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君变成鸭子了!
镜花酱变成鸭子了!
两人同时震惊着,相比于中岛敦慌乱的拿出对讲机,试图将这一切告诉大家时,泉镜花却对着眼前的路灯摆好了姿势。
有东西出来了。
像是依照着某种冥冥的布置,整个世界,都笼上了一层晦暗的黄光。灯光在砖石上,垃圾桶上,榕树上晕开,拉下了一道薄薄的阴影,同样显得死寂而无声。
眼前的一切都溶解在这混沌的光晕里,叫人什么也看不清。路灯发出的光线如同火焰一样流动着,明明是暖色调,应是带来温暖与慰藉,却又在满天近乎炉火般热切的颜色中,将人们从这场盛宴中驱逐出来。
所有人,只是这场盛宴下,刀俎中的鱼肉。
伴随着奇异的香味,远处传来禽类的鸣叫,声音扁平而单调,在这个钢筋水泥环绕的地方四处碰壁,如同回音一样此起彼伏着,久久不能散开。
是野鸭的叫声。
也是太宰治接到电话时的唯一响声,粗厉急促,噼里啪啦一股脑的往人脑袋上一砸,也不过是只是一堆交叠的噪音罢了,半句人话都听不出来。
“敦君?”
嘎!嘎嘎!
对面的鸭叫声突然变得短而尖锐,仿佛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提起了声调,像是对着莫名其妙的鸭叫声感到疑惑,心下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有一些猜想。
有什么异能力,直接作用在了中岛敦身上。
不仅如此,白色的光带乍现,流动的文字将太宰治围绕起来,拂动他柔软黑色的发丝。在所有的白炽灯骤然打出昏黄的光线中,这一抹纯白,简直昭然如日月。
他看着周身的光带,若有所思。
这文字带对于他来讲,实在是再也熟悉不过。一旦【人间失格】发动,打断异能力,便会浮起这纯白的光带。显然有什么东西试图作用在他身上,只不过因为他的异能力而失效。
不妨再深想一点,为什么这异能力,在继中岛敦后,突然试图作用到他的身上?既然不是主动攻击,那便是大范围异能力作用。
这让他有些惊奇,他没想到,那位写故事的小姐竟然直接选择了这种方式,不止再以诡异的场景简单的进行恫吓,反而强行对参与者使用能力。
直接变成鸭子啊,是要与砧板共舞吗。
他看着悬在树上的垂吊之鸭,看向定位器。
定位器上什么也没有。
真是太糟糕了,太宰治无奈的想着。以往她所构建的世界里,都与此世之有着莫大的隔阂感,就好像两个本不相关的空间,在某个夜深之时,稍微的重叠了一起,诡异与人类共处一个空间,仅此而已。
但是今夜截然不同,那条将这两个空间划分得泾渭分明的界线被打破,一旦掉进去,就给人一种出不来的感受。
他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但是快的超出了他的预料,怎么想都是那只蛞蝓的错吧。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断了他的思考。
嘎嘎嘎!
嘎嘎!
他背后骤然响起尖锐的鸭鸣。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感受出一种熟悉。
啊,对,这可不是国木田君的嗓音吗!
太宰治顿时转过头,便看见一只脖子上挂着金边眼镜,一摇一摆狂奔而来的身影。
嘎嘎!
.
太宰治的询问,在中岛敦耳边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让他终于发现了些许违和感。
电话里发出的声音是什么都好,但绝不可能是野鸭的鸣叫。因为太宰治的异能力,是对其他所有异能的无效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唯一一个能彻底拨正今夜怪相的人。
是我中了异能!
中岛敦猛然抬头,这一瞬间,他恍惚地感受到了世界骤然变得庞大,周围的一切仿佛生长一样的抽条而出,如同巨人一样遮云蔽日。路灯上,树梢下,在氤氲的灯光中,一条条或是刚挂上去,还滴着血的的,或是泛着油光的烤鸭转起了圈圈。双脚系着红绳被高高挂起,细长的头颅低低垂下,颈间的豁口仿佛在冒着热气。
即使一般人来看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对于一只普通的鸭子呢?
嘎嘎嘎!
拔光羽毛的鸭子在笑,眼角阴翳,摇头晃脑,齐齐的指向某一个方向。
凛风吹过,像是晃动了一排排巨型铃铛,腥气与香味杂糅的飘过来,旧闻令人作呕。
这些都是他的同类,这些也都是他的结局。
这突如其来的古怪场景吓得他重心不稳一头栽倒,整个上半身都紧贴在地面上,只剩下两只鸭爪颤颤巍巍的将尾部支撑起来。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只鸭子罢了。
诶诶诶诶呀呀!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中岛敦内心惴惴不安,对于鸭子们所指的方向从内心油然升起一丝抗拒。太诡异了,满树吊着的鸭子,死了却比活的可怕,突然就变得恶意起来,和前几次完全不同,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之前不知以何种方式被握住的对讲机也直接掉在地上,没了声响。他翘着尾部焦急的扭头看向泉镜花,发现【白雪夜叉】已经浮现出来,是人型模样,手持寒刀,萦绕着煞气。
通过【白雪夜叉】,泉镜花看见了不带任何主观臆想的,最真实的场景。她堪堪站稳,望向前方。
生鸭,血,火炉,以及用脖子指向的,火光冲天的地方。
简直是峰回路转,异能力还在!看到负悬浮着的【白雪夜叉】,中岛敦大喜过望。但是几经尝试,他去沮丧的发现自己的异能【月下兽】完全被这一身壳子给压制住了。
异能力可以使用,只是虎化不被允许,这不完全针对他吗!
嘎嘎!
他拉长脖颈对着对讲机一端叫起来,希望那一头的人能感受到他的悲苦,两个脚爪依旧颤颤巍巍的蹬着地,深怕自己翻倒下来。
太宰先生!救命啊!
再这样下去,他再也不敢看见鸭子啦!
中岛敦,你真是太没用了!他自我唾弃到,没了异能力,只能让镜花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而你却像败犬一样蜷缩在这里,站起来,站起来啊!
你给我站起来啊!
啪嗒一声,他腿部发力,一个翻身,倒在地上,带着脑袋扭出了细微卷曲的弧度,和一段勾着嘴的鸭头对上了眼睛。
嘎?
呜哇!这不是之前被泉镜花斩断的鸭子吗!!
什么事也没有!我一点也不害怕!
.
顺着灯光而上,找到那摆着篝火的地方,临近河流,水光泛着粼粼的鲜红,里面飘荡着水草样的黑发。
有个穿着红衣繁袍的女人浮在河面上,晕开了缕缕血丝。
岸边的人无声的准备接下来的盛宴,开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放过血的鸭子直接被扔进锅里,片刻后捞出来只需一薅,便能轻轻松松的将羽毛拔的干干净净,露出白皙的皮肤,等待下一步处理。
锅的高处还架着一个木质的笼子,里面有一只将头卡在翅膀下的白羽鸭——和锅中正在沸水浴的鸭子是一个品种。为了让他好好看看锅中鸭子死不瞑目的惨样,他特地被以一种特殊的姿势卡在笼子里,直面扑鼻的鸭腥味和沸水的热气。
他的羽毛被水蒸气熏的湿答答的,直面水里的人间惨象。在他的眼泪,鸭子不是鸭子,而是某种更加值得他在意的生物。
锅里的东西挣扎了一下,红色的液体从地下乍出,溅了他一身。
血液顺着他的羽毛又流了回锅里。他厌恶的抖了抖身体,听着天空逐渐接近的嗡鸣声,这是螺旋桨擦过空气的声音。
在挂了这么久后,终于等到了来人。绕是这大体上是他先前计划好的,陀思也不免问自己,自己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罪恶他司空见惯,无论怎样的惨象他都能对此无动于衷。不过一直倒立熏在血气和鸭腥味间,终究是有些难挨。
但这是为了毁灭人类现有的恶,从而创造更完美的未来。
她先毁灭世界,再让他毁灭她。同类是始终杀不死同类的,但异类可以。
直升机已经接近了。
我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噪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犹如惊雷,一下子将脑海处于混沌的我震醒了。
全副武装的直升机高悬在天空,带着钢铁森然的金属色,显得格外威严。
想来这是专门为我而来,为今夜的乱象而来。不管怎么说,我的恐怖故事还没流传开来,我的取材事迹将来怕是要广为流传了。
没,没办法,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心虚的想着,只感觉头上的血迹没有漂干净,周身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我大概,可能,或许要凉了。啊,这次还是直接出来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用脸颊鼓出个小泡,抬手指向天空中的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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