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般的夜空上稀疏地洒落了几颗星子, 本该皓月当空的时候, 却被几片云遮住了, 朦朦胧胧得。
霍兰芝站在房门前, 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微醉的男子。
在她印象中,表哥从未喝醉过。
“表哥,我扶你进去。”她几步上前扶着陆温舒的胳膊, 试探道。
陆温舒任由她扶他走进内屋、坐在床边。他抬头瞧着她, 眉头微微蹙起,双眸中带着一丝醉意, 神色晦暗不明。
霍兰芝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由抬手摸了摸脸,嘴角弯起,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表哥, 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温舒缓缓摇了摇头,垂下眼睑不再看她。
霍兰芝笑了笑, 并未放心上。殷勤地替他倒了杯热茶,又转身命人去煮醒酒汤、烧开水。
陆温舒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霍兰芝毫无征兆地转过身、与他的目光对视, 心中突得一跳,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心虚:“表哥, 你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陆温舒错开眸光,淡淡开口道:“你不必忙,让下人来做就好, 我有事问你。”
“不用不用,”霍兰芝连连摆手,面露娇羞,“我喜欢为表哥做这些。”
陆温舒握紧了紧手中茶杯,往日他最喜欢她这种含羞带怯、为他奔走左右的样子;但是此刻,他心中有些不确定了。她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和霍家的人一样在利用他。
“兰芝,我幼时落水,救我上来的真的是你吗?”
声线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霍兰芝面上的笑容猛地冻住了,片刻后,她扯着嘴角,勉励笑道:“表哥,当然是我啦,不是我还能是谁?”
陆温舒并未急着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他握紧手中茶杯,看着她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僵硬,目光变得飘逸不定。
他突地一笑,眸底不再有半分醉意:“是你啊,但是我适才想起,我昏迷前听到救我上来的侍卫喊了一声‘小主子’。那时宫中,只有一个人会被称为‘小主子’,可我记得不是你。”
霍兰芝眼底神色惊慌,双目飞快转动:“表哥,你记错了,宫里哪有什么‘小主子’。”
掩饰性地上前夺过被陆温舒攥得温热的茶杯,笑道:“表哥,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醒酒汤。”
陆温舒劈手打掉她手中的茶杯,面露怒色:“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咣当”一声,似是砸在霍兰芝的心上。
她吓得跌坐在地,神色惊慌中带着几分惧怕,双唇动了动:“表哥,我……”
陆温舒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臂,他的手掌有黏腻潮湿的冰凉:“兰芝,你告诉我,当初救我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他的语气有些艰难,仿佛一缕莲心之苦直逼心底。
霍兰芝张口欲再次说出和之前一样的答案,却见陆温舒双眸中带着难得一见的央求、以及晦涩。
她欺骗的话语卡在喉中,再也无法说出,目光闪躲。
如此,陆温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原来真的是她骗了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是这些年来唯一的支撑。
霍家如何利用他、欺骗他、榨取他的价值,他不在乎,他愿意。因为他想着,他要借助霍家爬到最高的地方、成为九五至尊,扫清一切障碍,光明正大地与她在一起,护着她、爱着她,让她不再受人欺负。
结果,到头来,她居然和霍家的那些人一样在骗他。
他现在不敢深思,从小到大,她对他说的话里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她接近他的目的是喜欢他,还是和霍家其余人一样是为了那个位置……
霍兰芝的额角渐渐渗出汗水,被冷汗濡湿的鬓发贴在脸颊有粘腻的触感,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温舒徐徐站起身来,向门边走去,他的脚步那样轻,好像棉絮般无力。
“表哥,你不要走。”霍兰芝从地上爬起,跑到过去从背后抱住陆温舒,声音带着哭腔,“表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当时醒来,我什么都没说,是你先入为主地以为我救了你,我……”
“那你后来为何不解释?”陆温舒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声音干哑苦涩,“那么多年的时间,你都没空解释吗?”
霍兰芝被他甩开,跌倒在地,手臂割到地上茶杯的碎片,顷刻间染红了雪白的里衣。
陆温舒眸光动了动,硬生生收回自己已经伸出的双手,别开目光:“不早了,你休息吧,今日我睡书房。”
转过身,步伐有些踉跄,面色神色悲伤又带着几分恍惚。
他当初起了夺嫡的心思是为了她、这么多年的筹划、以及几次三番试图求娶自己不爱的女子也是为了她。
现在,她这个支撑轰然崩塌,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陆温舒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感到浓浓的疲惫。
这些年来,他对所有人都是虚情假意,唯独对霍兰芝献上一颗真心,可是实际上他真心赋予的人却从最开始就在欺骗他。
这难道就是报应?
他跌跌撞撞地走回书房,坐在书案前掩面痛哭,宛如一个迷路的孩童,不知道家在何方。
*
近日,长安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件是一年一次地春猎快要开始了,宣和帝此次下令了不少世家子弟和世家贵女伴行,据说是为了给二公主和淑慧郡主选胥。
第二件,则是关于立后一事。霍家数日前曾联合众臣奏请立霍婕妤为后,原本宣和帝都有了被他们说动之意,结果突然蹦出来一个议郎,口口声声说“霍婕妤生而不养,枉为人母,不配被封为国母”。
朝中众臣皆以为这议郎与霍家公然作对后,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不曾想,宣和帝当场封了他为“光禄大夫”,日日宣他入宫议事。他们适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变相支持他。
白凝霺听了檀香的叙诉,坐在园中石凳上,淡淡一笑,问道:“这为新鲜出炉的‘光禄大夫’便是这一届榜眼‘许子墨’吧?”
“呀,郡主,你怎么连这都知道。”檀香不由眨着星星眼,崇拜地看着她家郡主,“你是怎么猜到的?”
白凝霺一边拨弄着手中香料,一边摇头晃脑道:“佛曰:不可说。”
她哪里有那本事猜,只不过前世经历了一番,比他们都知道的多点罢了。
她还知道,许子墨以后会深得皇伯伯青睐、一路高升。
檀香撇了撇嘴,埋头理着手中丝线。
真是的,郡主每次都这么敷衍她。她就是好奇郡主是怎么猜的的而已,告诉她有那么难吗?
“好了,这种事情,郡主当然要保密啦?”怜香把手中理好的丝线递给她,又拿过她手中乱成一团的丝线,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们,第三件是什么?”
檀香双眸一亮,拿着丝线兴奋道:“郡主,晋王近几日都没去上朝,说是病了。”
白凝霺微微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问道:“病了?确定不是装的?”
“对,是病了,陛下已经派太医前去诊断过了。”
白凝霺循声望去,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眉眼弯弯:“哥哥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了?不和楚哥哥去下棋、练武了?”
来人是白泽。
这几日他和楚澈不知道发什么羊癫疯,日日百忙之中抽出那么点时间,要么一起下棋、一起练武。
白凝霺要不是知道楚澈和哥哥都喜欢女的,她都要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有点什么了。
白泽看着她戏谑的目光,举袖掩面轻咳,他这不是担心自己的“妹妹”被隔壁那头狼叼走嘛,所以拉着他比试一番。
谁料到,比来逼去也没有比出结果,两人总是一输一赢。
“霺儿,晋王确实病了,感染了风寒。”
白凝霺怔了怔,难道她那日的话语真的把他打击到了?
白泽拉着白凝霺做到石凳上,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隐约流露出一丝玩味 :“他新娶的那位霍庶妃也病了,非但如此,手臂还被利器割伤了。”
这两人一起生病,总让人觉得并非偶然。但是派去的太医说二人确实都病了,陆温舒还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白凝霺垂下眼睑,内心有些惊讶。
看来陆温舒对霍兰芝的情意不浅,不然也不会如此。
“哥,我和你说个事。”她缓缓抬起眼帘,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但是,我先说一下,我也是前一阵子才想起。”
白泽理了理衣袖,坐在她对边的石凳上,以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说。
白凝霺嘟着嘴,小声道:“哥,想起来我小时候救过陆温舒。”
又把那日宫中情形说了一边,末了,有些苦恼道:“所以,我怀疑他们俩生病和我有关。你说他们会不会恨上我?”
白泽挑挑眉,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嗤笑一声:“他们生病管你什么事情?就算你不说,陆温舒早晚也会发现真相,该发生的还会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白凝霺:他俩是真爱?我是意外??
=w=
昨天出去玩,今日出去调研。已经累瘫……明日争取双更~
男主下章估计会上线。
然后就是,春猎要开始拉~又要搞事情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