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周。
夏日的炎热总是令人浮躁与困乏,大家都没多少精力折腾,似乎一下子都开始安分守己了起来。
周六那天,苏宇提着水壶,站在阳台旁帮舅妈浇花。那摆了两盆绿萝和栀子花,绿萝生命力强,除了偶尔冒出几片黄叶外,其他的,只有水分阳光充足,都能够不受时间的推移而枯萎掉。
但栀子花就没这么顽强,尤其是夏季的开花时期。偶尔闻到花香,但隔一段时间去看,就会发现莫名的,花就凋谢了。其他生长的栀子花不知道,反正舅妈家的就是如此。
苏宇浇花很认真,尤其会盯着那绿色的植物细细观看。他觉得,或许下一秒水分就会完全被吸收进去,就像长了一张大嘴,这些水根本不够它喝。但并不是这样,那水只可能被空气挥发掉。
他放下水壶,望了眼对方房子的阳台,发现那边栽有凤仙花。粉红色的一小树,貌似很漂亮的样子。
这时,楼下传来自行车的铃声。他低头看过去,见骑着自行车的那人竟然是张洛成。
张洛成似乎也看到他了,专门停下车子,仰起头冲他笑。他穿了件白色背心,脖子上传了挂着一条银链子。似乎还去剪头发了,看上去更加阳光精致。
“欸,下来玩吗?”
苏宇想了想说:“我还没写作业呢。”
“晚上再写呗,先下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舅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洛成皱眉:“你可不像这么听话的人再说了,她回来跟你出去玩有什么关系。”
苏宇莞尔一笑,随即转身跑去穿鞋。江浩拿着掌机在椅子上玩得不亦乐乎,但知道有人来找苏宇,他便带着讥讽称:“小傻子来找死瘸子了?!”
苏宇没理他,开了门出去。
等来到张洛成身边时,他正和某个过路人聊天,说话恭恭敬敬的,丝毫没有他平时的痞气。
等对方离开了,苏宇这才小步到他跟前,好奇问:“她是誰啊?”
张洛成说:“我小学老师,现在退休了,在家养病呢。”
“哦…”苏宇盯着他看,阳光照过来,他又半眯着眼。
张洛成问:“你看我干嘛?”
“你剪头发了。”
“是啊,好看吗?”
他点点头:“挺好看的。”
“你也可以剪成我这样,凉爽多了。”
苏宇摇摇头说:“我喜欢我现在的头发。”
张洛成伸手过去摸了摸,像撸猫那样,随即称:“上车吧。”
他的车看上去像是重新换了轮胎,即使抹了一层漆,但还是挺旧。
见苏宇犹豫,他又补充道:“放心吧,我骑慢点,不会摔着你的。再说了,把你另一只腿摔瘸的话,我可养不了。”
苏宇飞快白了他一眼,然后撑着后座将屁股挪上去。
“我们去哪?”他问。
张洛成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会很远吧?”
“少废话!”
说罢,张洛成踏动车子,自行车一溜烟窜出了巷口。道路上阳光热烈,但清风凉爽,似乎也就不那么热了。
“你骑慢点。”
苏宇看着两旁倒退的杂物楼房与人流,他有些害怕,便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很慢了。”
张洛成撇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的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更紧了些,他甚至有些得意。于是干脆放手车头,车子一晃,苏宇内心猛然一惊。
他拉下脸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别啊……好吧,我不闹你。”
张洛成说着把速度放慢,风似乎也停止了涌动,但额头汗珠被吹干的感觉十分舒畅。
车子骑过小城区,到一处镇子。
进镇子入口时还遇上两只发疯的狗,追在后头一个劲狂吠。
苏宇吓得不敢看,生怕后面的狗会追上来,然后咬住他的后背,将他拖下自行车。
但张洛成对此满不在意,他说:“你放心吧,那些狗也就只敢叫叫,不敢上前的。”
苏宇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东西依然在拼命追赶,便拍了一下张洛成的腰肢:“你骗人,它们马上就追上来了,你骑快点。”
“你不怕摔下去吗?”
“但我更怕被咬……”
张洛成似乎带着笑,他拐弯进了一处陌生小巷,那两只狗便没再追过来了。
或许,他觉得这一切都很刺激。
而平时文文静静的苏宇却被这刺激吓昏了头,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等下回去的时候如果还走这条原路,那肯定又得碰上那两只家伙。
想想就很可怕……
“你怎么不说话了?吓傻了?”张洛成问。
苏宇没立马搭理他,久久才回了句:“我就该和你出来……”
“哈哈,别生气啊,等到了地方你就会开心了。”
“还要多久?”
“应该,半个小时吧……”
“这么久啊?”
“对啊,在乡下啊。”
虽然北城只是个小城区,但过了镇子又下乡,光是想想就知道,等回家估计天色黑了。
苏宇有些后悔,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如果回去太晚,舅妈会怪自己的。
但这些,他忍着,没有说出来。
可过了一会儿,自行车离开杂乱的小巷与弥漫尘土味的镇子,行驶在宽阔发水泥路上。没有一丝人影,道路两旁是片片绿油油的稻田,有些早稻开始变黄,估计过不久就可以收割了。
阳光虽然热烈,但只是像灯光一样晃在头顶,并没有感受到它的温度。
更多的,是来自四面八方带着青草气息和不知名花香,夏日稻草味道的风。
一时间,苏宇便把那两只狗抛诸脑后,心情豁然开朗。
张洛成忽然问:“你会唱歌吗?”
苏宇愣了下,摇摇头:“不会!”
“那我教你唱怎么样?”
“为什么要唱歌?”
“因为这里没有人啊,或者你喊一声也可以,没有人听见。”
苏宇才不那么干,但他想了想,开口说:“我想听你唱歌。”
“嘿嘿,我唱歌可难听了。”
张洛成一边踏自行车,一边微微喘息。
“那算了……”
苏宇又问:“你总得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哪吧?”
“带你去吃遍田园果实啊。”
苏宇不明白,张洛成又说:“我小姨家有西瓜西红柿和黄瓜,遍地都是,她要出去两天,让我去帮她看家。”
“那你带我来干嘛?我晚上还要回家呢。”
“别回家了,住我小姨家一样的,而且绝对比你那舅舅家强。”
“可是……我舅妈回来没看到我,会着急的。”
“没事,我到那边打电话告诉我奶奶,让我奶奶去你家说说不就好了。”
苏宇考虑了下,觉得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只能按他说的办。更何况排除被生活上种种事情压抑了许久不说,就算是小孩子的心性,也无法拒绝到一个新鲜的地方任意玩耍。
绕过稻田之后,车子便拐进了一处村落。果不其然,村口依然躺了只大黄狗。好在,那只狗虽然长得健硕,但一直窝头睡觉,听见车子从身旁骑过,它也只是睁了下朦胧的眼睛,随即继续千秋大梦了。
“到了!”
自行车在一家院门前猛地刹住。那个院门上用木头围起来的,门上还挂着瓜藤,并且开了黄花。
张洛成把车子靠在门边上,敲了敲门问:“小姨?”
喊了几声后,似乎没有人在。
于是,他一把推开,木门吱哟一声,其中一扇忽然歪了。
俩人一惊,张洛成说:“糟糕,把门给推坏了……”
苏宇此刻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他,他想笑,却没笑出来。一把拖着他你去,解释说:“没事,这扇门就这样,我每回来都会推坏他。不过我一会儿就能修好。”
苏宇回称:“是不是因为每次都是你修的,因为修不好,所以才那么容易坏?”
这一点张洛成倒没猜想到,他淡淡说:“可能吧……”
忽然一只鸡才屋檐上飞下来,吓苏宇一跳。
张洛成带他进屋,阴凉僻静,还没有大人,简直就是孩子幻想的世界。
张洛成边倒茶边说:“小姨他们一家去旅游了,他们每年都会出去一趟,家里的狗啊猫啊,还有鸡鸭这些都得人来喂养。所以,我每年都会过来一趟。”
苏宇没回话,他累了,只想坐在竹凳上休息一会儿,顺便喝几口对方倒过来的菊花茶。
味道有点咸,但还可以。
门口两个小男孩跑进来,脚步声扑哧扑哧。
他们依在门口探头问:“小张阿姨呢?”
张洛成喝了口水,回道:“出去了。”
“哦…那你们是谁啊?”
“你猜猜看呗。”
俩男孩乐了起来:“我才不猜呢。”说着把目光盯向苏宇,觉得苏宇和自己一般大,应该好相处。但苏宇见他们看过来,他瞥了一眼,随即把目光挪开,就此搭建联系失败。
张洛成走过去问:“小屁孩有什么事吗?”
“还东西。”
说着,其中一男孩把小篮子递过去。张洛成看了看,发现那是几颗大鹅蛋。
“这么好。”
他说着兴高采烈收下了那些鹅蛋,心想晚上吃个鹅蛋宴。
那俩小孩还完蛋后,笑了一下,又扑哧着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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