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菀书觉得温总这话里可能有点儿试探的意思。
她努力地站在温时禹角度想了想。
刚刚那位舒小姐,确实挺让人难以招架。
如果温总的日常生活里还有很多个像舒小姐这样的人,那估计确实很头疼。
也因此,温总或许会存在一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
现在她就是这根井绳,而温总担心她其实是蛇。
“温总放心。”
余菀书好脾气地安抚道:“我和您之间只是合作关系,绝不会纠缠。”
温时禹挑了下眉,算是表达肯定。
两人走到温氏集团大楼前的小广场。
余菀书停下脚步,微微颔首道:
“这边舒小姐已经看不见了,温总也不必叫人送我,我让助理开过来接就行。”
温时禹不置可否地“唔”了声。
余菀书当他默认,掏出手机给齐笙打电话。
很快,齐笙从那头开车过来。
余菀书正要抬脚,忽地听见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慢走。”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温时禹单手插兜,站在离自己大约一米处,像道笔直的电线杆子。
“温总还没走?”
余菀书微微有些错愕。
温时禹目光沉沉地在她脸上点了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直到坐上车,余菀书才反应过来。
——温总刚刚大概又在责怪她。
就像第一次见面,他责怪余菀书没让他风度翩翩地给女士拉开椅子一样。
这次他分明已经风度翩翩地站在旁边,准备目送女士离开,可惜余菀书依然不解风情。
余菀书在心里默默反省。
她素来不喜欢与人交往,很多时候难以照料到别人的情绪。
就像余晏初经常评价她的——情商低。
以后,一定要再细心一点。
免得总是伤害到别人。
看看温总。
她竟然伤了人家两次自尊心。
*
正逢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严重,回到家中已经过了平时吃晚餐的时间。
余菀书从冰箱里取出两片全麦面包,虾,和脱脂牛奶。
她虽然不是明星,但一向有保持身材的习惯。
况且她原本就不重口腹之欲,所以在吃上面能满足基本的能量需求就好。
……实际上。
除了钢琴,余菀书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强烈的欲|望。
将面包片放在多士炉中烘烤,同时手里煎着虾时,余菀书稍稍愣了会儿神。
她忽然想到,其实刚刚离开咖啡厅,时间就已经不算太早。
而那地方离温氏集团很近,几乎可以说是温时禹的主场地盘,按理,他是主,她是客。
如果真是个有风度的绅士,怎么也该顺口就留人吃个晚餐。
但温时禹没有。
甚至在她主动提出不必送的时候,温时禹就真的没送。
结果他还假惺惺地站在那儿等她离开。
是因为那是在公共场合,所以要做做样子?
毕竟从契约内容来看,温总是个很在意对外形象的人。
这么看来,温总对自己应该真的挺不耐烦的。
可能也就比对待舒小姐那样的人好一丢丢吧。
只是因为长辈关系或合约关系,他在尽力勉强自己做这些面子工程。
温总如此努力地隐藏自己天性。
真的很不容易了。
就像自己努力地和他正常交流一样不容易。
轻微的“哒哒”两声,面包片从多士炉中弹了出来。
余菀书回过神,取出面包,夹起煎好的虾仁装入碟中,然后端着碟子回身,坐在吧台前,慢条斯理地进餐。
这里是高层,临江,几乎没有噪音。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周遭一片静谧。
冷白的灯光映得家中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以前家里长辈或者余晏初来家里,都会吐槽她这儿不像人住的地方。
过于清冷,过于性冷淡。
余菀书偶尔也会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弹琴机器。
但又不大对。
她弹琴的时候,是很有感情的。
在学院时,恩师曾评价她——
是个天才。
也几乎是个疯子。
很奇怪。
别的钢琴演奏者,情感上一般都是很充沛的。
对于生活,他们会有很深刻的感悟,也会如同文人一般善于观察。
但余菀书从小就难以在生活中体会到热烈的情感。
兰晓芸以前开玩笑地说,或许她的情感感知能力都被哥哥剥夺了,原本兄妹俩的能力总量是固定的,谁知道余晏初那么霸道,只给妹妹留一点儿,就全用在了钢琴上。
余菀书无法在真正看见皎洁明月时心中震撼。
但《贝加莫组曲》的第三乐章,却可以让她屏住呼吸。
老师曾说,若她能够拥有与现在相反的能力,那么她一定会是个优秀的作曲家。
毕竟她所拥有的绝对音感的天赋,本应更利于作曲的。
她无法遇见美景就在脑中奏出曲调,但很容易通过乐曲联想到美景。
余菀书觉得这是自己性格里的一种缺陷。
她一直试图努力弥补这种缺陷,但见效不大。
现在,她面临转职。
这个缺陷成了她目前最大的阻力。
无论如何,她得克服它。
*
吃完晚餐,齐笙给余菀书发来两条消息:
【书书姐,这是果台工作人员刚刚发过来的学员信息,您可以先了解一下】
【本来是在录制前一天才给您纸质版的,我担心您想提前看,让他们发了电子档】
紧接着,下条消息就是一份文档。
刚想要点开来看,手机又震动两下。
余菀书简单给齐笙回了个“好”,暂且将文档放到一边,退出对话框,看见被顶到列表顶端的人。
——温时禹。
余菀书点进去。
温时禹什么都没说,也发来份文档。
是他先前说要整合好的契约。
余菀书打开文档简略浏览了一遍,和下午看见的基本没什么不同。
她给温时禹回复:【[OK]】。
然后将收到的两份文档打印出来。
契约基本没什么用处了,只等着下次和温时禹见面的时候签个字。
余菀书拿着另一叠厚厚的资料,盘腿在地毯上坐下,快速翻阅了一遍。
这是她即将要参与录制的那档综艺的学员名单,以及他们的一些背景资料。
封面印着大大的“器乐之声” 四个字,是综艺的名称。
器乐演奏类综艺之所以一直做不起来,主要是受众不广的原因。
像唱歌之类的综艺,虽然专业上的东西大多数人也不懂,但至少人人都可以张口随便哼两句,便会让大伙儿认为这东西没那么难以接触,而且有一种自己也有能力发表看法和点评的感觉。
所以,要想让观众愿意看这档节目,首先它定位不能太高大上,得让普通人也看得懂。
其次,任何节目都得有其观赏性。
最好还能像电视剧那样有点儿冲突和悬念,这样才能抓住观众的心。
果台的策划一向很好,这档被电视台寄予厚望的节目当然也费了很多心思。
“器乐之声”既保留了传统演奏类音乐综艺中的专业性,又另辟蹊径,增加了选秀节目中所具有的娱乐性。
有人,有比赛,有晋级与淘汰,自然就会有冲突与悬念。
接受果台节目组的邀约,余菀书其实遇到过不小的阻力。
那时候她和原来经纪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当时的经纪人与很多其他同事都极力反对,觉得她这个做法简直就是亲自从神坛跳入泥淖,一定会受到很多谩骂与攻击。
甚至老师都有打电话来劝她,说参加这种作秀节目,是会被所有学院派鄙视的。
但余菀书还是固执地选择参加。
老师因此气得一个月不想理她。
余菀书轻轻叹了口气,翻开第一页。
学员的资料原本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来排序的,但她刚刚装订的时候没拿稳,资料散落一地,再捡起来已经乱了。
所以第一页是个原本排在很后面的学员,名叫沅池。
这资料其实就是简历,每一页的格式都不一样,看样子应该还是学员自己写的。
说不定就是当初海选的时候收集而来。
沅池这页简历写得很详细,右上角有他的一寸照片。
小男生长了双挺可爱的鹿眼,眼角还有一枚泪痣,整张脸有着清淡的美感,像从画册里走出来的日系少年。
余菀书正要再详细地看一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地又震动起来。
她本想任由它去,可手机震个不停,她只好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个群。
群名叫“器乐之声节目组临时工作群”。
群的下方,还有刚刚齐笙发来的消息:
【书书姐,节目组那边说拉个群,方便大家有效率地沟通,我把你拉进去了哈】
这群刚拉起来,大伙儿新鲜劲还没过去,正在刷屏聊天。
余菀书点进去,想开个“消息免打扰”。
设置好后,刚退出来,她便看见群里连续好几条意思一样的消息——
【温总呢?】
【温总进来了吗?】
【谁再去催下秘书?】
“……”
余菀书眉头一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见上方显示:
【“温时禹” 加入了群聊】
余菀书:“…………”
群里人还在刷“温总进来了”之类的话,但温时禹一个字都没说。
两秒后,余菀书的手机振动。
温时禹:【器乐之声?】
虽然群里人很多,但余菀书并不意外他能这么快发现自己。
毕竟那群人问“温总怎么没来”之前不久,就是在问“余菀书怎么没来”。
余菀书没想到自己和温总居然还能有这种缘分,慢吞吞回道:【是我】
温时禹:【挺巧】
余菀书:【温总怎么会……?】
温时禹:【旗下某品牌冠名】
余菀书:【哦】
那边安静片刻。
余菀书以为他不会再回了,正想认真看资料,谁知手机又开始震动。
温时禹:【只是某个品牌冠名而已,平时都是底下人处理,我没关注这节目有哪些嘉宾】
温时禹:【这次拉群我也只是进去走个形式,你们讨论我不会参与】
余菀书:“……”
这是在……跟她解释?
微信上,温总还是头一次发这么长的消息。
从之前他直接说“见面聊”来看,估计温总原本不喜欢打字。
没想到愿意打这么多字来跟她解释。
余菀书有点儿受宠若惊。
没等她回复,对方再次发来消息。
温时禹:【如果有需要】
温时禹:【我们的关系可以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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