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犹豫一会儿, 余菀书仍然抬脚往亭子那边走去。
她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担心温总和那个丛钰有什么私情。
毕竟如果温总有喜欢的人, 那根本就不必费尽周折和她谈什么合约恋爱。
她是担心，万一温总正在和人谈正事，自己过去会不太方便。
但随后想了想，温总和一个女明星能有什么正事可谈？而且这明星还是温娴安公司的，有什么事肯定是由温娴安来和他联系。
余菀书并没考虑太多, 只是觉得，只要自己现在过去不会影响温总的正事就行。
反正温总本来就是在这里等她的。
——思绪稍稍一顿。
余菀书忽然觉得。
自己现在的这个想法, 似乎有那么一点儿恃宠而骄的意思。
仗着温时禹喜欢自己, 便不怕他因为别的什么人跟自己生气。
而且。
她心里莫名有点儿暗暗较劲的感觉。
就好像, 想要当着丛钰的面，展示一下被温时禹珍视的优越感。
又或者说。
看见温时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这么亲密。
她心里是不高兴的。
走到亭子阶梯下方，余菀书在温时禹身后站定。
丛钰正娇笑着说话, 身体侧着，胸脯几乎快要挨着温时禹的肩。
她这个角度，应该是能够看见余菀书的。
说不定早就看见了。
但她完全没有理会, 只顾着说话。
余菀书虽然不太通人情, 但看见眼前这场景, 再迟钝也应该明白了。
现在如果开口叫温时禹, 好像有点儿宣誓主权的意思。
同时，也有一点儿，将自己和丛钰放在一个水平上比较的意思。
如果说刚刚心里还有些较劲儿, 那么现在余菀书只感觉不屑。
她看不起丛钰这样的人，也不想把自己和丛钰放在一个水平上比较。
那是作践自己。
迟疑两秒，余菀书转身就走。
她想着，一会儿回到室内再给温时禹发消息就好了。
但现在不能和丛钰一起面对他。
余菀书一边走一边想，自己穿着高跟鞋，走路声音应该还挺大的，不知道温总为什么没听见。
不过幸好他没听见。
她加快脚步，想要快点逃离现场。
但没走多远，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有人打了电话。
余菀书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
——温时禹。
“……”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温时禹还是刚才那副模样，端坐在原处，姿势也没什么变化，头微微低着，像在思考。
余菀书忽然猜到什么，接通电话，折身往回走。
温时禹语气里带着不耐，“你是迷路了还是忘了有人在这儿等？”
余菀书：“我……”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他声音底下藏着些极其隐忍的情绪，“你不是经常愧疚么？我在冷风里等了你四十分钟，你愧不愧疚？”
“……”
余菀书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
温时禹大概没想到她会直接挂电话，猛然从长凳上站起身。
旁边丛钰躲避不及，被他撞得退后好几步。
很快，余菀书再次接到电话。
温时禹整个人都炸了起来：“余菀书！你……”
余菀书打断他：“我在您身后呢。”
“……”
温时禹哑然熄火，回过身。
余菀书这才看见，原来他耳朵上挂着两只蓝牙耳机。
那么刚刚他低着头，果然也并不是在思考，而是在看手机。
他完全无视了丛钰。
所以，丛钰这是对这个“聋子”说了半天的话么？
余菀书好奇地看向丛钰，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撩人手法。
看见她就在面前，温时禹皱着眉，开口就想谴责她上厕所上了四十分钟的行为。
而后他发觉余菀书并没看自己，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温时禹烦躁道，“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温娴安公司的事儿别拿来烦我。”
丛钰不愧是演过戏的，脸上一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依然笑着道：“温总，我只是看安安姐最近心情不好，所以……”
温时禹话都没听完，“关我屁事。”
丛钰脸上僵了僵，“……您说笑了，安安姐毕竟是……”
“丛小姐。”余菀书始终不太喜欢这种场面，忍不住开口打断她，委婉道，“我和时禹还有事情要讲，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温时禹说话没那么好听，不会给人留面子。
但这边毕竟还算公共场合，余菀书不想闹得太难看，失了体统，有损颜面。
就算她自己的颜面不值钱，温总的颜面还是很值钱的。
然而丛钰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压根儿没看她，仍然面向温时禹，“温总……”
“温娴安确实傻。”温时禹终于正眼看向丛钰，尖锐地道，“你这么个货色，她也当宝贝，还当闺蜜一样交心。却不知道她这个不入流的假闺蜜，满脑子只想着爬她弟弟的床。”
“……”
丛钰忽地勾唇笑起来，“那又怎么样？我从来没隐瞒对您的心思。”
她偏头睇了余菀书一眼，若有所指道：“反正温总您又不是真的有妇之夫。”
温时禹张了张嘴。
怕他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余菀书抢先开口：“丛小姐，如果不想您的职业生涯就此断送，希望您说话前三思。”
丛钰愣了下，“你……”
“我。”
余菀书微笑，“不论是在圈内的地位，还是圈外的家世、人脉，都远不是你所能得罪的。”
“你们本来就不是真结婚，”丛钰缓了缓，说，“就算我和温总有什么，那也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
“有道理。”余菀书缓缓点头，“但时禹并不想和你有什么。”
温时禹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余菀书好几眼。
丛钰：“那是我和温总的事，你又有什么好插手的……”
“我不是插手。”余菀书说，“我是好心提醒，为了您的职业生涯着想。”
丛钰不可思议地摇头笑，“你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道理……”
“我能听懂，但我并没有打算和您讲道理。”
余菀书耐心道：“您觉得，我和温总不是真结婚，就算您想做什么，也不应该是我出手阻止。”
顿了顿，她道：“但我就是要出手阻止，因为我想，我乐意，并且我有这个能力。”
丛钰：“……”
余菀书礼貌地朝她一点头，“现在，您可以离开了。”
丛钰看向温时禹。
见他只是一脸兴味盎然地盯着余菀书，咬了下唇，扭头就走。
很快，亭子里安静下来。
余菀书缓缓登上阶梯，在温时禹旁边坐下。
温时禹目光紧锁着她，良久才笑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一面，还挺辣。”
“……”
余菀书抬头看他，沉默几秒，迟疑地问：“您喜欢比较柔弱一点的女性吗？”
“那倒不是。”温时禹说，“我喜欢你这样的。如果你柔弱，那我就喜欢柔弱的，如果你泼辣，我就喜欢泼辣的。”
余菀书：“我不泼。”
“举个例子。”温时禹缓缓坐下，有些无奈，“怎么老这么较真。”
余菀书举一反三地说：“那您也应该喜欢较真的。”
“……”
温时禹诧异地看她一会儿。
随后，他撑着栏杆朝她逼近。
余菀书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直到两人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才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一点点。
温时禹垂眸，目光落在她紧张蜷起的手指上，缓缓地沉声问道：
“余菀书，你现在是在撩我么？”
“我不是故意的。”余菀书强撑着，面不改色地反驳，“但如果您觉得这样就算撩的话，刚才丛小姐离您那么近，您为什么没觉得撩呢？”
温时禹：“因为我厌恶她。”
余菀书继续问：“那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不让您厌恶的人，您会觉得撩吗？”
温时禹：“没有普通的人。”
余菀书疑惑地“嗯”了声。
“我厌恶一切主动接近我的女性。”温时禹不疾不徐地说，“除了亲人，和你。”
“……”
余菀书垂下头，耳尖不自觉地微微发红。
温时禹察觉到今天的她似乎很不同。
像等待猎物主动露出破绽的猛兽一样，他屏着呼吸，耐心地等待余菀书说下一句话。
良久，余菀书轻声问：“那您……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创伤吗？您厌恶女性吗？”
“没有。”温时禹笑了下，难得十分真诚，“我只是自恋，总觉得她们接近我是有所企图。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作为一个还算聪明的男人，判断一个女人是不是想爬自己的床，这点儿能力我还是有的。”
“……”
余菀书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问题：“您真的……从来没有过……那个吗？”
温时禹哼笑一声，“她们配么？”
余菀书：“……”
她悄悄抬眸，目光在温时禹的脸上逡巡。
余菀书自觉是个非常不在意外貌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温时禹时，她确实感到很惊艳。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惊艳竟然不仅没有削弱，反倒越来越强。
单从容貌来看，确实鲜有能够配得上温总的人。
或许她自己都不太能配得上。
即便如此，这种话从温总嘴里说出来，还是太自恋了。
余菀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感觉温总这句话可能更像一句玩笑。
她决定不和温时禹聊这个了，转移话题道：“丛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事情呢？”
温时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有追究她转移话题的事，稍稍远离她，漫不经心道：“温娴安说的。”
余菀书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温娴安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内心有些不敢置信，“我觉得，娴安姐不是这么草率的人。”
温时禹瞥她一眼，“你听说过一个网络词汇，叫‘钢铁直男’么？”
不知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余菀书摇了摇头。
温时禹：“温娴安虽然是个女的，但她差不多就是这种‘钢铁直男’。”
“……？”
“公事上和男人谈判，她挺聪明，什么潜台词都能听出来。”温时禹说，“但面对女人，尤其是稍微有点儿心机女人，她完全不会分辨，别人稍微一套，她就什么都招了。说到底，还是从小到大被家里惯坏了，以为这种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女人是真的柔弱。”
余菀书：“……哦。”
“我本来以为你也是这样的人。”温时禹忽然饶有兴致地看她，“竟然不是。”
“我确实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我哥哥也经常说我情商低。”余菀书说，“但是我直觉很准的。”
她目光直直地对上温时禹，“就像我第一看见您，就直觉您不是一个坏人。否则，我也不敢和您签下那样的协议。”
温时禹勾了下唇，“是么。”
余菀书点头。
温时禹：“那你刚才那样对丛钰，是因为你直觉她是个坏人？”
“……”
余菀书没有立即回答。
等了一会儿，温时禹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我一般，只能感受出对方会不会害人。”余菀书缓缓道，“我没有从丛小姐身上感受到那种恶意。”
温时禹挑眉，“所以，你为什么针对她？”
余菀书迟疑地说：“我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温时禹：“你说出来，我帮你判断判断。”
“……”
余菀书低下头不敢看他，好半晌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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