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厨人高马大，迫力十足，吴连涛在他的逼视下，动都不敢动。
好在他的经纪人在跟副店长唇枪舌战之中还能分出几分神留意自己主子那边的动静，见蔡大厨一副下一秒就要动手的危险神情，忙丢下自己的主战场，跑过来把两人分开，同时不忘指责蔡大厨：“你想干嘛？你这是对客人的态度吗？你们是黑社会吗？叫你们店长过来！我还真不信你们一家破饭店能把我们怎么样！”
蔡大厨直起腰，一脸轻松：“没人要把你们怎么样。”
经纪人则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把你们老板叫过来！我问问他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蔡大厨微微一笑：“我就是老板，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他们的。”
“你！……”
经纪人被蔡大厨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吴连涛则趁着蔡大厨应付经纪人，调整好了情绪，抬头挺胸，摆出一副无畏强权的倔强姿态：“我的意思是，唐青以前好歹也是个光鲜亮丽的明星，沦落至此实在有点可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帮助他。在我表达自己助人心切的时候，言语上可能有些冒犯，对此我愿意道歉。”
言下之意是虽然我没有错，但是如果你非要我道歉的话，我可以道歉。
然而没有人将关注点放在他身上。
“唐青，原来你以前真是个明星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哎哟，那你‘沦落至此’，还真是有点可怜的哟。”有人跟风起哄道。
所有原本闷头干活的人都笑了。
欧子洲抽了抽嘴角，正要还嘴，蔡大厨大声喝道：“干活的时候少说废话！”
“是！”
欢乐的后厨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而吴连涛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那两个人嘲笑的不是欧子洲，而是他。
这群厨子，居然敢嘲笑他？
可笑，一群只能躲在后厨给别人干活的厨子，除了厨房这几十平地根本就没见过其他广阔的世界，就算把所有人的收入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这群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居然还敢嘲笑他？
他忽然冷笑起来：“你们还真是可怜啊。”
蔡大厨低头看他。
“小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经纪人意识到自从这个肌肉男来到后厨，后出的氛围就变了，原本还弱势几分的副店长话语之间也少了原本的客气。
他知道形势有变，真要动起手来，别说整个后厨，就算是肌肉男一个人他俩都打不过。
哪怕事后能够走法律途径，告到这破店倾家荡产，吃亏的还是他们俩。
他拽了拽吴连涛的袖子，低声示意他见好就收。
但吴连涛咽不下这口气。
他16岁出道，因为业务能力，因为出身，没少被人嘲笑鄙夷过。
但恶有恶报，那些敢嘲笑他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笑到最后的从来都是他。
这群厨子也是，敢这样笑话他，别想有好下场！
就算对方真是黑社会又如何？遇黑则黑，他怕过谁？
吴连涛笑着挑衅道：“哦？我倒想知道你的罚酒是什么。怎么，你要揍我吗？”
“揍你？”蔡大厨挠挠头，“我们是文明人，不打架。”
吴连涛失笑，没料到这个肌肉男虽然看着凶狠，实际上只是个怂蛋。
估计他是看出来吴连涛不是好欺负的人，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不过他居然用“文明人”这三个字当借口，实在是叫人啼笑皆非。
这么想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蔡大厨没有因为吴连涛的嘲笑生气：“不过嘛，你不是说你是个明星吗？”
他可不是“明星”而已，他是现在所有“明星”中最红的那一个！吴连涛不免得意：“怎么？因为我是明星就害怕了？”
“害怕倒不至于，只是文明人也有文明人的罚酒。”
蔡大厨说着，扬了扬手，边上的人这才看见原来他手上一直拿着手机。
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大了，将手机遮了个严实，所以他们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蔡大厨忽然露出一个跟他形象十分不符的憨憨的笑：“刚才那一幕我全都录下来了。”
……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自称明星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吴连涛？我搜到他了哈哈哈还真是个明星啊？你看他听老大说在录像后那个像吃了一斤屎一样的表情，我要笑到缺氧了。”
“拜托在厨房里能不能不要提那个东西？”
“明明是他们莫名其妙来找茬，居然还敢倒打一耙，真的是活该。”
“喂唐青，你们明星是不是都这样的啊，包装一个善良友好的形象，私底下脾气臭的要死，一副自己天下无敌的吊样子。”
“唐青，我搜了一下你，怎么都是骂你的啊？”
欧子洲：“……嫉妒我长得帅吧。”
“可是骂你的都是女生诶。”
欧子洲：“……”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不想背负这些骂名。
当厨师，与其说是完成他自己的愿望，倒不如说是逃避。
逃避运气之子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逃避一个注定悲剧的命运。
“娱乐圈赚的钱更多，你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蔡大厨问他。
欧子洲停下擦拭灶台的手：“国际大酒店赚的钱更多，你为什么不到50岁就退休？”
蔡大厨估计是没料到他会反问，愣了一下，下意识道：“累了。”
欧子洲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也累了。”
蔡大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酸菜鱼的钱从你工资里面扣。”
欧子洲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惨叫一声：“啊！吴连涛说好他出钱的！怎么给他跑了！”
蔡大厨哼了一声：“要么你从他那里把钱追回来，要么就自己垫付。”
欧子洲才不会为了这点钱去找吴连涛，他只要沾上吴连涛，绝对没有好事，这点已经在实践中充分证明了。
不过没想到身为运气之子的吴连涛会在蔡大厨这里吃瘪，还挺新鲜的。
但一想到自己要为吴连涛的错埋单，他就很郁闷：“蔡老头，我一共就那么点工资诶……”
“你喊我什么？”蔡大厨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
完蛋，心里念叨多了，竟然顺口就说了出来。
欧子洲连忙改口：“蔡，蔡老师……”
蔡大厨：“工资减半。”
欧子洲：“什么？！”
……
“世界线产生了偏移！”嘶哑的声音道。
“偏移角度？”低沉的声音有条不紊。
“0.15度。”
“连一度都没到，你激动什么？”
“但是……有觉醒者的世界发生了偏移……”
“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觉醒者有时候也会发生小角度偏移，会转回来的。”
“可是……”
“我说过的，最有可能被取代的可是你，明白吗？”
“……好，我知道了。”
……
欧子洲仍然在朋友饭庄过着白天学厨晚上打工的日子。
不得不说蔡老头作为一个厨师确实有一手。
欧子洲本觉得自己的厨艺经过几世的磨练，算十分拿得出手了，但跟蔡老头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他打磨最多的还是蛋炒饭。
“来！今天尝尝我研究的新品，龙虾粉丝蛋炒饭！我精心挑选海域300米到500米深的特级龙虾，米饭和粉丝用龙虾头慢火熬制的龙虾汤隔水炖煮。米饭颗粒饱满口感柔韧，粉丝切成细条后再用……”
“可以了，虽然你的蛋炒饭很好吃，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吃腻了。”另一个学徒叹了口气，“我现在听到‘蛋炒饭’三个字就想打饱嗝。”
欧子洲挑眉：“嘴上这么说，吃的时候还不是吃得一干二净？”
“那是因为……”估计是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学徒撇了撇嘴，没再出声。
……
白天餐馆里除了清点食材的人，只有两三个学徒在厨房间里忙碌。其他师傅露面的时间不多，蔡老头更是鲜有出现。
然而这天白天不仅所有师傅都在场，蔡老头也露了面，还罕见地带了厨师帽：“准备营业。”
“是！”
其他人训练有素地打扫厨房，欧子洲摸不着头脑：“不是还没到六点吗？”
副店长小声道：“有稀客。”
平日里顾客不乏达官贵人，从未见他们大张旗鼓地迎接，更别说打破规矩白天开店。不知道这位稀客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外国总统团队大驾光临？
疑惑归疑惑，欧子洲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忙准备开店。
终于等到“稀客”露面，欧子洲满怀期待地迎客，看到的却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面孔。
而且只有一个人。
然而尽管客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男人，后厨仍然是罕见的一片忙碌，所有师傅像是要一争高下似的，都拿出拿手好菜，就连蔡老头本人都拿起了菜刀。
这还是欧子洲第一次看见蔡老头下厨。
他逮住一个学徒问道：“那人什么来头？蔡老头亲自下厨给他做菜？”
学徒讶异：“你一个当厨师的不知道他？本国知名名嘴姜丹！国家级美食家，享受补贴的那种！”
“哦……那确实厉害。”欧子洲点头。
名嘴？他还以为是个主持人呢。
“确实厉害？我跟你说，那个人骂蔡老头蔡老头都不敢回嘴！”
欧子洲诧异地睁大眼睛：“我的天，那是相当厉害了！”
一道道摆盘华丽、用料奢侈的佳肴被端上餐桌，而这位名嘴姜丹却都只尝了一口，然后给出评价：“还行。”
厨师有些不甘地离开，几乎没动过的菜肴被端到其他桌子上。
不一会儿，店里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却无人动筷。
欧子洲看着这铺张浪费的一幕瞠目结舌，心说满汉全席也不过如此，这人竟然连满汉全席都不放在眼里么。
蔡老头下厨做了一道深海饕餮汇，是压轴菜。
这个名嘴姜丹尝过后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评价。
“不错。”
蔡老头微微蹙眉：“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姜丹撇嘴：“这是你应该研究的问题，不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蔡老头抱胸眯眼看着姜丹。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蔡老头的习惯性动作，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一脸凶相的人眯起眼睛，还是叫人隐隐察觉到一种类似杀气的气息。
姜丹哈哈笑道：“你们的菜味道很不错，可以看出都下了不少功夫。但是山珍海味我天天吃，好吃的东西到处有，你们的有什么稀罕的？你们用龙虾、用鲍鱼当食材，最后做出的也是龙虾、鲍鱼应该有的味道。我一看到你们的菜我就能猜到它应该是什么味道，结果他最后也就是这个味道。毫无惊喜，毫无新意。说真的，你们除了做得更精致，食材更好，做出来的菜跟一个家庭主妇有什么区别？吃来吃去就那么几个味道，我都吃腻了。”
“……”居然拿他们跟普通人比较。厨子们抿紧了嘴，虽然有不甘，但又无从反驳。
“这就是全部了？”姜丹尝遍了佳肴，却还是不满足，挑眉问蔡老头。
蔡老头的眼神毫不隐藏他的不悦：“不然呢？”
“明明有个生面孔，他还没下厨吧？”姜丹笑着转头。
于是所有视线都跟着他的视线转到了欧子洲身上。
欧子洲：“……”
别看我，别看我。
论水平，他自知别说跟蔡老头比，跟店里的普通厨师比他也差了一截。
人苦心钻研的菜品都入不了这位名嘴的眼，要他上，他只能炒一碗蛋炒饭了。
然而姜丹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我倒是没听说你又收徒了。”
蔡老头扫了欧子洲一眼：“他就是个服务员，只会做蛋炒饭。”
欧子洲眼角一抽。
没事是学徒，有是服务员，有本事别拿他当服务员使唤却只给学徒的工资啊！
姜丹倒是不介意欧子洲的身份：“蛋炒饭就蛋炒饭。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蛋炒饭了，你这一提，我还真想来两口。”
“来两口？”姜丹是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欧子洲却也不是怂的，“姜名嘴，要饭的是你，说自己只吃两口的也是你。这满桌子的菜肴是厨师们呕心沥血的作品，你却都只尝了一口就妄加评论，不觉得自己有些不尊重人吗？”
“要饭的……”
“姜名嘴？”
“……妄加评论……”
没想到欧子洲居然敢这么嚣张地对姜丹说话，站了一店却不敢出声的厨子们诧异地小声议论，刚才给欧子洲介绍姜丹身份的那个学徒后悔地简直想抽自己一嘴。
姜丹也有些意外，多少厨子求着要他尝尝自己做的菜肴，无论他的评价多么刻薄尖锐都不敢反驳他。现在居然有人说他妄加评论不尊重人，倒是挺新鲜的。
当然，姜丹也不会对这种没礼貌的小辈多客气，他笑道：“小朋友，能不能让我吃第三口、第四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欧子洲微微一笑，掏出一顶厨师帽带上。扬起下巴，眼神充满挑衅。
“好啊，你说的，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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