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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寺的那辆车, 整个造型设计在如今也不过时。
外观整洁, 明显是清洗过之后才盖上防尘布的,但掉漆的地方却没有重新补漆, 整个车的前部坑坑洼洼的, 像一个未经世事的人, 不知道在哪里撞得一身伤痕, 一辈子都无法抹平。
总管事多年之后依然用心疼的口气对白寺说道:“你当初就这么一路开过来的,十几个小时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 连你身上都湿透了。引擎给雨水泡坏了, 你也不准人修,反正谁都不能碰你的车。”
总管事是个上了年纪的oga, 比白寺的父母还要年长十几岁,以前是跟着白寺母亲的。
白寺的母亲去世之后, 他就一直留在马场, 也是看着白寺长大的。因为是娘家人, 多少有点把白寺当孙子, 说话间没那么恭敬,却有着很明显的宠溺意味。
也不知道是一贯的细致,还是这次为了迎接白寺而有所准备, 总管事在说话间已经从怀里掏出车钥匙,就这么把车门打开了。
车内有些凌乱,没有明显的灰,总管事好像等了多年就是为了给它收拾一下, 弓着腰直接从里面搜罗出一堆零碎,其中副驾储物格里还有半瓶水,瓶身贴了酒店的标志。
宋清致的眼神落过去,认了出来。
当年白寺开车去沢县,住在一家酒店里,宋清致也去过。
白寺的房间里倒是什么都有,但宋清致口渴的时候只拿了一瓶矿泉水,规格比市面上常见的550要小三分之一左右,但他不知道价格翻了几倍。
宋清致没有浪费的习惯,剩下一半没扔,就那么拿在手里,路上和白寺说话,说得投入,顺手放在储物格里,倒是给忘了。
这样的小事自然谁都不会记得,但矿泉水的来源都是看得明明白白的,沢县酒店的矿泉水放在白寺的车里。
白寺的眼皮顿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生怕再翻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毁掉这个计划里应该轻松又亲密的假期,于是虚张声势地开始了嫌弃:“您对我倒是客气得很,知道里面有垃圾还要放这么久,都是腌臜味,我连这车都不想要了。”
回头见宋清致神色莫名,又连忙亡羊补牢地说:“没说你是垃圾,不是,没说你的东西是垃圾,不是,反正就跟你没关系!”
他头发根根竖起,像被雷劈过,死鱼翻眼地拉着宋清致远离证据现场。
总管事哪里不知道白寺的脾气,偏偏他也是个较真了一辈子的,说道:“你放在这边的哪个不是大家都嫌弃的垃圾,又有哪个不是你的宝贝,小时候的鬼脸娃娃到现在都不扔,当年还抱在怀里睡觉,说是亭亭给你的第一个玩具。那娃娃别提多丑了,谁都不要,亭亭就是故意吓你哭的,你倒是喜欢得不行,还眼巴巴地带过来放着。”
“什么鬼脸娃娃,我是玩娃娃的人吗!”
还抱着睡,白寺听得脸比鬼都要黑,头一次觉得总管事年纪越大嘴越碎,再说下去是不是还能把他豆丁时期穿的开裆裤颜色都给抖出来。
总管事的确是这样的oga。
“不记得鬼脸娃娃了,说你什么你就不记得什么,现在就拿给你看,这里哪样东西不是你的啊,当初浑身湿透了跑过来,就一张照片藏得好好的。”
总管事拉着白寺就要上楼,房间里全是白寺的宝贝。
白寺现在哪里还能直视自己的宝贝们,只顾得上看宋清致,见宋清致的脸色越来越莫测,恨不得脚底挖个坑,直接把身后的楼给埋了。
养马场远离城市,除了承办马术比赛和马匹交易,平时并不对外开放。
以前只是白寺母亲的私人财产,白寺和白亭算半个主人。如今白寺继承了养马场,真正的主人就只算他一个,亲爹过来都要跟他说一声。
白寺对这里有着十足的归属感,虽然母亲去世之后不再常来,但他每次过来,都会认真带上最值得带的宝贝们。
他是粗中带细的性格,认定的东西不会改。和狐朋狗友们混的时候,大家也提到过几次想过来骑马玩,但白寺宁愿一人送一匹马,随便他们养在哪里,就是不松口带到养马场来闹腾。
这种规矩是不成文的,他就是下意识执拗,这会儿见自己的底裤都要被人扒光了,于是锲而不舍地撒娇卖乖,总算扯着总管事没留神,一把抢过钥匙,这才得胜地拉着宋清致往前跑,去看Bingo练习骑马。
Bingo已经换了身骑马服,黑色的修身马甲,白色马裤,黑色铆钉马靴,头盔把额发全收了进去,显得眼睛乌黑漆亮,格外精神。
他坐在马背上,歪着脖子兴致勃勃地和小马驹说话,马术师在旁边牵着缰绳。
Bingo一看到宋清致,立刻“嘚儿——嘚儿——”地驾着马跑过来,小身板像只铅笔左摇右摆,脸蛋通红地挂着汗,亮着嗓子老远就开始喊:“爸爸,我们来骑马!”
白家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马,总管事要领着宋清致去挑马,白寺托着宋清致直接就上了他的坐骑,那匹马通体漆黑,额间一道白色的闪电。
宋清致一时绷紧了身体,白寺的身体贴着他坐到马上,说道:“没事,我们慢一点。”
Bingo的小马驹走到白寺的坐骑前,雪白马驹还没漆黑骏马的一半大,小马驹不知是自来熟还是和这匹骏马的关系亲密,眼睛像两颗紫葡萄,把脑袋向骏马的马颈间蹭了蹭,开始了撒娇。
白寺说:“Bingo,看到没,看到大人要这么乖才行。”
于是Bingo乖乖地冲着宋清致又喊了声:“爸爸,我们来骑马。”
下午到的养马场,溜了小半圈便天黑了,大家在外院草地上升篝火烤肉。
Bingo第一次见,眼睛新奇地睁着,满场跑着往烤肉上撒孜然。白天晒到通红的小脸,这会儿又熏得黑乎乎的了,烤肉还没吃完已经累得趴在宋清致的肩膀上睡着了,没吃饱,梦里还在咂吧嘴。
白寺抱着熟睡的Bingo去洗澡,宋清致将Bingo的睡衣翻出来说:“你给Bingo洗过澡吗,我也来吧。”
白寺不乐意了:“我还给你洗过澡呢!”
小孩睡着了就和没了骨头一样,浑身都软软的,抱着洗澡很不方便,一个人不怎么能搞得定。
但怎么可以说白寺搞不定,alpha有搞不定的事吗,不管大的小的,从外到里,说搞定就能搞定。
白寺瞬间关上门,一个人去搞定。
他炸起毛来就不能碰,只能顺着摸,宋清致笑了笑,直接去隔壁洗澡,洗完澡出来看到Bingo的头发已经吹得蓬松,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宋清致退出房间,吃太多烤肉有点渴,正喝着水,余光瞥见白寺像条影子似的在门口鬼鬼祟祟。
“你做什么呢。”
宋清致放下水杯,走过去,一直走到白寺的面前,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白寺。
白寺不敢接招,眼神像苍蝇似的乱飞。
宋清致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说道:“看宝贝去啊。”
“不是,随便走走。”
白寺坚持底线,死不要脸。
宋清致笑了笑:“让我把你当宝贝,你的宝贝倒是一个都不给人看。”
这话刺激得白寺的头发又要竖起来了,他哪里是舍不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宝贝都塞给宋清致,可他那些从小到大积累的玩意儿能见人嘛。
而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实在不敢保证从沢县带回来的是什么雷,炸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再把宋清致给炸没了,这辈子都不指望还能追回来。
“那你——”白寺想了想,“不准嫌弃,不准生气,不准反悔。”
他这辈子都是让别人哄着的,为了哄宋清致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最多两个人吵一架,总不能继续为了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翻脸吧。他始终不确定自己都做过什么,横也横得像只没脚的螃蟹,而宋清致只是轻轻一笑。
一路没有灯,但是天幕低,星辰像洒在眼前似的,视野里有着朦胧的亮,即便是一个人的夜晚也只会觉得心旷神怡。
白寺见宋清致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忍不住就想到他白天的那股莫名,忍不住嘟囔:“你不会还记得一瓶矿泉水吧。”
“不记得。”宋清致说。
“你看,我们都有不记得的事——”
白寺又要开始狡辩了,他其实没觉得自己哪里忘性大,所以和那些记性好的人相反,他反而会惊奇怎么有人能记得细枝末节的事呢,尤其和谁的相处点滴,清晰得好像这个人这辈子的世界里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似的。
“不是,”宋清致简洁明了地打断他,“就是特别想知道,你把关于沢县的什么东西当作宝贝了。”
白寺:“……”
这话一般人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的也就不是一般人。
白寺看着夜色下眉眼清隽的beta,忽然有了种笃定,之前宋清致跟他说的大半都是真话,白寺抠着手指默默说:“宝贝的那还不都是你。”
白寺放宝贝的那栋楼,虽然常年没有人居住,但一直都有人打扫,室内布置得像主人只是恰巧不在,没有那种久无人居住的冷寂,甚至称得上温馨,连灯光都是暖色调的。
楼高两层,二楼的楼梯在外面,不是台阶,而是一个缓坡,上去了宋清致才知道,二楼只有一间,是白寺一贯喜欢的宽敞,进门就看到一辆摩托,挺小,像小孩子玩的。
白寺说:“那是我组装出来的,十一岁还是十二岁,不太记得了。”
口气实在听不出来自豪还是什么,即便他现在偶尔还骑摩托车,即便当年花了无数的时间在上面,过去了好像也就过去了,倒显得那些对回忆充满怀念的人有些斤斤计较。
房间大,东西又多,随便一翻就是零碎,没多久就横七竖八的一堆了。
宋清致没守在旁边,四处看着,总管事说的那个鬼脸娃娃就放在床边柜子上,因为太丑了,倒不觉得恐怖,就觉得能喜欢这种东西的人一定审美清奇。
宋清致把注意力放在鬼脸娃娃上,冷不丁哗啦一声,空气里爆发出一股异常的信息素,他抬头看到白寺坐在地上,身边翻箱倒柜一堆东西。
白寺的手里抓着什么,整个人像定住了一般,散发出的alpha信息素夹杂着太多情绪,让beta也无法忽略。
“白寺。”
宋清致走过去,看到白寺抓在手里的东西,一样是照片,一样是请柬,灯光在上面染上记忆的色泽。
照片里是21岁的宋清致,他直视着镜头,一张瘦削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愣愣的,有种纤尘不染的青涩,让人看着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愣神。
当年白寺第一次去沢县,带着拍立得给还叫陆捡的宋清致拍照片,一口气拍了七张,一张贴在了糕点铺子的墙上,五张塞给了宋清致,最后一张他留给了自己。
都是当初临时起意的念头,带着一种情难自已的情绪,转瞬即逝,却比任何故意制造的效果更有生命力一般,一下子就击中了白寺。
那份请柬是深蓝色的,镶着金色和红色的线条图案,上面字迹清晰,“诚邀陆捡于某年某月某日至某地”,白寺可以忘记他亲手制作了这份成人礼的请柬,但不会忘记那是自己的字迹。
“清清。”
白寺抬起头,眼眶通红,像只受了伤的小狼发出呜呜的声音,只在喉咙里,没有眼泪。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好难过。”
这份请柬为什么会回到自己的手上,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宋清致当年的确参加了成人礼,成人礼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也都是阴差阳错,但成人礼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成人礼那天,白寺在接完那通电话,洗完澡之后的确找过宋清致。
很多人都知道他那天有专门等待的贵客,但都不知道是谁,更没人知道是谁从房间里出来了。
白寺问了一圈人,才从酒店客房那里听说宋清致要了一身VIP的应急衣物。白寺看自己身上的情况就知道前一晚有多惨烈,连录的视频都不见了,觉得宋清致是不好意思。
因此他当天没有急着找,觉得要给宋清致一点缓和的时间,只是对着谁都春风拂面的样子。
第二天不等他迫不及待去找宋清致,宋清致的养父先一步找上了门,开口就是要钱。
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卖身赚点钱并不为过,若是白寺真的喜欢,价格还好商量。
白寺这才反应过来,自然是觉得可笑,而且老东西一向狡猾,言语间好像这也是宋清致的意思。白寺一面不信,一面又忍不住恼怒,直接就去沢县找宋清致当面对质。
他是找不到宋清致的。
宋清致在离开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养父断绝关系。
所以他回到沢县,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熟悉又信得过的老师同学帮忙,任何人打听“陆捡”都要咬口说不知道,让他有时间去改名换掉身份。
白寺找不到人,便有些信了养父的话,可是始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子,郁闷之际想到虽然他还没把自己和宋清致的事透露出去,但曾经为了宋清致去向杨希借过一套西装。
所以他去找杨希,试图从杨希身上发现一些线索,却被白亭误会他对杨希有意思。
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反而谁的话都不信了,发泄似的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去了养马场。
一路下着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他撞坏了车灯,车身不知道蹭刮了多少次,一身狼狈到了养马场,却不愿别人碰他的东西。
他随身也没带几样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认定的宝贝,所以自然没人敢稍微动一下。
他翻出这两样东西,就像翻出了当时的心情一样。刚刚成年的alpha,处在性情变化的临界点上,信息素里滋生出了令人战栗的蛮狠,让他和先前看起来判若两人。
白寺猛烈地咳嗽了起来,难过在嗓子眼里争先恐后着。
“宋清致,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我那么喜欢你,你一声不吭地就没了。你怎么总是一声不吭,随便就做决定。我不好你就告诉我,骂我也行,可是你就是放在心里,把我当个东西似的评头论足,想打低分就打低分,分数低了就直接把我扔掉,宋清致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年轻的alpha很好面子,当初想把人追到手了再公开,现在就像害怕再失去似的,拼命黏着不松手。
他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数落起来振振有词,汪汪大哭地说:“我又不是改不掉,你不说,我当然以为你就喜欢,要是觉得不好就让我改啊。你就是不要我,你一直都不要我,你还狠心说不爱我。”
他什么理都占,显得话少的那个人罄竹难书一般。
房间里的alpha信息素像决堤似的,宋清致觉得不对劲。Beta闻不到信息素是否发生了气味上的变化,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和威慑感却是一视同仁地令他感到了压力。
宋清致忍不住提醒道:“白寺,你现在不对劲——”
他还没说完,年轻的alpha已经扑了过来,巨大的力量将他直接压到了地上。
白寺张口便咬向宋清致的后颈,宋清致躲开,白寺继续咬,仿佛一定要现在就标记。
如果蛮不讲理,对于优质alpha来说只有一种可能,宋清致不敢置信地说:“白寺,你易感了?!”
他翻身要爬起来逃走,却被易感期的alpha牢牢地抓住了脚踝。
和oga的发情期不同,alpha的易感期没有固定的时间和次数,它来源于标记或成结之后的信息素异动,和oga的筑巢更相似,是对伴侣的信息素产生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需求,但有些alpha可能终生都不会出现易感的症状。
白寺抓着宋清致的脚踝,一点一点地把他往回拉,直至自己的身体将他整个儿盖住。
Beta的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白寺不信邪似的,红着眼睛低头把自己往beta的身上挤,好像这样就能从beta的身体里挤出一点信息素,安慰他此时如深渊一般无法填满的不安。
“白寺!”
宋清致伸着胳膊去挡,却如螳臂当车,易感期的alpha根本没有理智可言,疯了一样地要从所爱之人的身上找到能够让自己心安的信息素。
“清清,给我一口信息素。”
白寺几乎是撕咬着宋清致的脖颈,薄薄的皮肤被他咬出清晰的牙印,再深一点便仿佛有鲜血渗出,他却毫无残暴的迹象,语气可怜地带着哭腔。
宋清致躲不掉,挣扎着说道:“白寺,我是beta,我们没有成结,你醒醒。”
白寺听到“没有成结”四个字,整个人就被触怒了,齿间咬得更狠,几乎是弓着身体扑过去,捕食猎物一般将宋清致按在身下。
“我们成结了,我们有了Bingo,就是成结了!”
“成结”没有明确的评判标准,但可以通过子嗣、筑巢和易感期这几点来判断。
由于oga的筑巢和alpha的易感期并不频发,且对社会基本没有危害性,旁人难以看见,于是子嗣便作为“成结”的公认标志。
AO生子是必然,但对于没有信息素又受孕率极低的beta来说,生子显然属于低频事件。更加不会有人觉得,beta和alpha之间还能够“成结”。
易感中的白寺完全失去了身为优质alpha惯有的自制力,完全成了被信息素支配的野兽,蛮不讲理地以粗暴的行为向他认定的伴侣索取信息素的认可。
他以尖齿将beta脖颈间的那块皮肤咬破,混着alpha信息素的唾液却没有触碰到任何渴望的信息素,身体里的alpha信息素越发排山倒海地漫出,白寺埋在宋清致的颈窝处发出悲伤又可怜的呜咽,眼泪汹涌。
当初宋清致说不爱他的时候,他也难过得像失去灵魂,可是隔了几天又恢复了正常,如今更是将当时的境况忘得彻彻底底。
只要还有办法,他就觉得是希望,所以只要还能在宋清致的面前晃悠,他就觉得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况且他是多么自大的alpha啊,偶尔看到宋清致忍他的样子,就觉得这个beta是喜欢自己的,虽然口是心非,心机得不愿意露出来,但偶尔那么两三下猫似的挠,就能吊得他魂不守舍,所以他宁愿让宋清致这么吊一辈子。
可他当初怎么都找不到宋清致,还要听信唯一的知情者将那时的心动描述成为一场纯粹的交易。
他忘记了那一切,但那种找不到又发泄不了的心情像一把刀砍在心里,刀锋向下,鲜血横流,直至今日再次死灰复燃,让他的信息素在瞬间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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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寺的易感期持续了五天。
五天里,他和宋清致就待在那间放着宝贝的屋子里没出门,当然谁也进不去。狼一般的alpha信息素让附近的马群躁动不安,只能临时迁往十里外的地方安置。
养马场的一干人员也战战兢兢,打个喷嚏都要先惶恐不安上半天,只有Bingo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虽然疑惑爸爸和妈妈怎么一直见不到,但无处不在的alpha信息素让他没有产生任何担忧或害怕的情绪。
从养马场回去之后,白寺就把自己搬进了宋清致的公寓楼,理由很简单——他易感。
他仿佛意识不到易感是一件多么丧心病狂的事,表现得特别大方,因为随时可能陷入易感期,所以绝对不能长时间、长距离地远离宋清致。
他要真天天易感,更应该去的地方是医院,但这次宋清致没有拒绝,只是拿他没办法:“我把Bingo给你们白家,就是让Bingo去享受的,不是让你们一起跟着我的。”
宋清致的公寓并不大,当初考虑到Bingo会偶尔过来住,没有选择与人合租,两室一厅的格局,带了个很小的阳台,白寺过来就给直接填满了。他这么喜欢宽敞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你这个TOP的教授也太妄自菲薄了。”白寺振振有词,“我和Bingo都觉得和你待一块最享受。”
说完蹭了蹭Bingo的脑袋,Bingo连忙重重点头,该站在妈妈这边的时候毫不犹豫。
而且白寺还有更充足的理由。
Bingo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可是年纪还小,送远了谁都舍不得,正巧TOP的附属幼儿园条件相当不错,靠着宋清致的关系就能直接报名,而每天接送Bingo的是谁呢,当然他这位父爱无边的alpha母亲了。
小区附近没有大型超市或商场,只有一个年代久远的菜市场,一眼看不到头,白寺能在里面迷路。
早上他送完Bingo就要去公司,下午接Bingo放学,父子俩探险似的钻进菜市场里。
“小青菜、大白菜、胡萝卜、菠菜……”Bingo挨着摊位,念完一溜的蔬菜,扭头从冷柜里拿了两盒猪小排,连怎么吃都安排好了:“一个糖醋排骨,一个排骨汤。”
白寺说:“买点小青菜。”
Bingo又拿了一盒牛腩块。
白寺说:“买点西蓝花。”
Bingo专心致志地对比着鸡爪的大小。
白寺说:“儿子,不要怪妈妈心太狠,妈妈要是太溺爱你,会被爸爸赶出去的。”
Bingo的眼神终于挪向了胡萝卜。
白寺用身体挡住胡萝卜说:“这个不要,我跟它有仇。”
两个人拎着两大袋荤菜和一小袋蔬菜回去,在厨房奋战半天,最后双双脱力地倒在水泊里,等着宋清致回来逆改残局,成全一顿美味。
Bingo说:“为什么爸爸做饭那么不费劲。”
白寺说:“你爸爸是神仙吧,我还想知道他怎么把你养这么大都不觉得费劲的呢。”
Bingo说:“我很好养的,有肉就可以了,还有巧克力。”
白寺说:“我更好养,我只要清清就可以了。”
白寺并不是完全等着宋清致做饭,他偷偷报了个烹饪兴趣班,怕被熟人瞧见,在网上找的烹饪学校,光颠勺就学了半个月。
离学有所成遥遥无期,但眼瞅着宋清致的生日就要到了,以周辛说的情况来看,宋清致都没过一次生日,白寺不想错过,放弃烹饪转攻甜点,在大厨手把手地指导下终于做出来一个人模狗样的蛋糕,顿时英姿勃发,原样买了一套材料就要回去做。
他在厨房里一顿捯饬,最后发现厨房没有烤箱。
白寺:“……”
脑门上的汗都给急出来了,白寺快速搜寻“想做蛋糕,但是家里没有烤箱怎么办”,都不用他大浪淘沙,出来的解决方案一溜的全是电饭煲,比烤箱还更好。
于是白寺心情舒畅地拿出了电饭煲,把打发好的面糊倒进去,定时。
几分钟之后,“嘭——”的一声,电饭煲的盖子被顶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蓬松物体把电饭煲淹没得几乎看不见。
“我把清清的锅弄坏了?!”
白寺难以置信,他连烤箱都搞定了,还能搞不定一个电饭锅?
白寺走过去将电饭煲的内胆取出来,只听见“咯嗞”一声,锅底一片焦黄,短路了。
白寺:“……”
“妈妈,怎么了?”
Bingo从卧室跑出来,还没跑到厨房,白寺已经将他一把拎起,面不改色地送进隔壁说:“妈妈临时有事,很快就回来,你先和大黄狗玩会儿。”
距离宋清致回家不到两个小时,白寺狂奔下楼,直奔两条街开外的大型商超,抱起一个电饭锅就要跑。
跑了两步忽然想到,今天是宋清致的生日,换个新锅是什么意思,生日礼物吗,也太磕碜了,他这辈子没送过这么磕碜的礼物。
白寺决定多买几样,就当赶着好日子给厨房换设备。
但是公寓不大,不好添置新家电,只能把旧的换了,又赶时间,顾不得了解性能,白寺只管捡看着顺眼的买。
他就这么拉着一车新家电回去,开门就看到宋清致站在客厅里,正在修电饭煲,旁边蹲着看新奇的Bingo。
商超的工人把家电搬到门口,整个楼道全填满了,白寺不得不心虚地往门内跨了一步。
宋清致停下动作说:“你做什么呢?”
白寺拉着嘴角说:“钱多……花着玩玩……”
他手里还拎着盒蛋糕,临时买的成品,心虚地不敢让宋清致看见,可是又哪里藏得住,Bingo直接就喊了出来:“蛋糕!”
宋清致笑了笑,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默不作声地看着Bingo要吃蛋糕但白寺又舍不得给的样子,过了会儿他才说:“Bingo,一个小时后我们再吃蛋糕。”
“好的。”
Bingo依依不舍地把蛋糕放进冰箱里,约好一个小时之后见面。
折腾了半天,终于把家电全换了一遍,宋清致把蛋糕切开,分成几份,让Bingo端着分给楼里认识的小孩。
白寺拉着脸,还挺不乐意。
宋清致说:“是给我的吧?”
白寺:“哼。”
他还委屈上了:“你为什么不过生日,嫌我没资格吗。”
“因为没有家人,”宋清致想了想说,“我也没想到,会是你给我过生日。”
白寺继续哼:“什么没想到,我在你这待这么久,你不把我当家人,还当房客?保姆?”
他抡起袖子就准备理论:“我告诉你宋清致,不准再随随便便地敷衍我——”
忽地嘴边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宋清致抬着眼说:“谢谢。”
他认真解释道:“蛋糕我收下了,不过太晚了,那么大一块隔夜了就变味,我们又吃不完,才让Bingo先去分了的。”
“等等!蛋糕才不是礼物——”白寺反应过来,立刻把自己塞进宋清致的怀里,迫不及待地说:“我!这次换我是生日礼物了!你现在收下了,不准撒手,不准放开,不准再说不要,不要我就咬你。”
他露出尖齿,舔过beta的柔软的嘴唇和细嫩的脖颈,始终嗅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却终于有了心定了感觉,仿佛经过漫漫旅途的野兽,终于在群山之中找到了可以守护一生的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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