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番外·影子戏【魏葬】

小说:霸王宠姬 作者:未降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皇宫里开始出现狸猫伤人的事情。

    传闻宫里有只经常出没在夜间的狸猫。

    它每夜都会在宫墙上徘徊,静静地在暗处观察着它的猎物。

    等到它发现合心意的猎物的时候, 就会一路跟随着猎物走到僻静之处,而后找准时机暴起伤人。

    “喵呜——”

    只听一声嘶吼, 一群宫女们便立刻尖叫着散开, 她们中间围着的一个小太监嬉笑着从地上站起来说:

    “瞧把你们给吓得,不就是一只狸猫么?”

    一个宫女埋怨地捶打了他一下, 小声说:

    “谁让你讲的活像真的。这几天被狸猫袭击过的人不少,都说它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几乎让人看不清那狸猫的模样,绝非凡俗之物, 一定是沾着什么妖气。”

    剩下的人闻言,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比划着手势“嘘——”

    宫里忌讳这些沾染着妖气的“东西”。

    为了这将众人折腾得惶惶不可终日的狸猫,宫里还请了不少法师来作法。

    谁知这狸猫不仅毫不收敛,还越来越猖狂, 最后竟然开始杀人。

    头一个死的是皇后阵营里的豫妃,被人发现的时候半个尸身泡在池子里, 脖子上沾着三道血痕;

    没多久,第二个被发现的是明贵妃阵营里的庄贵人,被宫女发现死在寝殿里,脖子上也有三道干涸的血痕。

    这两大阵营势均力敌,整日斗得无休无止。

    现在出了人命案子,明面儿上都说是狸猫伤人, 可谁都觉得是双方暗地里过招才造成的牺牲。

    可事实上,豫妃和庄贵人的死不是因为别的,都是因为她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这个不该招惹的人就是常青宫里的楚妃娘娘。

    即便她本人对外面的腥风血雨丝毫也不知情,平日里更是低调地没有半点存在感。

    所以也就怨不得这宫里没人能想起来,前阵子豫妃故意刁难了常青宫里去领金珠的宫女,也不知道庄贵人抢了依例送到常青宫的绸缎。

    楚禾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午时三刻用完了午膳,命人将剩下的菜装在一只宽碗沿的大碗里。

    她准备喂给后院的狸猫吃。

    宫女们装好饭之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只是楚禾还没走远,便听见一阵穿堂风夹杂着众人断断续续的话音传进她耳朵里:

    “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娘娘怎么都不怕呢?”

    “就是啊,这宫里狸猫闹得这么凶,都害死了人,娘娘还每天去后院喂它们,也不怕着了那些妖物的道…”

    楚禾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也不过去争辩什么,只是捧着碗一路走到了后院凉亭里。

    她将碗细心地摆在墙根下面,见四下无人,又从怀中掏出一双玉箸横在上面,而后便回到凉亭里眯上眼睛小憩。

    楚禾的身子将墙根下面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即便有宫人们忽然造访也不担心他们会看见什么。

    平日里,她总会趁这段时间小憩一会儿。

    可是今日不一样,她脑子里想起来方才宫女们的话,有些睡不着。

    不过一刻钟,她听见树叶沙沙响了一声,便又起身走到墙根下面。

    方才满满当当的饭菜便已经空了。

    楚禾蹲下收起碗筷,也不知跟谁说一句:

    “出去玩没关系,伤人就不好了。”

    她的嗓音轻飘飘地荡出去,也不见有回音,连声猫叫也没有。

    楚禾微微叹息了一声,端着空碗慢慢走回去了。

    她离开的不远处,一个人影从茂密的树丛里探出些许,那人深邃的眉眼掩藏在阴暗的树影下面,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他轻轻砸吧了一下嘴唇,仔细品味着小姐方才的话。

    恩,她没生气。

    他很笃定。

    影子是她的暗卫。

    其实暗卫自己都是会携带食物和水来维持日常所需,并不需要像楚禾这样日日精心准备饭食。

    只是她自从知道自己的存在之后,便每日都会来送饭,还告诉手下的宫女们说,这是给后院狸猫吃的。

    根据暗卫长久以来的观察,发现他如今要保护的主子,不过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是一副娇娇气气的样子,每日也喜欢穿些漂亮的衣裙。

    可是她的生活却很无聊。

    皇帝多情,每日缠绵花丛,有时甚至会为了美人耽误朝政。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来过常青宫。

    即便暗卫私心认为,这整座皇宫之中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家小姐,可皇帝就是没有来过。

    虽然他打心眼里不希望皇帝来,可是这宫里的女人,好像都很盼着皇帝来。

    只有他的小姐不是这样。

    她整天读书,天暗了就睡,从来也不像后宫那些女人一样枯坐到天明。

    可是小姐仍然不可抑制地憔悴了下去。

    他亲眼看着,这朵鲜花在这座没有养分的后宫之中渐渐凋零,小姐也慢慢便成了她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

    直到他有一次不小心在小姐面前露出了行迹,却像是一只小小的狸猫闯入了她那无趣的生活里一样。

    楚禾竟然不怕他。

    甚至在立夏和敛秋两个贴身丫鬟还在她身边的时候,楚禾领着她们偷偷在后院的一处荒废的柴房里面做了一个小小的卧榻。

    除此之外,每天都会固定给他送来可口新鲜的饭菜。

    其实他好几次都想告诉她,一个正经的暗卫不需要这些。

    可是暗卫也不能轻易说话。

    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只会在她危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影子。

    她最好也只把他当成影子。

    一个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影子。

    可是楚禾好像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过影子。

    楚禾有时候会在深夜造访后院,来亲自看看那只“狸猫”有没有睡在她准备的被褥上。

    她轻手轻脚绕过守夜的侍女,偷偷走到门边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蜷缩在被褥上的“大猫”。

    其实他在装睡。

    他早就辨认出了她的脚步声。

    这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不过是想要她安心。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出来他在装睡,非要将他唤起来: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故事。”

    他一个暗卫哪会讲什么故事?

    暗卫武功高绝,身手可以跻身天下名流,唯独不会讲故事。

    更何况,楚大人是命他来保护小小姐的,没说过让他来哄小孩。

    暗卫默不作声,以为沉默会让她知难而退。

    谁知道楚禾见他不讲话,就自己开始讲。

    絮絮叨叨地,很无聊,讲的人打瞌睡。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小白兔偷偷跑出去玩,在街上遇见了另一只兔子。

    她从眼神里能确信,他们一定是相爱了。因为那只兔子会跟她说,来日方长。

    这是多么暧昧的一句话,小白兔立刻便沦陷进去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跟那只在街上偶遇的兔子一直都有婚约。于是她便幸福地在家备嫁,等自己长大了,就能嫁给那只兔子,跟他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是有一天兔子喝多了酒,在她家原形毕露。他原来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大老虎。

    小白兔哭得很伤心,她很想亲自跟那只兔子见见面,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那只兔子真的变成了大老虎,而且再也变不回来了,还把她囚禁在自己的洞穴里不让她出去,从此不见天日。

    楚禾说,假如让小白兔再选一次,她一定不会选择跟他回家。

    聊着聊着,她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暗卫违背了自己的职责。

    他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把她送回寝殿,一路神不知鬼不觉。

    而等他将小姐送回床榻,神使鬼差地停顿了一会儿。

    她的容颜像一朵盛开在夜晚的小小的昙花,很漂亮却很脆弱,好像过了这一夜就会凋零一样。

    暗卫忽然思考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小姐是不是想离开呢?

    这个念头在暗卫的脑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在后来的许多个日夜里他都常常想着这件事。

    那段时间,外头各宫苑的娘娘们人心惶惶,谁也怕半夜被狸猫悄无声息地弄死在脏池子里。

    于是相应地,故意要刁难楚禾的人也没了踪影。

    宫里的传闻再没了狸猫伤人的事,却又冒出来一个珠宝大盗。

    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偷天盗月,为了向朝廷挑衅而故意下了战书,说是要盗取整个大尧最瑰丽的珠宝,若是不成就从此退出江湖。

    这个偷天盗月能名满江湖,靠的就是神出鬼没的身法和诡谲多变的盗窃之计。

    他的战书一下,皇宫之中的藏宝阁和国库都陷入了铁桶一般的戒备之中,即便是一只蚊子也难逃得出去。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天盗月来了。

    他像一片枯叶一样落进一座宫苑之中,脚下像走猫步一样轻缓地飞到廊下,手中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木窗便让他划开一道口子。

    他把手伸进去,窗吱呀一声就开了。

    借着角落里长明不灭的宫灯,偷天盗月看见床榻上酣睡的美人,面若皎月一般楚楚动人。

    他一把扯下面罩,唇边泛起一丝邪笑。

    那个昏君只顾着守国库和藏宝阁,却放着这么一个美人独守空闺,殊不知她才是大尧最瑰丽的珠宝,那些金珠玉器焉能与她相比?

    谁知偷天盗月脚下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却听见窗外吹进来一阵风。

    接着一股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量忽然从他背心袭来,一把便将他按倒在地上。

    来人还不忘将他的嘴捂紧,半丝喊叫也不叫他发出来。

    偷天盗月冷汗淋漓,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他的轻功在江湖上难觅对手,对方是怎样卓绝的功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身后?

    可是还不等他细想,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当下便不省人事。

    那突然出现的人将他往肩上一扛,正要跳窗而走,却见床榻上的美人醒了,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道:

    “你…”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暗卫站在她面前收起利爪,乖顺的像一只猫咪。

    她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平静下来,试探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没有名字的。

    暗卫险些脱口而出,私心却让他的思绪拐了个弯,涌到嘴边只剩两个字——

    “魏葬。”

    “啊…是藏红花的藏么?”

    “是埋葬的葬。”

    魏葬的舌头好像很久没说话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对话让他很不适应,却并不反感。

    长明灯照在她眼睛里熠熠生辉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她大约有些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名字里加这么忌讳的字眼。

    可是很快,她就抬起头来说:

    “魏葬,我记下了。”

    虽然隔得远,但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对一个普通人说的话,不是对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外面是真有风拂过了,魏葬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徐徐晃动,乌黑的发遮住她灯烛下的影子,一瞬间让他有些失神。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小姐是不是想离开呢?”

    这句话好像问的有些唐突了,她脸上愣了一下,低头抿了一下唇,好像笑了一下: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想走,我带你走。”

    魏葬今晚的话格外多,好像他肩上那个盗贼没什么重量一样,他扛着人站在那儿说话,连喘息也无。

    楚禾脸上稍有些惊愕,魏葬忽然低下头去重复了一遍:

    “小姐想走,我带小姐走。”

    楚禾回过神来,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心里一丝半点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想走,但是现在还不能。我走了,他们会欺负楚家。”

    看着她认真说话的样子,魏葬有点看痴了。

    却很快回过神来,慌乱地朝楚禾点了一下头,便从窗口一跃而出。

    他将昏迷不醒的偷天盗月丢进了国库附近一处草丛里,还故意弄出一点噪音把禁军吸引来。

    魏葬远远地看着禁军将大盗捉回去,脚下踩着霞光,他忽然感觉心中有股侠气油然而生。

    他好像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不像以前那样一直属于黑暗了。

    可是好景不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大盗在牢里说了什么,原本静谧祥和的常青宫又掀起了波澜。

    原本只是明贵妃的人时常来找茬,现在连皇后的人也时不时地来找楚禾的麻烦。

    有好几次,魏葬几乎就要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来将那些寻衅滋事的人砍死,可是又怕这样做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无论这些人怎么闹,楚禾都像是一片宁静的湖泊一样,不起一丝波澜。

    不过,她即便不受宠也身居妃位,宫里位份比她高的妃嫔屈指可数。这些人来了,到底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有时候魏葬会在无人的时候跳下来,不带一丝声音地靠近,问她:

    “要不要杀了那些人?”

    楚禾没有武功,听不出来他的脚步声,好几次都被吓了一跳。

    “别杀人。禁军不是吃素的,你做得多了会有人找上门。”

    她总是这样说,然后递给他许多包好的点心。

    “你若是得空,晚上替我将这些吃食送到立夏和敛秋她们那里去。苦役所不比在这里,她们怕也吃不上什么东西。”

    她总是这样替身边人着想,却从不为自己着想。

    哪怕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也要将他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魏葬忍不住问:

    “那小姐呢?”

    楚禾挑起眉来,眼中淡淡的疲倦似乎已经成为常态。

    “我?我现在还算过得下去。”

    “小姐想离开,我带你走。”

    楚禾沉郁下来,跟以前他问过无数遍一样:

    “我不走。我走了,楚家会被治罪,立夏和敛秋也保不住命了。”

    魏葬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被他抓过无数遍的,沾血的信封,终究没有拿出来。

    在那一瞬间,魏葬作出了选择。

    假如她想走,他就做她的翅膀。假如她想留下,他就折断翅膀陪她守在这座金丝笼里。

    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毅然奔赴。

    *

    魏葬临死前只有一个念头。

    倘若他死了,谁来护着小姐?

    这个念头萦绕在他耳畔,仿佛连带着她的啜泣一起执着地不肯离开他的思绪,直到他落入黑暗也不减轻分毫。

    魏葬重生了。

    他最初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是那样的欣喜若狂。

    可是随之而来的亦是沉重的打击。

    小姐不会记得他吧。一切又要重头再来。

    他唯一留在她心间的念想,会不会随着转生一起消散了?

    可是很快他就振作起精神。前世他是从一个影子开始的,那么今世也一样吧。反正他知道,小姐不会拿他当成一个影子。

    只是他没想到,这辈子小姐的选择与前世截然不同。

    她选择嫁去了东尧,他就一起陪着她踏上了前往东尧的路。

    东尧王宫没有玉京的皇宫那样严苛的防守,他可以在宫中来去自如。只是在魏葬的印象里,一样流着赫家血脉的人,都是一个样子。

    而这座东尧王宫,注定也会变成小姐所厌弃的样子。

    这个时候开始,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带她走,离开这里,离开玉京的一切。

    最初魏葬觉得这样的想法荒唐得可笑,可就在他看见小姐脸上的笑容之后,他心中的想法坚定了许多。

    只要能带她离开,让他付出什么都愿意。

    可是在那个人身边,小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她眼里从没有过天子,也从来都没有为他黯然神伤过。可是这个人…他分明那么爱欺负人,那么会戏弄她,可是小姐眼中却渐渐装下了他,甚至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魏葬心中渐渐升起一丝难以掩藏的情绪。

    那情绪吞噬着他,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碾碎。

    当赵郁以身世之谜诱来他时,魏葬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他的话。

    或许是赵郁下的药太过猛烈,或许是他心底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那个人,他很快便接受了赵郁的安排,对东尧王进行刺杀。

    他们的计划很周全。

    凭借他的身法和对禁军的了解,他很轻松地便混入了宫闱之中,准备掩藏在暗处伺机行动。

    他猜得不错,赫绍煊几乎毫无防备,身边的侍卫也都不在内殿保护。

    他轻而易举地便将刀柄送入了赫绍煊的胸口,却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望进了对方的眼眸之中。

    魏葬好像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楚禾。

    他上辈子鲜少在楚禾脸上看见的笑容,完整地,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了这一世。

    他忽然犹豫了。

    家世的仇恨,掩藏于心那不愿承认的嫉妒,仿佛瞬间便弱化了许多倍。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人陪在小姐身边。

    但他更无法接受小姐脸上的笑容消失,像是前世一样,终日地沉寂下去,等岁月的痕迹渐渐使她的鲜活之气消弭。

    刀刃尚未深入便被他拔出,猩红的血一滴滴落下来,给了赫绍煊足够的时间反应。

    他一掌将魏葬推到一边,锁眉看他一眼,低声道:

    “走。”

    魏葬看了他一眼,跳窗而出。

    他不敢信赫绍煊就这样放过了他,直到再一次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得知了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亲眼看见赫绍煊的昭雪诏书,魏葬似乎开始逐渐明白,为什么小姐会心甘情愿站在他身边。

    *

    魏氏宗祠落成那日,魏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雪花落在地上,发出极轻的扑哧扑哧的声音。

    百姓们都说,这是沉冤了多年的魂灵尘埃落定的声音。

    魏葬已经变回了他曾经熟悉的名字,魏藏。

    音同字不同,一个厚葬过去,一个深藏心底。

    东尧王带着王后和众臣一齐为魏氏宗祠添上香火,魏藏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彼此相携的身影,胸腔之中郁结的执念似乎缓缓流逝。

    现在到了他该放手的时候了。

    小姐身旁已经有了相守一生的人,无需他日日守在廊下与亭桥边。

    而他终于也可以真正像她所说的那样,活在自己的故事里,成为一个从前就很想做的江湖剑客。

    *

    雨夜之中,客栈里的老板趁着黑灯瞎火的时候,跟几个客人们侃侃而谈: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影子一样的暗卫,却多了一个行侠仗义的青衣剑客。

    传闻他总是一身青色劲装,手持一把四指宽的长剑,一头乌黑长发过肩,模样消瘦清俊,江湖人送一绰号——书生浪子…”

    门外风雨很大,一下便将他的客栈房门拍开了。

    客栈老板起身去关门,再转过头时,却发觉角落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衣剑客和一个素衣女子。

    女子看见众人怔住的模样,笑了笑:

    “我哥哥不叫什么书生浪子,他叫魏藏。”

    说着,她旁边那戴着斗笠的青年便稍稍抬起头来,看了客栈老板一眼:

    “有热饭么?”

    客栈老板镇定下来,连忙回道:

    “有…有…晚上做的排骨焖饭,还有青菜豆腐汤,给二位来两份…”

    众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纷纷将视线投过去,却又畏惧于青年手中的那把长剑,不敢轻易上前搭讪,只敢四下嘀咕着。

    不一会儿热饭上来,那兄妹两人便开始低头扒饭,似乎旁若无人一般。

    就在众人目不转睛地看他们吃饭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不怕死的狸猫,好似闻见香味一般,凑过去绕着青衣剑客的裤腿来回地蹭。

    众人都为那只狸猫捏了把汗,想着下一刻估计那猫就保不住命了。

    谁知那青衣剑客非但没有发怒,反而从盘中挑出好几块肉,仔细地褪去骨头喂给猫吃。

    旁边的女子笑言:

    “猫倒是金贵,跟我们吃一样的。”

    青衣剑客修长的手忽然凝滞了一下,继而亦释然一笑:

    “你兄长我,也是吃了好几年猫饭的人。”

    【影子戏·魏葬篇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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