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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绍煊抬眼瞧见楚禾脸上没有半分高兴, 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斜着眼睛问:
“好歹是你庶妹, 她做了皇妃,如今还是首屈一指的贵妃,你怎么不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楚禾悻悻地将家书看了一遍,随便扔到了一旁, 抬眼问那侍卫:
“信里说有柑橘,在哪儿呢?”
那侍卫显然有些为难,蹙着眉道:
“回娘娘,那柑橘在路上运的太久, 都烂成水了。”
楚禾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哦”,并未放在心上。
楚明依哪里是给她送橘子的?明显这是借着送橘子的名义来给她添堵, 让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贵妃了。
若论起来,先君臣后姐妹, 楚明依可是凌驾在她这个嫡出的姐姐之上的。
可是这招对楚禾半分用处也没有。
因为她知道,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楚明依已经被赫元祯立为皇后了。
就楚明依那个脑子, 生来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命, 楚禾也懒得搭理她这点小计俩,索性由她去了。
只是赫绍煊自然想不到楚禾心里有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他只看到了楚禾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于是便撑着下巴凑近了她些许:
“怎么,是不是有点后悔嫁来东尧了?”
小侍卫还垂着头站在原地,原本还等着楚禾写回信, 谁知却听见赫绍煊这样旁若无人的悄悄话,连忙面红耳赤地退了下去,走时还不忘替他们将木门关好。
楚禾这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嫉妒自己的庶妹,于是连忙辩解道:
“我只是担心楚明依那个脑子…”
她顿住片刻,换了个温和一些的语气道:
“我只是担心庶妹太过天真烂漫,在那吃人的后宫恐怕活不下去。”
赫绍煊微微偏着头,眼中全是不信:
“我依稀记得,前朝的老国师曾说你是天命皇后。”
楚禾很认真地转头望着赫绍煊:
“他说的没错,而且这句话还有后半句。”
赫绍煊一怔,下意识问道:
“后半句是什么?”
“我若不为后,则天下大乱。”
赫绍煊仔细听完,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这么说来,你是天生要做皇后的了。那怎么办,现在你已经是东尧的王后了,难不成还要我为你猎得这天下?”
楚禾顿了顿,忽而想起来前世赫绍煊被赫元祯最后暗算的那致命一击,心下犹豫片刻,认真地问道:
“我听说,你与天子都还是皇子时,资质远远在他之上,为何后来是他做了太子,还登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
赫绍煊眼眸慵懒,将没有半分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边微微提起一丝笑意:
“楚禾,妄议天子可是大逆不道。”
他话中带着威胁,可脸上却没有半分肃然,仿佛全然将这句话当作一个玩笑讲了出来。
楚禾摸清了他真生气时的样子,也并不怕他,而是愈发大着胆子问:
“你就没有想要得到这天下的想法么?”
赫绍煊将眸子挪开,脑中悄然掠过一些旧日的影子。
他回想起父亲在临终前忍痛下了那道将他放逐东尧的旨意,却在他临行前牢牢抓着他的手说:
“元祯能扶则扶,若不能扶,我儿自可逐鹿天下,重夺帝位。”
“玉京纯臣太少,世族几乎全部倒向元祯的母族赵家,你在这里没有施展才能的机遇,不如去东尧开创一番新的天地…”
那些旧日的时光仿佛在昨日,赫绍煊不经意间已经微红了眼眸,却听见耳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呼唤他:
“你怎么不说话?你就真的不想要这天下么?”
赫绍煊淡淡敛下长睫,眼眶中氤氲的湿气逐渐消退。
他抬头望着少女纯净的面容,坦然道:
“没有一个皇子会真正对皇权不屑一顾,曾经的我的确很想要它。”
楚禾问:
“那现在呢?”
“现在不太想了。”
“为什么?”
赫绍煊深深地忘了她一眼,见她仍然是一副浑然不觉的单纯模样,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因为东尧也很好,我并不孤独。要知道,做帝王是很孤独的。”
楚禾并不知他所想的是什么,只是听了赫绍煊的话,心里觉得有些难过。
一想到他全新信任的弟弟将会背叛他,甚至与他兵戈相见,楚禾就觉得难过。
她在认识赫绍煊之前,曾以为他就是传闻中那样暴戾恣睢,杀伐果决的冷血之人。
可是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对待肱股之臣,对待士兵,甚至对待她,都存留着难以掩饰的温情。
想到这里,楚禾她忍不住说:
“天子背后有赵家,有老世族,他们天生与你立场不同,何谈共存呢?”
或许是她的话说的太过温柔,并没有唤醒赫绍煊的危机意识,他只不过略略看了楚禾一眼,颌首道:
“假如真有兵戈相见的那一天,我不会手软的。”
见楚禾埋头不语,赫绍煊忽然靠近她低声问: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
楚禾忽然抬起头来,却对上他那双暗藏笑意的眼睛。
“不…不大记得了。”
她小时候吗?那可过去太久了,久到她已经记不清许多事了。
“你小时候是许配给我的,长大了有人算出你有那什么奇怪的皇后命,所以才跟我退了婚。”
楚禾一怔,忽而想起前世赵太后的话。
赵太后说,“阿禾这孩子,最早是配给绍煊的…”
原来她以前,真的跟赫绍煊有过婚约么?那为什么父亲母亲和哥哥,没有一个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而赫绍煊却低头看着她,眼前浮现她只有七八岁时的场景。
那时她还没养成现在这样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像一个野孩子一样在楚家马场上四处跑。有一次楚禾想要骑一匹小红马,求遍了整个马场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敢送她上马背的。
谁知她求着求着,就走到了赫绍煊面前,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说:
“大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我上那匹小红马?”
……
尽管时隔多年,可当初她那奶声奶气的嗓音,到现在他还记忆深刻。
赫绍煊忍俊不禁,抬手轻轻捏了捏楚禾的脸蛋:
“你还是小时候比较乖,叫人的时候知道喊大哥哥,不像现在没个规矩。”
楚禾脸上一片通红,憋了许久喊了一声:
“大…哥哥。”
赫绍煊微微一愣,下一刻,大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揉乱她的秀发,嘴里还温柔地说了一句:“乖。”
“……”
可怜的侍女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
她连忙慌乱地低下头,高高将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颤声道:
“主…主子,三位考生的试卷,都在这儿了…”
楚禾轻轻咳了咳,以缓解尴尬:
“你放在桌上便好。”
侍女连忙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将盛装着试卷的托盘放在桌案前,立马便退了下去。
楚禾走下床榻将托盘取过来送到赫绍煊面前,可他却没有伸手拿的意思:
“今天看久了名册,眼睛有些疼,你念给我听便是了。”
楚禾无奈,只好坐在床榻边上,给他一份一份地念。
不仅如此,赫绍煊竟还挪过来枕在她腿上,一脸舒适地闭目养神。
楚禾僵住,十分木然地读着那三份试卷。
读着读着,赫绍煊还要时不时地来一句:
“等一下,刚才那段再读一遍。”
楚禾退回去又给他重新念了一遍:
“…本地商人外出也可全程获得军队保护,通关文牒的速度加快…”
赫绍煊却蹙着眉摇了摇头说:
“不对,再往上一句。”
楚禾耐着性子,嗓音闷闷地念叨着:
“应鼓励经商,外国商人来东尧的六个月无需纳税…”
他的眉心登时便舒展开来,惬意地靠在楚禾腿上笑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是谁写的?”
“季修。”
赫绍煊闻言,忽然从她腿上直起身子来,敲定道:
“就是他了。”
楚禾连忙抻着腿,揉捏着酥麻的地方。
赫绍煊转头一看,凑近她道:
“腿麻了?叫声大哥哥,我帮你捏捏腿。”
楚禾恼怒道:
“你…你这是趁人之危。”
赫绍煊偏过头,疑惑地问:
“我怎么趁人之危了?”
说着,抬手便点了她的几个穴位。
楚禾的腿上立即便感觉到一阵细细密密宛如针刺的酥痒,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
血脉和筋脉的通畅带来一阵舒适的快感,楚禾忍不住抻了个懒腰,慵懒的媚嗓舒适地低|吟一声,惹得身边的赫绍煊脸上一阵抽搐。
他突然冷下脸,凶巴巴地转头对楚禾说:
“别在我面前发出那种声音。”
说着,也不等她从床榻上起来,便拿着那三份试卷出了门。
留下楚禾一个人在床榻上犯嘀咕,自己究竟又是怎么惹到这个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
这才十五万字诶宝宝们,不记得阿禾的那个倒霉妹妹了吗?
虐她虐她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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