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菀书觉得,这个“吧”字就很精髓。
充分体现当事人非常勉强且无奈,不想搭理她,但是又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不得不搭理她……的复杂心情。
正好。
余菀书心想。
她也厌烦说那种假惺惺的客套话。
【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她换了个尊称。
希望对方能够体会出她并不想套近乎的态度。
但。
总裁毕竟是总裁。
总裁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地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我不负责安排行程】
【秘书会联系你】
余菀书:“……”
总觉得。
温时禹好像比刚刚更不耐烦了。
回头看看,她不过就发了二十个字不到。
——你好。我是余菀书。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不卑不亢。
简洁明了。
完全没有上赶着。
以前听奶奶说不喜欢商人,余菀书还认为是奶奶有偏见。
现在她也快要有偏见了……
身后几位老人之间的气氛也很尴尬。
过了一会儿,兰晓芸才开口:“嗐,你们这不是还不认识嘛。这也侧面证明,这孩子确实和那些二世祖不一样,没在外面瞎搞。”
她越发说服了自己,言辞间甚至带上几分赞美:“这种男孩子呀,结了婚,很顾家的,不会招小三!”
说着,兰晓芸转头轻飘飘看了余沛先一眼。
余沛先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你看我干什么?!”
余菀书内心没什么触动。
这男人好不好,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既然对方明确表示出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愿,余菀书也不乐意兜着。
她甚至连个“好”字都懒得发,直接发了个“OK”的emoji表情。
对方没再回复。
老人们起先兴致勃勃,看完整个过程,又索然无趣地散开。
余菀书终于得到解放。
她在微信上给齐笙暗示,很快接到齐笙打来的电话。
聊完电话,她便借口工作太忙,光明正大逃之夭夭。
温时禹的秘书专业且有素质。
刚坐上车,余菀书就收到消息。
秘书详细地跟她确定好相亲时间和地点,字里行间塞满了公式化的客套。
完全没有因为自家上司恶劣的态度而轻慢余菀书。
但余菀书还是有点儿气不过。
——早知道她也该用工作号加人。
然后就可以同样牛逼轰轰地甩一句:“我助理会联系你。”
随后,余菀书被自己的小肚鸡肠震惊到。
她忽然想起上午在网上看见的话。
说她现在是被网友吹飘了。
余菀书认真反思片刻,觉得这话是事实。
因为她居然能被温时禹气到。
说明这些年生活在吹捧之中,她的修养确实开始缩水。
“那个……书书姐。”
趁着红灯,齐笙飞快回头瞟了眼面无表情的余菀书,试探着询问:“关于相亲的事儿……”
“哦,定好了。”余菀书思绪回笼,看向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的女孩儿,“周一下午五点之后的时间都帮我空出来吧,辛苦你。”
“好。”齐笙连忙点头,“应该的。”
余菀书难得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加重语气重复道:“辛苦你。”
齐笙抿紧唇。
半晌,带着浓重鼻音低低“嗯”了声。
余菀书15岁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柯蒂斯音乐学院,18岁与国外某知名经纪公司签约,从此一边兼顾学业,一边辗转于各个国家进行演出。
今年年底,她的合约即将到期。
前几天出国,除了演奏之外,余菀书还谈好了合约的事情。
她不打算续约,也不打算跳槽。
所以目前她属于无依无靠的状态。
几乎所有事情都堆在齐笙一个人身上。
齐笙是个22岁的小姑娘,昨年大专毕业,没正经工作过。
虽然学习不太行,但这姑娘其实挺机灵,而且单纯乖巧,没什么坏心思。
余菀书遇见齐笙,是在某次演出结束,坐车离开的时候。
那天下暴雨,小姑娘没打伞,站在外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这辆车。
余菀书便开口叫停,下车送伞,顺便交谈了几句。
小姑娘是她粉丝。
大专毕业,工作还在试用期,所得工资全用来追星了。
余菀书想了想,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助理。
小姑娘高兴疯了,从此天天贴在余菀书身边,工作十分卖力,叫往东绝不往西。
其实一般圈内人都很忌讳招粉丝在身边工作。
但余菀书不在乎。
她觉得一个人好坏,和是否粉丝没关系。
自己仔细判断就行,不必一棍子打死给人贴标签。
绿灯亮起,齐笙松开脚刹。
车开了一截,她忽然想起什么,小小惊呼一声:“书书姐!周一下午,你本来和医生约好了……”
“嗯,没事。”余菀书平静道,“你和医生联系一下,改个时间吧。”
顿了顿,她语气中带了些若有似无的嘲讽:“毕竟,能让总裁能挤出一点时间,不容易。”
“……好。”
应完,齐笙察言观色须臾,紧紧闭上嘴,没多劝。
跟了余菀书这么长时间,齐笙很少见到她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个人,好像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宣泄在了钢琴上,因此生活里总显得淡漠。
外界评论余菀书高冷不可攀。
但在齐笙看来,她实际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脾气好,说话礼貌又温和,只是不大笑,便给人冷傲感。
不过。
此时此刻。
齐笙敏锐地察觉到,余菀书心情不好。
*
与温时禹约好的时间是周一下午五点半。
地点在一家很有情调的网红高档西餐厅。
余菀书平时不关注这些东西,到地儿才知道这里确实相当适合约会。
——看来温时禹的这位秘书还挺会来事儿。
五点二十八分,余菀书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找到订好的卡座。
正要坐下时,余光里闯入一道阴影。
余菀书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
之后,视线往上挪的漫长时段中,都是裹在笔挺西裤中的长腿。
余菀书甚至看得有些不耐烦,加快了抬头的速度。
旋即与男人对上目光。
温时禹正在看表。
“余女士很准时。”
他垂下手腕,冲她微微颔首,眸中略含赞赏。
余菀书没说话,只矜持地勾了下唇,拉开椅子坐下。
温时禹站在原地没动。
余菀书等了会儿,投去一个稍显疑惑的眼神。
温时禹抬手搭上椅背,两根手指意味深长地在椅背上点了点,随后才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
余菀书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责怪自己不够淑女。
亦或是,不满于自己没有给他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
不管怎样。
余菀书总算看清楚了。
这位总裁不仅架子大。
还是个事儿逼。
余菀书的耐心彻底告罄。
她启唇正要说话,对面却抢了先——
“开门见山吧。”温时禹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以一个谈判的姿势开口,“我对余女士没有兴趣。”
再一次见识到这人的直白,余菀书已经不惊讶了。
她尽量保持着自己的涵养,下巴微抬,显露出高傲优雅的天鹅颈,浅浅一笑道:“真巧,我也是。”
“很好。”
温时禹声音跟得很紧,几乎是立刻便说:“看来我与余女士意见一致,那便不多废话了。”
他站起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随之发出轻微声响。
在低头看表的间隙里,他继续道:“我还有事,单已经买了,余女士可以在这里用完餐再离开。”
继秘书事件之后,余菀书觉得自己似乎又输了一局。
她轻轻吸入一口气,也跟着站起身,微笑说:“多谢温总好意,但我也还有事,饭便不吃了,抱歉。”
说完,她不想再和温时禹对垒,拔腿便走。
离开一段距离后,余菀书掏出手机给齐笙打电话。
之前确实没想到这次相亲能结束得这么快。
看这时间,还能再去一趟医院。
结束通话,余菀书原地迟疑片刻,转身迈向洗手间。
因为相亲,她今天妆化得很浓。
但一会儿毕竟要去见医生,太浓的妆显得有些轻佻。
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齐笙也发来消息快要抵达餐厅,余菀书一边擦手一边往洗手间外面转。
转到一半,她看见外边走廊站着个男人。
男人正在打电话,背对着她,身影很眼熟。
——是温时禹。
余菀书原本打算当做没看见,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但刚要抬脚的时候,她听见温时禹唤了自己的名字。
“余菀书。”
温时禹咬着字说完,又道:“怎么样?”
听语气,这句“怎么样”应该是对方问他,而他觉得有些好笑,就重复了一遍。
余菀书静静地站在原地。
倒不是好奇温时禹对她的评价。
而是,这种时候,她如果突然出现,那么两个人都会很尴尬。
便听见温时禹说:“我一向不喜欢评论相亲对象,但是这个……”
他忽地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余菀书:“……”
想来,温总并不会拥有尴尬这种情绪。
真是给他脸了。
余菀书抬脚往前,高跟鞋重重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亮的响声。
温时禹皱着眉回身。
余菀书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一路离开餐厅,上了车,余菀书关门的动作不受控制的有点儿用力。
齐笙错愕回头,下意识问:“怎么了?”
余菀书沉着脸没说话。
齐笙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是相亲吗?……怎么样?”
余菀书脑子里还盘桓着温时禹的那句“装模作样”,闻言没忍住怒,掷地有声地扔下四个字:“满身铜臭!”
齐笙:“……”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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