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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安排在下午一点半。
整个上午, 白寺都在安排造型师给宋清致拾掇, 连一根头发丝儿也不放过。宋清致本来还有些紧张,准备着把汇报内容再过一遍, 被白寺弄得什么也没法去想, 捂着自己光裸发白的耳朵说:“非要把头发剪这么短吗, 有点冷。”
白寺说:“长的也行啊, 现在给你接,扎个丸子也挺好看。”
宋清致只好由着造型师给自己剪短。
宋清致虽然已经大四,但他之前一直是沉默而很少和人亲密接触的, 基本只待在实验室里, 说他除了天生的五官,哪儿都土一点不为过。上次去白家总部, 一身打扮已经算是这些年里的最高规格了。没有捯饬过的大学生的最高规格,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半土不洋。
白寺让专业造型师出马, 效果自然不一样。
宋清致的鬓角修得短而齐整, 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整张脸的秀挺轮廓一览无余, 又厚又长的刘海也打薄了,因为他年轻,白寺又不喜欢死板, 所以刘海做了略显凌乱的分叉,原来的学生气里多了几分随意和潇洒,最后是色调丝毫没有僵硬感的黑色丝绸拼接西装。
这西装还不好找,是手工订制, 白寺凭着对宋清致身材的记忆想了好久,最后才勉强从白亭的oga助理那里借到的。宋清致虽然是beta,但还是有些消瘦,这身西装让他显得笔挺而精神饱满,格外引人注目。
造型师们非常夸张地鼓掌,宋清致的耳朵红得更明显,眼神躲闪着眨了几下之后忽然变得有些静笃。
白寺眼睛发亮地看着宋清致,心里像有什么在飞,天上地下飞得乱七八糟的,这个beta哪里有比自己大四岁的样子,生嫩得让人涌出想要小心翼翼的情愫。
会议的情况如白寺所料,白三叔果然把白亭请过来了。
水奶糕只算百万投资的项目,远不需要超过两位白家人经手。但白家这是首次做传统甜品,业界都在关注,高层的重视程度一致,否则也不会多次商榷。白寺仗着白家人的身份也参加了会议,想着大不了再帮宋清致一次,他可不觉得这是以公谋私,不管帮谁,两边都算好事啊,白家不要他帮罢了。
反正他干什么都有理。
宋清致上前,白亭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身上的那套西装,挺括的料子在灯光下流溢着细碎的光芒,她的目光便转向了旁边的oga助理。杨希坐在她旁边略靠后的位子上,目不斜视,一副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样子。
要给三叔面子,白亭本来只是想过个耳就走,这下好了,直接左腿放右腿上,alpha信息素毫不掩饰,单刀直向宋清致,第一个问题就把宋清致弄懵了。
“姐!”
白寺小声喊,一条腿跐溜穿过三个人去蹬白亭的座椅,蹬了几下不管用,都想直接上台了,却见宋清致咳嗽了几下,整个人略显冷静了下来,开始回答白亭的提问。
起先说得并不流畅,但这三天不是白准备的,宋清致始终把控着语速,没有显露出心虚或慌张,而且很快就找到了节奏,对答越来越顺畅。
上一次的表现太糟糕了,宋清致是做了就想做好的性格,有心把今天当作实操训练,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不敢与人直视,此时台下十几个人,有人低头,有人抬头,他的目光逡巡着,最后落到了白寺身上。
如果有人提问,他的目光会注视着那人,如果只是自己讲述,他就会自然将目光放在白寺身上。白寺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双手交叉叠在脑后,仰着头冲他微微一笑。
会议后半程进行得越发顺畅,白三叔明确表示,择日便去沢县,和点心铺子的老师傅签订合同,确定接下来的宣传。
事情定下来,宋清致反而不知道要再做什么,站在那里目送所有人离开会议室。
白亭走到半途突然回头看了宋清致一眼,然后拍了一下白寺的肩。白寺还能不懂,立马奔到宋清致面前,伸手剥着宋清致的西装说:“这衣服我是借的,我的眼光可真好,怎么一下子就挑中了我姐给订制的这件,要死要死,今天活不长了。”
他心里虚得很,别的款式都能现挑,就西装不行,他自己并不买西装,这么多年穿过的西装还是逢年过节服装师量了尺寸回去做的呢,这么讲究合身的玩意儿,当然是尺寸越接近越行,哪里知道这就挑到宝贝了呢。
两个人一起七手八脚地脱衣服,也没觉得狼狈,反而笑了。
“别笑别笑。”白寺说着,自己反而噗嗤一声,没憋住。
宋清致换回自己的衣服,白寺也把西装还给了杨希,他进门看到宋清致已经把头发扒拉回额头上,不由说:“你那额头是见不得人嘛,还是真的只想给我一个人看。”
“穿这一身,再弄那种发型,感觉很奇怪。”当然还是宋清致没有习惯的缘故,“下一次吧,我换一身。”
“下次是哪次。”白寺走到他的面前,忽然有点认真。
两个人往电梯走,宋清致走在前面,他微微低头,目光垂向地面,白寺便盯着他后脑勺上的发旋,几根一束翘着,摇摇摆摆的和宋清致整个人格外不搭,白寺咧开嘴角。
电梯直达停车场,送宋清致回沢县的司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白寺却不让宋清致出去,“叮——”,电梯关上门又往顶楼窜去。他靠着一侧的扶手说:“下次是哪次,有没有想好,把时间地点告诉我吧。”
电梯狭小,白寺散发出明显的alpha信息素,气味浓郁,彰显心情。
宋清致心想这是什么味道呢,男生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他终于体会到了身为beta的遗憾之处。
宋清致抬起头说:“白寺,我记得你的电话,如果你不介意,关于下一次我会在电话里……”
“如果你不介意,就下周吧。”白寺从兜里掏出什么,快速地按进宋清致的掌心里,“这就是时间和地点,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人来了就行。”
那是一张深蓝色镶着金色和红色的请柬,请柬上没有写内容,只写了白寺邀请陆捡,以及时间和地点,不出意外是特意做的单独一份。
宋清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心里猜,大概是生日吧,可是过生日至于这样吗,却是没想到白寺才是成人礼。他不知道白寺的具体年纪,只知道比自己小一些,心里揣测白寺可能才大一或者大二,但白寺清楚地知道自己比宋清致小了四岁。白寺不在意,但人还没追到手呢就挺不想说这事的,指不定宋清致就犹豫了呢,他要忍着不让自己得意忘形。
白寺说:“你那天来,我就告诉你。”
宋清致盯着“陆捡”两个字说:“我那天去,也告诉你一件事。”
白寺笑起来,瞬间感觉有什么开始在心里挠来挠去了,细细痒痒的,他对成人礼的期待猛然变得迫不及待。
宋清致打算改名。
大学的人数有几千上万,只要足够低调,就不会被人知晓。“陆捡”这个名字当然不低调,常年出现在教务系统的助教栏、奖学金名单、专业级论文刊物,甚至每日的实验室使用登记表上。提到“陆捡”,大家都知道很厉害。
至于陆捡这个人,来自哪里,父母是谁,没有多少人关心,也很少出现中学时期的那种流言,最多就是得到一个“nerd”的外号。
但宋清致很介意“陆捡”这个名字。
尤其这学期开始,养父突然千里迢迢来找他,宋清致就更迫切地想要改名。
养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每年都拿奖学金,开口就要,说这是赡养费。Beta在19岁成年,如今宋清致已经21岁,养父说:“中间两年没让你给家里钱,是体谅你。”
谁靠奖学金发财呢,交完学费就所剩无几了。养父要在学校里闹,好在那次被认识宋清致的一位教授给拦了下来,让各处管理上点心,所以后来几次养父就只能等在校门口。
过段时间要准备保研的事,宋清致想在那之前去改名。
“清致”这个名字是父亲取的,多年没有用,亲戚们也大多不记得了,宋清致想改回来。他隐约知道白寺要说的事,总不能两个人刚在一起没两天,他再突然说自己实际上还有个名字吧。
白寺的邀约,时间在晚上八点。
下午四点,宋清致就从实验楼出来,早早回宿舍换衣服。他平时的衣服实在拿不出手,不是文化衫就是校服外套,只能还穿那天白寺给他准备的除了西装的那身。
头发怎么都弄不好,于是放弃了似的看着镜子,莫名的,耳朵热了起来。
宿舍里的电话响了,对方自称是白寺派来的司机。宋清致便下楼,在校门口上了车。那是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但宋清致没有看出问题,他在几分钟之后要求拐道去点心铺子,司机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散发出并不友好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宋清致的手握紧了垂在身侧,心情不断往下沉。
商务车无端停下来,宋清致还没来得及开门,另一个alpha已经上了车。宋清致突然站起来要往外冲,养父一把拽着他往旁边掼,说:“真是有能耐了,连白家都能勾搭上呢。”
宋清致撞到了车门一角,脖子处“咯”的一声,他眼前一花,断断续续说:“我跟白家……没有关系。”
“可是我跟白家有关系呢。”养父把宋清致折近后座角落里,“白家那个少爷,让我带着你,把你送到他的成人礼上。”
成人礼……宋清致顾不得去想白寺竟然比自己小了四岁,脖子半扭向旁边,疼得眼睛发酸,试图躲开养父伸过来的手。
商务车已经上路,养父把宋清致的双手和双脚绑了起来,扯着他的头发往嘴里塞药丸。宋清致往外吐,养父撕开他的衣服,拎着衣服就往他的脸上抽,掐着下颚让他的嘴巴被迫张开,一下子塞进一把药丸。
浓重的腥味涌入鼻端,是信息素混淆剂,一种违禁品。
市面上有专属beta的催|情剂,但信息素混淆剂却不仅仅是催|情那么简单。它的使用对象不分性别,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ga,服用信息素混淆剂之后,都会产生一种高浓度甜香的类oga信息素气味。这种气味的催|情程度远远超过正常范围值,会让人陷入无意识状态,因此被检测定性为违禁品。
Alpha司机从后车镜里看到宋清致,不由又回头,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宋清致的脚踝说:“你这个儿子,腰细得像个oga似的,皮肤也白,啧。”
养父“嘿”了一声并不阻止。
ABO社会中alpha的数量稀少,又是大部分的掌权者,因此社会保障制度也明显向alpha群体倾斜。遗弃未成年alpha会被判刑,而养父有一对alpha双胞胎。
这些年给alpha双胞胎治疗,养父已经家徒四壁,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躲避债务,他长期不在家,最近听说beta养子年年都拿奖学金,这才想要过来拔毛,没想到守株待兔到了白家的大肥羊。
他嘿嘿笑着说:“就八岁的时候做过性别鉴定,说不定当时鉴定错了,真的是个oga,值啊。”
信息素混淆剂的药效猛烈,宋清致的意识变得模模糊糊的,身体逐渐发烫,有无数小蚂蚁在皮肤上爬来爬去一般,四肢软得没办法挣扎,只能蜷缩成一团,他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
再醒来是在白寺的怀里。
Alpha信息素混着酒味充斥了整个房间,白寺抱着他,解开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后的绸带。
“白寺……”宋清致的腿发软,身体前倾着往白寺的身上靠。
“我以为你不来了。”
白寺抓起旁边特别大的一束玫瑰,不知道多少朵,他又醉着,手里抓得不稳,无数玫瑰花瓣掉了下来。白寺又要去抓花瓣,食指指尖忽然一疼,被刺出了血。
“陆捡,我给你准备的,你没来……不是,你来了。”
白寺醉呼呼地将玫瑰送到宋清致的面前,宋清致伸出胳膊,但他没有力气,在混淆剂的药效下知觉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想要被触碰的酥感。玫瑰落到地上,宋清致含住白寺的食指,舌尖舔舐着上面的血迹。
“陆捡……”
Alpha信息素猛然包裹住宋清致。
宋清致说:“……我叫宋清致。白寺,叫我宋清致。”
“清清。”白寺将宋清致打横抱起,宋清致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来是在一个巨大的箱子里,箱子四周散落着很多彩带你们知道怎么看的不要在评论区提虽然也没多少留言啦。
这一夜漫长,醒来已过正午,宋清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滩泥。
他睁开眼,顾不得清理自己,直接走到镜子前。整面落地镜,后面是壁橱,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型的摄像机。
电子摄像头很好排查,反而这种小型摄像机什么都没办法确认。是养父放的?又为什么放在白寺的房间里?还是……
他望了床上的白寺一眼。
翻出浴衣穿上,宋清致离开卧室,身体的不适感还没有消失,他只能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试图整理昨天没来得及消化的信息。
门铃响了,客房部将白寺的衣服送了过来,宋清致说:“请问,还有别的衣服吗?”
“我们有专门为VIP提供的应急衣服,请问您需要什么式样什么尺码的?”酒店认房间号不认人,把宋清致也当做了客人,宋清致于是将错就错,要来了一身衣服,连鞋子都有,简便的跑鞋。
他在客厅里等着,听见卧室里传来声响,正要过去,却听见白寺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人?昨天有人吗?卧槽……”
显然他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口气变了一下,“我想想是什么人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喜欢的人啊……对,前段时间遇到个很想睡的,对,我算是理解了牛牛说看一眼就想直接睡是什么个意思了……视频啊?滚吧,说个身价让我考虑一下……行,回头让你们看个够呗,爷的身材谁看谁羞愧。”
卧室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讲电话的声音听不见了。宋清致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些冷,他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的念头只剩下一个,怎么处理昨晚的那段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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