,
“哥,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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