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吃得并不如意,江浩本就是个倔强而执着的人。从小的顽劣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变成纨绔,这一点也成了他显著随在,与其他同龄人不相同的个性。
日子依旧平常,江东依然忙碌在岗位上。他看上去似乎也有了岁月的变化,没有了前些年的健瘦好身材,开始有了点肚腩,头发冒了好些白,不过看上去还是俊俏的。估计,他不会再与任何人相处了,应该说是感情上的固定模式,他怕了固定的形式,随意些,不惦记,更适合他。
江浩过着他的愉快暑假,天天和那几个儿时玩伴一起骑单车去抓鱼摸虾,有时候还背着帐篷远行度假。而苏宇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候独自待着,床前画画,梦里幻想,醒时找郭俊一块儿出门溜达溜达。
整整一个月,他都没见到张洛成几面。
这人好似来无影去无踪的武侠小说人物,也不知道他平时忙着些什么。
凭着这点好奇,某天苏宇抱着从图书馆里借回来的两本书,正走在返家的路上。忽然见到张洛成骑单车带着一个女生从马路对面穿过,行驶在自己前边。他闲来无事,又对张洛成产生了某种说不上来的兴趣,于是他决定偷偷跟在后头看看,这家伙平日里会沉迷在哪种乐趣里。
他加快脚步,因为习惯,所以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跛腿。虽然有些不协调,但步伐还是能远远跟上的。
绕过主街,穿过阳光照射的十字路,掠过人群与斑驳树影。自行车在一处巷子前停下来。找个地方,苏宇以前从未来过。
他气喘吁吁,又忍住没大口喘出来。稳了稳脚步,跟在俩人身后走进巷子。
巷口有两个小孩在跳皮筋,苏宇因为看着张洛成身边女孩出神,差点被皮筋的绊倒。
那女生身影苗条,长头发,一直垂到后腰,看背影略文雅。而张洛成对她有说有笑。话说,是女朋友?
苏宇皱了下眉头,走近了些,又觉得眼熟了。
听到女生的笑声,他意识到,对方是江美乐...
这个曾在他屁都不懂的时候跟他表白过,并且还是以情书的形式,三番五次去找他,甚至说过等他长大的那个甜美女生。
其实差不多两年没见到江美乐了,据说后来她转去外地读书,估计这下是因为高考才回来的。苏宇记起来,她临去外地的前一天还专门找过自己。
送给一盒画笔。因为听说自己对画画感兴趣。
当天天空阴沉沉,没有风,也没有雨。这种天气最叫人难受。
江美乐拿着小礼物走去教室递到苏宇手上,然后笑着说想让他出来陪自己走走。z
在那个白眼望四天的年纪,他当然不知道走走的意义。就想着外面又闷又热,况且随时都有可能下雨,所以就没这个打算,挥挥手拒绝了。
虽然他不识相,但江美乐还是笑呵呵的,说:“东西送你的,你收好。如果还能再见的话,你应该长大了吧。”
苏宇只是望着那盒画笔,想要,但觉得不太好,就推脱又拒绝了。
江美乐沉住气,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是:“千万不要随便搬家,不然我找不到你。”
然后,她撩了把刘海离开了。
此时的苏宇对那两个小孩尴尬笑笑,担心前边俩人发现自己,便往路边走,借助各家排开的窗户遮住自己的脸。
张洛成和江美乐走到一处带阁楼的院落,随即江美乐掏出钥匙打开院子的门,俩人便推着自行车进去了。
等他们进屋没影以后,苏宇这才悄悄走到院门旁。他把书装进包里,伸手扒了一下锁头,噌的一下,锁头开了。只是合上,并没有锁。
他内心有些紧张,觉得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毕竟也不能真的进去。不然被看见,那场面还真是尴尬呢。
不过江美乐也是,当时说好让自己别搬家,意思就是会来找自己的,结果一回来就跟别人处上了。那人还是张洛成。
难不成之所以见不到张洛成的人影,都是因为他成天厮混在别人家了?
正思考着,屋内的门忽然打开,一个人窜了出来。
苏宇忙往院门旁那堵墙壁躲过对方视线。他听见嬉笑和说话声,又忍不住探头出去瞧了瞧。
这时身旁经过一个孩子,见他鬼头鬼脑的,便问:“哥哥,你在干嘛?”
苏宇被他这么一问,内心又更加紧张了起来。他摇摇头说:“没,没什么。”
然后迈开步子打算先行一步。但这一走,就被院内的张洛成看见了。
“苏宇?”
张洛成走过来,开了那扇院门。
苏宇打算拔腿跑的,但想想那样十分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便冷冷的回头应了声:“怎么?”
见真的是他,张洛成回头看着江美乐,俩人都笑了起来。
江美乐又走了过来,捂着嘴把笑声咽下去,说:“好久不见。”
苏宇装作没认出她,瞥一眼,就没再看了,没回答。
张洛成走到他身旁白了他一眼:“这小崽了,不认识她了?那会儿她还跟你表白过的,忘了?”
苏宇又摇摇头:“没忘,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回来了?”
江美乐走到他身旁,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是长大了哈,都会摆臭脸了。”
“切,他什么时候不是臭脸。”张洛成打趣。
苏宇一转身,细声说了句:“我要回家了。”
然后便沿着来时的路走。
走了好一会儿,出了小巷,那街道和四面八方的车辆人流,他感到陌生。阳光垂在西边,照得地上茫茫一片。他微微眯眼,寻着来时的路。但貌似记不得了,估计是为了赶上二人走得太快,无暇记住路上的标志性东西。
他又回身看了眼小巷,心想,算了,乱走总能走回去的。
于是迈开步伐,凭着感觉去走。
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车铃声。他抬眼,见到骑在自行车上,缓缓跟在他身旁的张洛成。
张洛成提醒说:“你走错了,回去的路在那边呢。”
他抬头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索性拐了个弯,也没回话。
张洛成依然跟在身旁,车子链条来回转动的声音像一个发条,十分驱动他的心跳。
“怎么不高兴呢?”
苏宇依然没回话。
张洛成笑了:“因为我跟你初恋女神在一起了,所以不高兴?”
这话在苏宇眼里有些荒谬。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江美乐,即使她漂亮又随性大方。他盯了张洛成一眼:“不是……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想回家。”
“你就是不高兴!”
张洛成解释称:“放心吧,你还有机会,我只是上她家拿点东西。”
“拿什么?”
“我奶奶胳膊疼,听说江美乐家有药,贴了就能好。所以我过来看看。我和她只是朋友,虽然……”
“如果能泡到那就更好了,哈哈。”
张洛成奸笑了两声。
苏宇撇了下嘴角,还是决定回家看书吧,借了好几本书呢,时间紧促,他可不想看到一半就得拿去还。
“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
“要我载你吗?”
苏宇停下脚步,点头答应了。
坐在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后座,闻着熟悉的少年淡淡的汗味,以及混杂着衣服肥皂香的气息。他又笑了,还是张洛成让自己感到安心,其他人都不能。
“对了,跟你说个事。”
张洛成忽然搭话。
“什么事啊?”
“暑假之后我要去外地当兵了,大概在部队两年,看看能不能混个警校啊啥的。”
“你想当警察?”
“不知道,我觉得警察挺好的,你看看电影里面,那么威风。”
“电影里都是假的。”
“那也威风!”
话语戛然而止后,苏宇意识到他的话,他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问:“你要走了是吗?”
张洛成转了个方向,风从耳边刮过。
他回称:“是啊,人长大了就得离开的。”
“你不当混混了?”
“混混都不讲义气,没意思。”
“好吧,那祝你前程似锦!”
“呵,傻小子,又不是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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