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岐林抬着头, 直视着臧南渡。
在仅有两个人的视线里,谁都没躲。
最后是坐在前头的沈方舟敲了敲自家的车玻璃。
“这个旧续的差不多了吧”
沈方舟的意思是现在要走, “昨天跟周编商量今天把无边之界的人都送去,臧爷, 我这儿赶时间。”
臧南渡抽了视线回来, 但是人没动, 依旧靠着车门, 听着沈方舟说话。
“毕竟新人,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既然辰星要推, 第一波就得炒爆,”沈方舟轻轻按着车门往下,“我晚点儿回来,想聊天儿您再另挑个时间。”
现在三个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但又都不着急走。
沈方舟想玩儿一把大的,他要岐林在圈里出现的方式有爆点。
岐林哪哪儿都好, 只是缺一点儿最开始的火候。
“这么炒,我觉得还不够, ”臧南渡伸手把坐在车里的人往外扯。
岐林在轻轻薄薄的烟雾堆里晃荡,胳膊上的力道很轻, 所以他扎在臧南渡怀里的时候,只有被对方偏硬的西装别针剐蹭了一下。
沈方舟的半条胳膊也在岐林身上扒拉着,“臧爷也想参与”
臧南渡今天的这动作真是有意思, 沈方舟正大光明上下打量了不止一眼, 连让臧南渡都能上瘾的人, 岐林光靠一张皮囊,根本做不到。
他第一次见臧南渡在自己面前露短。
就为了个小孩儿。
“那感情好,臧爷的热度我家岐林蹭了没吃亏的分儿,那就好好玩儿,明天我再让易亭恭恭敬敬迎回来,”沈方舟松了手,转了一脚油门儿,交代岐林玩完回家。
况且娱乐圈说白了就是操控流量,只要堪有点儿本事想起得来实在不是一件复杂事。
沈方舟一开始只是想捞一个跟梁戍星最初人物设定差不多的听话小孩儿糊弄一下,知道梁戍星心里藏着心思,沈方舟也自知留不住,看着碍眼,也就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
梁戍星自己搅起的风浪,在沈方舟看来,只是够掀起淹死自己的浪。
但是对岐林的定位,
他还可以再想想。
最有意思的事,臧南渡愿意掺和。
稀罕。
辰星是娱乐公司里数的着的翘楚,在他门前讲话,刻意的就是制造话题。
岐林心里知道,臧南渡就更应该清楚。
臧南渡现在不避嫌,倒是一切都显得光明正大。
车上还有孙成洲,但是他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实在是清楚的很。
所以坐在前头的孙成洲跟岐林打了个招呼自己就下了车,现在这个场合自己再怎么待下去都不合适。
“有事儿您叫我,”孙成洲在辰星门口儿交了车,现在驾驶位上是脱了西装的臧南渡。
孙成洲还没来得及弯腰把人送走,迎脸就撞上梁戍星。
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车上,就没大在意从旁边靠近的梁戍星。
而且总觉得这个梁戍星老是神出鬼没,像梁戍星这样影响力的艺人,成天在公司门口乱窜。
跟个瞎耗子一样。
生厌。
“臧爷,”梁戍星规矩叫着,看见后座的岐林也扯开一个邻家哥哥一样的笑,“我出来的还真是巧,要是没猜错臧爷现在应该是去葛老那边看角儿”
“嗯,”岐林瞧见他,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一般投资方前期敲定之后,就很少主动参与前期准备,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异常,臧南渡对这个剧本特别上心,以前臧南渡盯剧没这么紧都是本本大爆,所以现在有关系的人都想和这个剧本扯上关系。
以前梁戍星接戏的时候没觉得,总以为自己吃了亏,但是最近发现臧南渡吃剧本的进度上心,自然又有了是赚便宜的念头。
助理刚才通知,说是楼下看见沈先生和臧爷,大概率是去葛老那试镜看角色。
正巧梁戍星回公司,就后脚跟着下了楼。
但梁戍星不知道,他脸上的琢磨,被岐林瞧了个透。
岐林对能在这儿见到梁戍星自然也不奇怪。
身为男主的梁戍星本身就得多准备。
况且梁戍星原本就是一身心眼儿的人,对臧南渡的行动就算做不到了如指掌但是想求个偶遇不算难。
更何况他特地在沈方舟走了以后自己才跟上来,明摆着对沈方舟还有忌惮。
岐林心里有底,也就没想着赶人。
“梁老师,”岐林在车上冲他招手,“正巧一起。”
岐林在后头冲梁戍星笑,在臧南渡开口之前自己把话讲了,“我们的确要去。”
刚刚岐林自己先做了主人,姿态是邀请。
表明了现在当客人的是你梁戍星。
臧南渡瞧了一眼岐林,没说话,默认在前头坐着,窗户半开了条缝儿,伸了条胳膊在外头放烟,然后敲着窗户让岐林坐副驾。
臧南渡的烟咬在嘴里,眼睛瞄着后视镜定在岐林的眼睛上。
现在是一双笑的弯弯的眼睛。
很漂亮。
岐林乖乖往前头坐,路上也没停嘴,梁戍星路上想说的搭讪话儿都被岐林在一边儿陪衬完了。
所以这种上来就把主客分好的口气让梁戍星心里欠了口气,但是脸上只能笑。
岐林在车里热络着寒暄,“梁老师定了大角儿,我都听沈先生说了,没记错是您第一部戏”
梁戍星皮肉下面又僵了一分。
拍戏欠经验,是他的死穴,自己本事自己知道,熟悉自己的人也都谁知道,就是岐林顶着一幅天真脸问出来,要是自己黑脸倒成了小家子气。
所以梁戍星尽量往窗户上靠着,尽量让胳膊挨上冰凉的玻璃。
他还能冷静。
岐林观察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自己嘴角扯的更大。
明显,梁戍星生气了。
“臧爷,”梁戍星不想再被岐林牵着话题往下走,自己找了臧南渡散话,“我知道葛老今天晚上是要验验角儿,毕竟是专业老前辈了,我倒是还挺紧张。”
岐林听着他说的葛老,是这次大导演之一,其余几个就是帮衬着打下手,说白了现在角色就算炒的再凶,具体的定角都还得让他点头,葛老独到,看人准,吃的下新本儿旧戏,少有资历和现实不脱节的老资历。
葛老姓葛,听说以前圈里都叫万叔,后来才又不知道为什么改了称呼。
但是资历绝对是业内标杆。
所以就算被臧南渡点过头的角色,到了他那儿可能说翻脸就翻脸。
严格程度在圈儿里是出了名的。
也就不奇怪梁戍星这句害怕里掺着八九成的真。
“听说葛老平时喜茶,”梁戍星整了整自己的领子,自己斟酌,听着臧南渡的动静,见人不说话,自己又说,“我平时也有研究,这次去了,还真得找个明白人一块儿研究研究。”
“年纪大了,不喜欢闹腾,”臧南渡掐了烟,“之前的剧本看了多少。”
梁戍星接的紧,“三四遍。”
臧南渡的头微微一动,露了半张侧脸,“能背么。”
“能,”梁戍星嘴快,他自己对这剧本是有备而来,所以提在自己在脑子里把闫夏冬的词儿统统绕了几遍,都保证嚼烂了放在肚子里了。
臧南渡又添了一句,“我说的台词包括所有人。”
梁戍星这次就没说话,只能赔笑。
岐林听着,自己撑着胳膊有点儿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
“到了,”臧南渡停稳了车,指着前头一小撮人,“你们先过去,等安排。”
臧南渡撂了几句话,自己往楼上走。
这里地方空旷,周围没有高层建筑,是块儿风景不多的独居院。
岐林从门前就看见之前饭桌儿上遇见的那一圈年轻人,其中就有王兴朗。
“你看过剧本么”梁戍星的思维还没从车上的问题回过神来,他下意识问站在他身边的岐林,“臧爷没成想也挺严。”
“我觉得还成,”岐林伸了个懒腰。
岐林回答完两个问题,人群就开始往前挪,也好奇问,“为什么在这儿”
一般试戏都会选在酒店,这里地方偏远儿而且看起来并不怎么专业。
“听说葛老住在这儿,深居简出少有见面,何况年纪大了,只能将就着晚辈后生自己来他这儿,”梁戍星等说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说话的人是岐林。
更惊讶于不自觉就掉了防备。
周围没有灯,人影儿都虚晃,周编在前头用喇叭喊“都到这儿集合”
估计周编喇叭声音没调好,弄出挺大一动静儿,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在旁边的黑暗里跳脚出来一个老太太。
岐林耳朵灵反应快,抬头瞧见老太太头顶上有东西往下掉,就下意识把人往一边儿揽。
接着脚上就是一疼,自己忍下了。
她怪叫了一声,也把梁戍星吓了一跳。
头发黑白参半,黝黑的面皮,加上又穿了身儿颜色发暗的老布料,从刚才开始就没人在意。
“老太太,您没事儿在这儿捣什么乱,”来接梁戍星的助理正巧往这儿赶,他挺烦这事儿,干他们这行最忌讳一惊一乍,也听说了葛老平时喜静,家里就个保姆陪着,但是现在黑黢黢的谁都不认识认识谁,说话就没多少注意,“我说你”
“奶奶,”岐林先一步凑上去,轻着声音站在两人中间,用半个身子挡住老太,“这个季节,花能养成这样儿难得了。”
“小伙子你没事儿吧”老太太叫完才发现小孩儿白净的腿上红了块皮,刚才楼上掉了花盆,得亏小孩儿伸手挡了。
梁戍星则是赶时间,没工夫多消耗,就叫了助理过来,“算了,你先过来。”
助理才不怎么情愿跟上去。
岐林走了两步说了没事,顺便给老太找了个地方休息,又跟她聊了会儿花,才开始转身往回走。
岐林帮衬一把单纯因为老太长得像奶奶。
陪了他前半生的奶奶。
腿上不怎么利索,岐林都尽量忽视。
再往前走就是人群。
这里来的人基本上都是跟他一样没什么名气的十八线,偶尔能看见三四线停着的保姆车,重量级咖位的也就只有梁戍星一个,就连他坐的车都是在众多白灰车顶儿上显得格外突出,自然来的人都认得出来,岐林跟梁戍星分开没一会儿,对方身边就围聚了一圈儿想要攀关系的笑脸。
岐林先找到周编,客气叫了声周老师。
周编打眼认出了岐林,想着上次吃饭的事儿也不敢怠慢,就另外给他开了小灶,看着对面围着一堆的人群摇头,“瞧见没,”
“聪明的就不该往上靠,”周编晃着手里的扇子,抹着汗蹭着身上的口袋,指着岐林,“你算聪明的,先上去让葛老瞧瞧,年纪大了也喜欢搞一见钟情那一套,说不定瞅你顺眼了给你个角儿演演。”
岐林冲他一笑,点头上楼。
周编被突然的一个笑打的发懵,心里也纳闷儿,这小孩儿笑起来好看的让自己就跟魔怔似的。
因为梁戍星周围忙着,上楼的速度就慢了。
但是岐林上了楼见的人也不多,就是一间挺大的会客厅,褐黄色皮质沙发配上边角蹭漆的桌子都有点儿年头了,桌子上还摆着几束极为违和的鲜花。
就是路边常见的野花,连颜色品相都是未经挑选,随便摆的。
墙上还挂着几个没有署名的黄历画,远没有他想象的严肃。
就像是个普通老人常住的屋子。
岐林站在桌子前头,上面就摆了到茶托,而且完全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什么都是单独一个。
“让一让哦,”屋里的人开始多了,因为这次定角的人都是葛老看完照片以后确定的,所以算上他临时起意的拼凑起来,人数就比原来多了不止一倍。
说话的是刚才楼下的老太,围着个破旧的大围裙,右手手里捏着扫帚,左手勾着挺大一猫砂盆。
热乎的猫粪上裹着猫砂,但是气味还是忍不住冲鼻子。
“卧槽,这什么味儿啊”靠在边儿上的人开始捏着鼻子叫,他胳膊蹭着老太太的猫砂盆就这么过去了,白眼翻上天,“奶奶,您这个东西往边儿上挪挪成不成我们都是来试镜的,沾上味儿难清理啊。”
“我管你,”老太太手里扫把带风儿,甩来甩去这味儿就更大。
最后就造成了以老太太为中心,隔着两米的直径没人敢往上凑。
老太太说两句也上头,脾气不比现在的小年轻小多少,自己嘟囔,“我家主子都不敢说我什么,你们几个嚼什么烂舌头。”
老太太自己说了两句阴阳怪气的话,张嘴闭嘴就是主子主子,几个刚才还跟她置气的几个年轻人都自己往外撇。
估计葛老家的老保姆跟着葛老惯了,脾气都养刁了,那几个也就不打算跟这个疯婆子多较什么真。
屋里本来就站不开,下面嚷嚷着又上来一堆人,梁戍星被众星捧月似的往上走,到了楼梯口儿正巧遇见要出门倒猫砂的老太太。
两拨儿人撞上,谁都没反应过来。
岐林离得最近,趁着人在中间不打稳,自己伸手先撑住老太的后背,然后把人往边儿上带了带,老太上了年纪手不稳,半盆猫砂就扣在岐林裤子上。
梁戍星在对面躲得及时,他下意识伸手,推着老太的胳膊把人转了半圈儿,皱着眉头压着火气叫了一声,“小心。”
岐林腿上一热也说了句,“小心”。
“哎呦,”老太声音最大,自己被岐林扶着没摔屁股蹲,但是嚷嚷起来,自己身上也没少沾猫砂,“拉臭臭,拉臭臭。”
周围的人看着祖孙两人略微有些滑稽,都忍不住憋笑。
“岐林,”梁戍星侧着身子站得远了点儿,“要不你带着老人家找个地方洗洗,一会儿葛老出来影响不好。”
老太听见这话抬头看了眼梁戍星,咂着嘴摇头。
岐林没回梁戍星的安排,自己弯腰拾了扫帚,把脚下的七七八八都整理干净,然后伸出手扣在老人手心,对着老人甜甜一笑,叫了声“奶奶。”
老太直勾勾盯着岐林眨眼,然后松弛皮肤上就压了好几道褶子,拍着手叫,“不臭,不臭。”
岐林右手猫砂左手老太,扶着人到外面的院子里找了水龙头。
岐林用手背试了试水温,才开始给老太清理,自己蹲在对方脚边用手清理指给老太裤子上头粘着的味道。
“你怎么不嫌弃我臭呀”老太伸手在岐林头顶上顺了顺,声音都带着股子喜欢,也不管刚才宝贝的猫砂猫粪了,这一脸天真就更像小孩儿。
“您是长辈,我是晚辈,”岐林手里捧着温水抬头,声音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耐心,“就是想对您好,没什么理由。”
“我看了一辈子模样周正的孩子,”老太突然伸手,在岐林脸上捏了捏笑道,“你算是最称得上这样儿皮相的。”
岐林笑笑没说话。
等岐林清理干净,连她脚边儿裤子缝儿都检查一遍,觉得行了才自己站起来,让老太自己回屋了。
等他站在院子里往上看,发现楼上还亮着灯,但是人没上去。
这次他不打算能在葛老这儿能争抢着什么,现在他还没这个能力,沈方舟让他做一个临时备用都比他原来预想的结果要好,到了这一步。
他知足。
岐林自己低头盯着自己脚底下,自己脚上的成块儿的猫砂还留着味儿,现在上去也确实不合适,他就又自己靠在水池边儿上开始打理自己。
院子里声音很静,周围生养的都是好树,岐林觉得自己脏,也不往上靠,自己干脆脱了鞋在地上坐,手捧着另一头儿的凉水往自己脚上捧。
今天这个楼,他是上不去了。
“不上去了”臧南渡突然在岐林背后探了只手,扶着岐林的肩膀。
岐林听着声音回头,手里还乘着半捧水。
“臭,”岐林又把头扭回去,自己弯腰,“不去了。”
“葛老今天不见客,等会儿就会散了,”臧南渡自己用手扯着自己西裤两边儿也跟着蹲下,抬头看着岐林,“我车上有衣服,去换了。”
岐林觉得自己发烧好了,但是被臧南渡离得这么近又有点儿恍惚。
不想承认,
但是确实心里燥。
就托着自己的胳膊在领子上扒拉两下,他现在浑身湿了个半透,微微躲了一下臧南渡。
臧南渡看在眼里自己脱了外套,捏着领子站起来等,等借着灯光瞧见小孩儿的腿,他就又弯腰过去。
岐林这边胳膊才抬起来,身上就压了一只手,之后身上一轻,他连鞋都还没来得及穿,就看见自己赤着的脚丫在空气里乱晃,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搂紧手对方的脖子。
之后臧南渡说了句比行动要滞后很久的话,
“如果你腿不方便,”
“那我抱你上车可以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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