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暖阳高挂,空气清透。寒云寺建在山腰处。江有义出了藏经楼, 在回客房的途中, 才发觉从寒云寺向远方望去, 能看到连绵起伏的雪山。
她望着那处深吸口气, 仿佛吸进了满腔的凉爽清新。
寒云寺一事已了,逝者已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这不是在玩游戏,死了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此处也只是任务的开端, 若在这就跌倒爬不起来, 不如早些让系统抹杀了自己为好, 倒还省得折腾。
只是, 蝼蚁尚且贪生啊,她江有义也必不认输!
不试试,谁又知道结果如何呢?
江有义走到悬崖边, 那里立着几棵不知什么品种的松树,树下一块被风雨打磨得圆润的石头。
江有义上前吹去了上面的浮灰,屁股刚搁上去呢,便听身后有人焦急地喊道:
“江姑娘,那里危险!”
江有义回头, 果然看到那位姿容俊秀的少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许是跑得急了些, 他双颊微红,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听到一声江姑娘,我就知道是明真小师父。”她笑着道。
明真的桃花眸在强光下十分清透, 有着琉璃般的色泽,细看之下,眼尾的弧度很是勾人。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以袖子轻轻拭去汗珠,又整了整衣襟,这才缓缓向江有义走去。
“江……姑娘,莫将脚伸出去,小心掉下去。”
江有义的双足在悬崖边摇呀摇,他的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荡吖荡。
幼年时他也时常来此地玩耍,圆正师叔跟他说过一次,他便记在心里,不想让师叔师父他们担心。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师叔们的心情。
这江姑娘虽虚长他几岁,可性子却跟个孩子似的,真是让人担心呢。
江有义自然不会听劝,也不如明真这般善解人意。
明真微微皱着眉,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毕竟还是16岁,脸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此刻倒是有点包子脸的模样。
江有义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江有义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置,热情地招手道,“过来坐。此处不晒,视野超好,很适合发呆。”
她不仅没听他的话,还招呼他过去。
明真神色看上去有些恼。
就在江有义以为他不会过来的时候,明真垂着眼睫身形动了。
紧接着,江有义又闻到那股能让人静心的檀香气息,她看着身边犹豫片刻又乖乖坐下的那人,脸上是那种看不惯她却又拿她没办法最后还被她带偏的无可奈何。
江有义心里又是一阵好笑。
一瞬间,二人有些沉默,他们望着远方直耸入云的连绵雪山,好似在看景却也不尽然。
过了一会儿,明真犹豫着开口问道:“江姑娘,你的毒为何不给圆意师叔看看。此毒怪异凶险,你只身在外一旦毒发……若是碰上别的男子,可如何是好?”
江有义“咦”了一声,好奇道:“不是吧明真,你……你居然知道这是什么毒?”
明真诚恳地摇头:“小僧不曾见过这样的毒,只是,江姑娘毒发时的症状,看似虽不致命,却浑身发烫,总喜欢往人身上……扑……”
他顿了顿,一脸凝重。
忽然起身道:“不行的江姑娘,你随我去见圆意师叔,此毒在身危险的很,小僧如何能让你单独下山?”
江有义将他拉住示意他坐下:“明真,你怎么跟我长辈似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就不能多担心担心自己,多为自己考虑?那变态黑衣人再来找你可怎么办?”
明真见她不听自己所言,气恼得正要说话,却被江有义抢先。
她凑近低声道:“我这个毒不能让你师叔师父他们知道。”
“为何?”
明真不解,这天底下有什么毒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看来小和尚还真不懂这是什么毒,江湖险恶,有必要跟他科普科普。
“你方才说的没错,中了这个毒全身燥热,忍不住往人身上蹭。不知你可听说过双修?”江有义有些犹豫地引导,“这么说吧,你可知道抓你回去的那个玉面蝶用的是什么修炼法子?”
小和尚起初尚且懵懂地看着江有义,说到双修、玉面蝶的时候,他忽然收回视线,微垂着眼睫。
“阿弥陀佛。”明真不安地宣了句佛号,道,“江姑娘,你……别再说了,小僧,小僧大概知晓了。”
莹白的脸上忽红忽白,他担忧道:“如此说来,江姑娘更加不可随意出寺。”
江有义摇了摇头,打趣道:“你想啊,你们寒云寺那么多俊俏小和尚,而我又是中了这种毒的女子,万一毒发,他们岂不是很危险。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你!”明真直直地看着江有义,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都这时候了,江姑娘还有心思开这样的玩笑?”
“小师父别生气,对不起,我不开玩笑了。”江有义终于收起玩笑之意,正色道,“实话跟你说吧,之所以不让你家师叔知道我中的毒,一来呢我觉得这种毒让你师叔这样的高僧治疗真的很让人难为情呐,我脸皮薄嘛。二来呢大家都知道我俩在双蝶洞府被关在一起,加上戒痴那个大嘴巴,他当时看到我俩的情形你不会不记得吧?总之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肯定会让人误会的,我可不想寺里的人误会,明白吗?”
“是小僧考虑不周了。”明真叹了口气,道,“其实,江姑娘你是担心影响到小僧吧,他人或许会误解小僧是否破戒,可事实上你我本就清白身,何须惧那莫须有的误会?小僧真的不在乎。”
咦,他还真是聪明,立马就意会到了重点在哪里。
只是若是现在承认的话,小师父定会心生内疚,他一生慈悲为怀,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小小的名声,到时抓着她在这治病,岂不耽误时间?
想罢,江有义道:“小师父你想多了。我是女子,女子自然是很看重自己的名节的。在这红尘之中,无论是作为禅修的你还是女子的我,都不得不注意这些,但愿我们远离是非,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江姑娘说的是。”明真无奈道,“可你的毒……”
江有义好哥们儿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待下了山我定会去医治,这么多天都没毒发想必也没什么大碍的。我很惜命的,放心吧!”
二人沉默一阵,树荫下有山风拂面,眼前是绝美雪山,一切好似在画里一般。
江有义在这样的环境里舒服得想睡觉。
“江姑娘,你……”明真欲言又止。
“我听着呢,你说。”
“准备……何时离开?”
“今天吧。”江有义想了想,道,“不只我走,你也要走啊。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无法停留在这里的。”
明真望着远山,点了点头,道:“不知以后可还能再见?”
气氛有些沉重,江有义忽然想到,若是明真此生在永慈寺修炼,不再有什么风浪和劫难,那他们二人今日一别,是否意味着便是最后一面?
心下微微酸涩,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叮嘱道:“你在永慈寺好好修炼,遇事也莫要逞强,记得保护好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明真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眼神一亮:“那小僧若是有难,江姑娘是否还会再来救我?”
江有义笑着摇头:“你呀,这么聪明,以后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又何须我救,你只管记得自己的初心,向着目标奋斗就好。”
江有义心道,小和尚只要不要动凡心,不为了情之一字放弃自己成佛之路便是最好不过了。
谁知,明真苦笑道:“江姑娘总说小僧聪明、此后于修行上会大有作为。可若是……若是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强,若是小僧达不到江姑娘心中的期望呢?”
江有义不知其何意,怕他少年心性,心中产生什么执念容易走歪路,便安慰道:“一切顺其自然,若能飞升成佛固然是好,不成则随心而行,开心就好啊。”
明真深吸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小僧想说的是,若是可以,希望江姑娘以后有时间,便常来对小僧指点一二,我便知足了。”
明真的眼里有着细细碎碎的光,江有义在那其中,似乎看到一点点……希冀。
江有义想着,若能时常探望一下确认他没走歪倒是好的。
可是,别说她要做任务,即便没有任务,她一个女子,也无法经常出入天下第一禅修门派啊!
江有义安慰道:“放心,若有机会我定来看你,只是想必永慈寺寺规更严,只怕……”
明真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他下意识咬着下唇,略显委屈又有些坚强的模样。江有义慌乱道:“好了好了,总会有办法的。我进不去,你可以出来的嘛!你好好待在永慈寺修炼,不出十年,寺内便会派出一批新弟子下山历练,届时不就有机会了?”
她怕他不信,为了给他增加一些新年,伸出手道:“本姑娘很讲信用的,你我击掌,便是许下这十年之约,谁都不许赖皮!”
只是江有义刚过伸出手便有些后悔了,她把他当朋友却忘了他的禅修身份,这样岂非不妥?
她有些尴尬地想收回手,下一秒只觉得掌心一暖,一双纤长如玉的手掌与自己的手掌轻轻相对。
小和尚说道:“十年之约,小僧铭刻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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