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趴在她脚下, 对着脸朝地砸出来的沙坑, 语无伦次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把当初车祸背后的阴谋说了个清楚。
他原本是个修电脑的,开的小铺子就在发生车祸那条路的拐角。
那个地段有点偏, 附近都是些囤货的库房,根本没几个人影儿。当时他听见动静也没在意,过了会儿走出铺子抽烟才看到街上的惨状。
卡车歪头撞在电线杆上, 另一辆轿车则直接掀翻在地。
正午的柏油路被阳光照得发亮,他看见极为震撼的一幕一名柔弱的女孩以身犯险, 将压在车下的男人拽了出来, 结果自己却代替他陷入险境。
看到车身不堪重负压下去的那刻,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夏季炽热的风中,他听见一个女孩子的惨叫。
片刻后, 他狂跳着心睁开了眼。
触目惊心的血从车底蜿蜒而出, 染红了满地破碎的玻璃, 让人一阵眩晕。
他吓得直哆嗦, 手里拿着的烟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他是个俗人, 他不伟大, 他做不到牺牲自己去救他人, 他甚至因为担心那辆车会爆炸而不敢过去帮忙。他唯一做得到的只有拨打120急救。
他站在毒辣的烈日下,却浑身冒冷汗。
直到救护车出现, 他才稍微松一口气。擦了把湿淋淋的脸, 软着双腿回了铺子。心有余悸间, 来了个年轻女人,一来就拿出一张银行卡,告诉他,里面有一百万,能不能得到这笔钱,全看他的本事了。
一百万对他这种穷人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所以,当对方提出要他黑掉车祸现场的监控,把录像里救人的女孩变成她时,他的良心只刺痛了那么一小下,便埋头飞快地干起活来。
说起来,他也算有点小技术,除了修电脑外,偶尔也接点擦边球的单子,例如帮人盗号查出轨聊天记录之类的,但是像黑监控换脸这种高难度的活,他还是第一次接。
对金钱的渴望让他突破极限,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这笔交易。
他做得又快又好,雇主对此很满意,又给他加了五十万,要求道“把原版监控清理干净,今天就离开这儿。”
就算她不说,他怕惹祸上身也会赶紧离开这儿的。他拿着钱麻溜地滚蛋,这一年的时间里又投机取巧把钱翻了好几倍,然后来到乐城开始养老式享乐。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当初监控录像里的那个女孩
“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穷啊,我爷爷得了绝症,我需要这笔钱给他治病,还有我奶奶,她老年痴呆,我爸是残疾人,我妈我妈她卷走所有家当跟野男人跑了我容易吗我”男人开始张嘴胡扯,卖惨博同情。
秋名唯哼笑,踩着他的脚又用力了几分“说谎也有点技术含量,当别人是傻子还是智障”
“嗷嗷嗷疼疼啊姑奶奶”男人再度认怂,“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秋名唯“不行”
难得有个自动送上门的彩蛋,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段时间她之所以能如此潇洒地在乐城挥金如土,全亏了原身胀鼓鼓的钱包。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花了原身的钱,不为她做点什么心里总过意不去。
盯着被踩在脚底的男人,她突然心生一计,“监控录像的原版,你没有留一份”
男人眼珠子转了下,答得飞快“没有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答应了雇主要删就肯定要删”
秋名唯狠踩了他两下,男人依然没有松口。见威逼不行,她打算来点儿利诱。
她蹲下来,五根葱白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数。”
男人狐疑“啥意思”
“五千万,我要原版监控录像。”
五千万
男人眼睛霎时间瞪得老大。
不是五万五十万五百万,是五千万他妈的五千万啊
男人利索地从沙坑里爬起来,双膝并拢跪地,作乖巧状,脸上咧开谄媚的笑容,毕恭毕敬喊了声“爸爸”。
“监控录像您什么时候要”男人的殷切劲儿比之前搭讪更甚,“我当初也是以防万一才备了个份,没想到还能帮到您的忙,真是荣幸之至鸭”
简直了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秋名唯啧了声,摸出一张支票,唰唰写下一长串数字,捻着一角亮给他看“行了,别屁话。我住乐滨酒店3099,监控录像什么时候拿来,这钱什么时候是你的。”
男人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立马把支票抢过来。
秋名唯嫌弃地退了一步,冷漠无情地把支票放回钱包“还不快去”
天降横财,让男人心花怒放。他一刻都等不及地赶去拿监控录像,边跑边回头喊“3099是吧你等我啊我马上就来”
半小时后。
简单冲了个澡的秋名唯坐在阳台上边吃水果边等人,听见门铃响了,她用毛巾擦擦手,起身去开门。
“见钱眼开的东西,动作还挺快”
她嘟囔着看向门后,这才发现,来的不是彩蛋男,而是巧遇过两次被她砸了一亿块钱就忘到脑后的人。
“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鸭舌帽下,那双桃花眼点着欣喜的光,美得像午后粼粼的海面,凉薄却不显寡情的唇上扬着,轻叹着说,“终于找到你了。”
见他喜形于色,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秋名唯也轻轻笑了“找我做什么解约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官司打得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下个月就能和乐娱彻底解约,而且天价违约金也会被压低下来,最多只用赔偿三千万。”
秋名唯点头“那挺好。”
薄原彻注视着她,眼里满是感激“这一切,多亏了你”
“我”秋名唯不这么认为,“做出反抗的是你,帮你打官司的是你的律师,我只不过顺手帮了点小忙,而且现在看来,就算没有那笔钱,你也一样能够解决这件事。”
所以,她在这场战斗中,相当于是0贡献。
“话不能这么说。”薄原彻压了压帽檐,“要是没有遇到你,那天晚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可挽救的事。那笔钱虽然用不着,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却是根救命草,否则我也不会有底气和公司抗争。”
秋名唯是想着,原身那么多钱留着也是便宜了陆景深那个渣男,不花白不花没想到举手之劳会被他看成那么重的恩情。
她受之有愧,轻咳了声,制止道“行了,别吹彩虹屁了。”
薄原彻于是不再说空话,走近了些,和她商量“大家一直说想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你什么时候方便”
“大家”秋名唯捕捉到一个奇怪的字眼。
薄原彻解释“这次不单单是我一个人解约,还带走了一些同样受明莎莎骚扰的同期和后辈,大家打算自己成立工作室,免受限制。”
“这样挺不错。”
见她露出欣慰表情,薄原彻唇角笑意更甚“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能有这样意料之外的好结果,全都亏了你的帮忙。”
秋名唯明白过来“所以你为了这件事一直在找我”
说到这个,薄原彻不由懊恼扶额,声音闷闷地说“嗯,怪我就算第一次没要到你的微信,也该再问问,结果我连你名字都忘了问”
要不是刚才恰好路过这边,又恰好瞥见她走进乐滨酒店的身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他话里怨念太明显,配上这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就像是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让人生生瞧出几分可爱来。
秋名唯失笑“这么想报恩,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见他眼眸亮了亮。
她没忍住,坏心眼地说,“现在进去,洗干净了qy我。”
正想看他什么反应,却被走廊传来匆忙的脚步和一句慌张的喊声打断“诶诶诶爸爸您等会儿咱们先把正事儿谈了,您再慢慢享受可以不”
是扛着笔记本赶来的彩蛋男,他大口喘气奔至门边,随便扫了眼薄原彻,也没看清,张嘴就是一句马屁“爸爸您的眼光就是好,这只鸭真帅您真会挑”
冷不丁听见这话,薄原彻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以为再也不会遇见
唇角不自觉上扬,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可转念想到她那番话,又莫名有点心虚地敛了敛唇,不太自然地解释“正好路过,进去坐坐,没打算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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