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效

    说完话, 温时禹安静下来。

    余菀书不敢出声，等了许久, 温时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基本能确定他确实是睡糊涂了才说这些话。

    余菀书悄悄地收回手，继续看他。

    半晌，她低声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什么才叫有感觉。”

    顿了顿，她道：“又好像有一点知道。”

    余菀书将被子往上扯了一点, 盖住口鼻，只留下一双眼睛, 直勾勾地盯着他。

    第二天。

    余菀书醒得比温时禹晚, 睁开眼睛时, 旁边已经没有人了。

    记不清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她睡觉一向非常安分，此时的姿势还保持着昨晚盯着温时禹看的姿势，和他的距离很近。

    也不知道温时禹醒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毕竟稍微往前凑一凑就能挨到她的脸了。

    洗漱完下了楼, 余菀书一眼就看见温时禹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安安静静地看文件。

    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声响，兰晓芸似乎不在家。

    听见动静, 温时禹抬头, 唇角是自然勾起的弧度。

    兴许是因为刚起床, 他整个人还保留着一些昨晚的柔顺, 温和地朝她打招呼：“早。”

    余菀书点点头，“早安。”

    她脚刚从阶梯上落地，温时禹同时从沙发上起身。

    “伯母出门遛弯了, 早餐在桌上。”他边走边说，“今天感觉好点吗？”

    余菀书点头，“嗯。”

    两人坐在餐桌前，温时禹动作自然地给她盛粥递筷子，随后他也坐下来，和她吃着一样的东西。

    下楼之前余菀书看过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她疑惑道：“您今天不去上班吗？”

    “说了陪你。”温时禹淡淡道，“这几天都不去公司。”

    余菀书有些愧疚。

    沉默几秒，她轻声说：“其实您不用这样，我病得不严重。更何况还有母亲照顾我。如果您是因为担心母亲对您不满，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因为您只是正常工作，我母亲会理解的。”

    温时禹停下筷子，看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我乐意。”

    “……”

    余菀书闭上嘴，低头慢吞吞地喝粥。

    过了会儿，她捏着勺子的手微微顿住，忽然问：“您是生气了吗？”

    温时禹：“……嗯？”

    纠结片刻，余菀书开口：“我想尝试理解您的情绪。虽然以前我也会在心里分析，但是那都是我自己的看法，而且……我知道我大部分时间可能都猜错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想直接问您本人。我觉得，如果无法理解，那么‘沟通’应该是最有效的渠道。”

    温时禹挑眉，“为什么突然想理解我？”

    “……”余菀书嗫嚅地说，“这个我稍后给您解释，现在就是，想知道您为什么生气。”

    稍稍停顿，她解释道：“我说不用您在家陪我，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原因刚刚我也说了。我觉得比起我，公司的事情应该更重要才对。您以前都很忙的，现在这样，公司岂不是会遇到很多问题么？”

    温时禹彻底放下筷子，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你说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是正确的。”他声音低沉而缓慢，“但是，谁告诉你，公司比你重要？”

    余菀书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而且我有人照顾。”

    “我说我照顾你了？”温时禹说，“我说的是，陪你。还是你觉得，你不想让我陪？”

    余菀书没说话。

    温时禹嘲讽地笑了声，“也是，我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你本来就不想让我陪。”

    “……”

    余菀书忽然想起自己高烧昏迷那日，迷迷糊糊感觉到的温暖的怀抱。

    ——她其实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让温时禹陪。

    因为她的生活枯燥乏味，有没有温时禹，好像都是一样的。

    ……

    不对。

    其实不一样。

    至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会一整天都不说话，也一整天都很难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此时此刻，有人陪着一起吃早餐，她的心情是愉悦的。

    虽然这愉悦并没有多么激烈，但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很严肃或者很沉重的事情，而有人陪伴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想。

    就只是单纯的，在感受生活的一环。

    惬意，轻松，无忧无虑。

    不过即便如此，她仍然觉得自己的这一点点愉悦，完全不如温总的公司重要。

    只是……

    她大概能够理解温时禹为什么生气了。

    “是不是……”余菀书斟酌着开口，“当您对我付出，而我没有感激您，反倒指责您做得不对的时候，您就会感到生气？”

    温时禹看着她，须臾，好笑地揶揄道：“不错，以前是不反射，现在虽然反射弧很长而且还歪，但至少有进步。”

    余菀书疑惑地问：“歪？”

    “我没想要你感激。”温时禹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你能心安理得地受着就够了。”

    “……”

    余菀书想起温时禹昨晚迷迷糊糊说的话。

    ——但凡有一丁点儿感觉就足够了。

    她忽然迟钝地察觉到，温时禹这两句话里的意思，都是极其卑微的。

    即便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如此不在意，而且还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可这话里的意思，确实是卑微的。

    温总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她说出这么卑微的话。

    她何德何能？

    温时禹接着道：“我讨厌你礼貌，也讨厌你愧疚。”

    “……”

    余菀书沉默地捧起碗，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吃完这碗粥，她才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出声道：“您刚刚问，为什么我突然想理解您。”

    温时禹：“嗯哼。”

    “因为，您昨天晚上对我说了几句话。”

    余菀书看着他，十分老实地和盘托出：“您说，我可以站在原地，您会心甘情愿地走一百步。”

    “……”

    温时禹的表情崩了一瞬，很快掩饰起来，懒洋洋道：“是么，我不记得了。可能睡迷糊了。”

    余菀书点点头，没在意他的话，继续说：“我听见您的话，觉得很难过。”

    温时禹愣了愣，似乎在思考什么，心不在焉地回：“是么……”

    “我确定是难过。”余菀书说，“虽然我没有彻底理解您说的意思，但我确定，我不想站在原地。”

    “……”

    温时禹一哂，“这种事儿上就没必要逞强了。”

    余菀书偏头，有些不解。

    “怎么？”温时禹勾唇，“你还想追我？”

    余菀书：“……？”

    “我说的意思是……”

    看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温时禹忽然觉得自己就算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他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能被她歪到要理解自己的情绪上，感觉她可能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当然他其实也不奢望她能明白。

    她的小脑筋不适合思考这种问题。

    温时禹打算把这件事揭过不提，站起身问：“吃好了么？”

    余菀书下意识点头。

    再反应过来时，温时禹已经收拾好餐桌进了厨房。

    余菀书隐约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被鄙视了。

    不过在情感的事情上，她自己也挺鄙视自己的。

    而且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就是空口无凭，给人画大饼。

    余菀书决定先努力取得一点成就之后，再来和温时禹交谈。

    到时候他应该就不鄙视自己了。

    其实余菀书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只是她和温时禹的思考方式不一样。

    温时禹认为，只有确认自己喜欢对方，才能说一步还是一百步的问题。

    但余菀书觉得，先迈出脚，才能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毕竟对她而言，确认情感实在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不如先做了再说。

    就像学钢琴时，她都是先把曲子练会了，才能体会其中的情感。

    至于自己究竟是不是愿意朝温时禹迈出脚步。

    余菀书也想过了。

    她觉得，既然听见温时禹说那句话的时候是难过的，那就说明，自己不愿意只是一味地接受，那肯定就是愿意迈出脚步。

    余菀书将“迈出脚步”理解为付出。

    温总不需要任何物质，她也没什么好付出的，但她好像经常惹温总生气。

    所以她决定先弄清楚温总为什么生气，然后以后尽量不要惹他生气。

    *

    余菀书这次的病好得很快，兰晓芸见她确实没什么问题，又亲眼看见温时禹在对待女儿时堪称细致入微，于是当天晚上便收拾着回了望江。

    毕竟她也实在不想留在这儿当电灯泡。

    因此，这晚温时禹得以回到客房睡觉。

    这之后，余菀书想着过几天就是周年庆，到时还得和温时禹一起去，而且这几天两人肯定得商量事情，所以她没提出要回家。

    反正她已经见识过了，温总人品真的很好，晚上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他都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

    反倒是她自己……还偷偷摸摸占了人家温总的便宜。

    兰晓芸走后，温时禹依然没回公司上班，一直在家待到周年庆的前一天，由于事情实在太多，他不得不回公司处理。

    第二天傍晚，余菀书和温时禹携手出现在红毯上。

    这次的周年庆办得声势浩大，许多业内大佬都有出席，甚至还有一些明星。

    有的明星是如今温氏旗下几个品牌的代言人，有的已经不仅仅是明星，而是某些子公司的股东。

    能够代言温氏旗下的品牌，或是有足够闲钱投资的明星都不是普通明星，基本已经达到了一线甚至超一线的地位。

    因为这个原因，网友——主要是粉丝群体，会将出席温氏周年庆这件事看作一件有逼格的事情，在历数自家偶像业绩的时候，出席温氏周年庆这一条是和登上五大刊金九银十封面之类的放在一起的。

    当然，能够到达这个地位的明星，其实已经不在乎什么大刊封面了，但这在其他明星里是挤破头的好事儿。

    因此，温娴安偶尔会带一两个最红的艺人来蹭红毯，帮他们造势提升逼格。

    今年是五十周年整，庆典热度比以往都要高，温娴安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带了旗下最红的一个女艺人丛钰前来。

    丛钰目前在网友眼里可能也算是一线女明星了，但在业内人士眼中，她离真正的一线还是差了些距离，不是差流量，也不差片酬，就是差这么点儿逼格。

    早前温娴安想让丛钰代言温氏旗下的某个香水品牌，温时禹没答应。

    温时禹在很多事情上是很好说话的，比如温娴安让他去节目现场帮新人沅池充个面子，他就去了。

    再比如温娴安的公司偶尔出现一些公关部门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温时禹也会出手。

    但涉及到集团，他的把控还是相当严格。

    这一点温娴安也能理解，所以没有纠缠。

    事实上，对于温娴安把旗下艺人带到周年庆上这件事情，温时禹也是不大乐意的。

    毕竟周年庆有很多媒体关注，涉及到集团名誉，温娴安旗下的那些艺人，温时禹真看不上眼。

    然而温娴安就这么个爱好，又是自家亲姐，这点儿小事，他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今天温娴安带来这个，温时禹格外不喜欢。

    作为总裁发完言之后，温时禹领着余菀书到台下第一排坐着。

    周年庆的前半部分其实相当无聊，就是集团各个部门的一把手上台致辞，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这一部分主要是讲给各大股东和媒体听的。

    后半部分，晚宴开席，众人开始随意走动讨论，场面才逐渐热闹起来。

    今天温时禹的父母也有到场，连他的二哥温嘉泽都从国外赶了回来。

    余菀书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二哥。

    温嘉泽留着一头及肩的偏分卷发，身上穿了件仙气飘飘的中式长衫。

    和温时禹不同，温嘉泽长相更像妈妈，五官柔和，眉目间有些忧郁气质，人也沉默寡言。

    余菀书与他碰面之后，就只说了打招呼的那一句话。

    可能是因为儿子难得回来，顾韶语今天很高兴，一个劲儿讲着家里的趣事。

    而温嘉泽不在家的这大半年，家里最大的事情就是温时禹订了婚，所以顾韶语嘴里提及次数最多的名字，就是温时禹和余菀书。

    余菀书非常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只能全程带着微笑，在被cue到的时候附和几句。

    温时禹看出她紧张，吃得差不多时，便放下筷子，领着她去后面的小花园透气。

    两人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余菀书还有点儿担心，问道：“您今天晚上不是很忙吗？刚刚也一直有人过来敬酒……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温时禹不以为意，“有我爸就够了，能顶十个我。”

    余菀书脱口而出：“您也很好的。”

    温时禹意味深长看向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这么维护我。”

    “……”

    刚刚那话确实没怎么过脑子。

    本来温时禹和他爸爸有什么好比较的？

    但她就是下意识地说了那句话……

    余菀书有些窘迫。

    打量她良久，温时禹才慢悠悠解释：“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爸是董事长，我只是个打工的，当然不是一个地位。”

    余菀书：“噢。”

    两人坐在这儿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余菀书忽然感觉肚子不太舒服，便站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温时禹点头“嗯”了声。

    去了洗手间，余菀书才发觉是自己姨妈来了。

    她月事一般很准时，这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几天，可能是之前生病有什么影响。

    好在这误差并没有超过正常范围，就是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余菀书先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绕回餐桌，向顾韶语和温娴安寻求帮助。

    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一些时间，再回到小花园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余菀书不确定温时禹还有没有在原地等自己，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想着一会儿要是没看见人就给他发个消息。

    但手机还没掏出来，她便遥遥望见亭子里有人影。

    还不止一个。

    两个人影靠在一起，看起来很是亲密。

    余菀书顿住脚步。

    其中一个人她很熟悉，就是温时禹没错。

    另一个人，她也见过。

    先前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这个人还过来给温娴安打过招呼。

    是她公司里的那个艺人——丛钰。

    作者有话要说：余女士开窍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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