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再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因为是年夜的关系, 王府内灯火通明, 犹如白昼, 王城中爆竹鸣响,四处声闻。这般情境下反而觉不出有几分入夜的宁寂, 令人恍惚间以为尤处白日喧嚣。
李承恩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勉强撑起酸软的身子靠在床头软枕上, 看着眼前华丽的床帐和精致的雕饰呆了好半晌。直到思绪完全清醒,才默默抬手盖住脸面, 心头一阵尴尬窘迫,颇有几分不知该如何面对原身的愧疚难安。
竟然……又是一场颠鸾倒凤。
他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般的松了口呢?还任由景宁王那般……那般的胡乱折腾, 白日宣淫!
古人曾云:有一就会有二。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第一次, 他能骗自己是逼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这第二次, 他神智清醒, 武力尚存,虽然算不得欲拒还迎, 却着实也够得上半推半就……
他骗不了自己。
对于景宁王的接近,他没有嫌恶、不曾憎愤, 甚至还因为对方带给他那般极致忘我的欢愉,而令身体比理智先一步沉迷, 这简直是……
“少爷?”锦帐内的些微动静立即引起了陆铁的注意,床帐外传来他小声的询问,“可是要起身?”
“嗯。你让所有人都退下吧,我自己……”李承恩刚想说自己沐浴不用人伺候, 这才发现他此刻身上竟并非赤/luo,反而衣裤齐整,显然是早已被人打理过了,难怪此次感觉身子舒适不少。
“陆铁,你帮我擦身了?”李将军当即一把撩起床帐,抬眸看向正准备伺候他梳洗的亲兵小厮。
“不是我,是……王爷。”陆铁急忙认错般垂低了头,跪在床侧双手高举,递上给李承恩漱口的杯盏,“王爷走前屏退我等下人,单独帮少爷清洗了一番,说……说若是由着您自己洗,一定又是胡乱应付,长此以往对您的身子不好。”
陆铁的话让李承恩漱口的动作顿时僵了一僵,脸色一阵忽红忽白。
不能说心内毫无触动,只是难免羞耻更甚。可再想到对方在情事之中都能忍耐住欲/望,先顾着他的不适替他按揉腰背,神色却实在无法平静。
他想不到天潢贵胄、位高权重的景宁王会待他如此细致温柔,体贴入微,便是这样的真情只是一种欺骗和假象,恐怕都能令人心甘情愿一如飞蛾扑火般沦陷。至少李承恩是真的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跳乱了几分,因为他将自己假设到景宁王的位置,也是断断做不到这般亲力亲为来对待发妻的。
“陆铁,王爷走了多久了?”情绪收敛之后梳洗完毕,李承恩推拒了陆铁的搀扶,自己艰难的挪坐到铜镜台前,让陆铁方便更换整套寝具。
“有两个时辰了。王爷交代说宵禁前会回来,少爷,要上晚膳吗?还是等王爷回来一道用?”
陆铁先前是真被景宁王吓了一跳,对方明明阻止他打扰李将军休息,自己却径直抱起了将军去屏风后清洗。他原以为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景宁王一定是在逗弄将军,想必是做不好这个活的。结果就被景宁王那副小心细致的认真模样给打了脸,对景宁王的观感也因此好了不少。
他想,即使景宁王只是一时兴起,但这般表现出来的宠爱却也着实不曾渗假。他忽然便开始希望,希望景宁王这般的温柔可以在将军身上维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今天的晚膳也算是府上的年夜饭了,那就等王爷回来再上菜吧。”李承恩想了想后,淡淡吩咐道。
“好的,少爷。”
景宁王回府后,果然脚步不停的直冲后府正院,丝毫不遮掩他急着去见自家王妃的迫切心情。更在门口听陆铁说李承恩在等着他一道用年夜饭后,脸上的笑容简直闪花了周围一干奴仆的眼。
江元和陆铁两人互相递了递眼色,交换了一下心内的想法后,伶俐的同时停步守在门口,只看着景宁王眉开眼笑的进了屋。而果然,景宁王进去没多久,就听到李将军的一声怒吼:“夫主,你给我放……唔——!”
然后就是不出意外的‘叮当哗啦’的器具落地声,再然后,声音却突然没了,只传出李将军一句冷冷的吩咐:“陆铁,进来收拾。”
江元忍不住拉住欲进去的陆铁用手势询问:王妃原先是在干嘛?
“在画虎头、书聻字。”陆铁用口型轻轻回答,随后耸了耸肩迅速低着头进屋。
因为李承恩是在书写时被景宁王偷袭的,自然地上掉落的都是一些笔墨工具。陆铁很快就收拾好了,再偷偷用眼尾瞥了一眼一旁僵如木头的景宁王。顿时了然,这情况他不用猜都知道,王爷肯定是被将军点穴了。
不禁在心底摇头叹息,景宁王这时机是真没选好,李将军只要手里有武器,哪怕是支毛笔,王爷都别想轻易近身……
“好了,陆铁,你拿去交给王管家。然后就通知上菜吧。”李承恩落下最后几笔后吹了吹墨迹,将字和画递给陆铁,打发他出门。看着房门再度合拢后,才用力拍了一下景宁王的背,解开了对方的穴道后无奈说道。
“夫主,我在做正事。”
“看到了,我倒是将这事忘记了。”景宁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死前那些年一直都兵荒马乱的,所有过年的习俗都是能简则简,如今倒是将这本该由他来做的事给忘记了。好在李承恩是双儿,又是王府正妃,也能画得。
他随即走到李承恩身边帮他捏了捏肩膀,又忍不住凑到对方鬓发上亲了亲,柔声问道:“承恩可是等许久了?饿不饿?”
“还好。”饿是真的饿,但幼年孤苦境遇贫寒的李承恩却真的不想在这般过年的日子自己一个人吃饭。更何况,景宁王是这个王府的正主,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
“那这就用膳吧。”
景宁王看了一眼李承恩看似平静的面色,嘴角微微一勾,在对方行动迟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就趁机伸手将他揽腰一抱,然后不等李将军开口拒绝就‘蹭蹭蹭’地窜到了设在正院的外厅主桌前坐下。
一边揽抱着人不放手,一边通知江元上菜。
“夫主……”李承恩觉得自己已经都懒得生气了,他用狭长的眼眸淡淡扫了一眼景宁王,语调平静的说道:“今夜是除夕,晚膳不撤,又需守夜。夫主这是准备抱到手断了为止么?明日可还得入宫领赏请安呢,若是初一便叫太医诊治,这寓意可实在不好。”
“承恩竟不生气?”景宁王微微睁大了一双凤眸,突然觉得李将军这么淡定的话就不好玩了。他就喜欢看李将军又羞又怒耳尖通红的样子来着!
“除夕初一莫生气,这难道不是古语?”李将军拍开景宁王的手臂,逞强的从他的腿上离开,但双脚刚一蹬地,却难免因为牵连到虚软的腰腿而踉跄了一下。
景宁王立即紧张的站起身重新揽抱住了李承恩,随后将人再度强硬的揽坐到自己身旁,两人就这么合拼在了一把椅子里。好在,王府的主座都宽大,两人并排就坐其实也刚刚好。
“那承恩若是不会生气,今晚……”景宁王的‘春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夫主,今晚要守夜。”
“无妨,守夜嘛,你我可以‘守’一夜啊,为夫挺得住!”景宁王玩笑道。
“……”李将军被噎了一噎,表情难以置信的盯着景宁王呆滞半晌,在用手偷偷揉了揉自己的腰后,嘴角抽搐的劝谏道:“夫主,不可涸泽而渔啊!”
“哈哈哈哈……”
景宁王开怀大笑起来,他用力揽过李将军的肩膀,将头靠在对方的肩窝处蹭了又蹭,只觉得自己真是怎么看怎么爱这个人。
果然他的李将军,这性子保守内敛却不木讷呆板,逗弄起来实在好玩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tips:除夕过节参考的是唐朝的宫廷风俗,稍作设定。
“画虎头、书聻字”:《酉阳杂俎》记载:“俗好于门上画虎头,书聻字,谓阴刀鬼名,可息疫病疠也。”为什么画虎头?因为虎吃恶鬼。这种说法源自《山海经》。那为什么要书“聻”字?正式解释是,“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书“聻”字,鬼都会害怕。
这两件事由房子的主人亲手绘制书写,贴于门上,用于驱鬼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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