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知道, 昨夜除夕时提到皇后, 姜初照为何一脸冷漠了。
我曾希望皇后对于卫将军暗中派死士行刺的事是不知情的,可皇后却点头承认“叫太后失望了,臣妾知情。”
“那你可曾劝阻过卫将军”我愀然问道。
“臣妾不想劝, ”她目光平静,“北疆荒凉寂冷, 先帝倒是想着自己的兄弟, 把六王爷从北疆召回, 可臣妾的兄长自幼也是在京城长大, 虽是武官,但也是父母倾注心血悉心照料才长成现今模样的,六王爷倒是回京享福了,哥哥他就活该在北疆呆一辈子吗”
这个偏执的想法本就让我惊讶了, 偏偏坐在椅子上的姜初照悠悠地接了一句“所以你同卫将军联合起来,借朕去北疆的机会,里应外合,要置朕于死地。”
我惶恐抬眸。
皇后面上血色全无,敛着眸子躲开姜初照的目光“但陛下早已知晓臣妾和哥哥的打算了不是吗,所以也同六王爷里应外合,把我卫家满门都关进大牢。”
姜初照轻笑了一声“彼此彼此,你和你哥哥的手段也很是老辣,把朕诱进狼群,假狼之口把朕弄死。朕要不是箭法还凑合,现在已经是一堆骸骨了。”
皇后勾起唇角, 认命道“今天大年初一,陛下是不是想好如何处罚臣妾了,所以才过来丹栖宫是直接赐死,还是把臣妾关进大牢跟我一家老小一起问斩陛下不如给个痛快话。”
尽管丹栖宫有点冷,但姜初照和皇后这段对话却叫我听得后背全是汗。
来之前我还想替皇后求个情的,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过年的,还是当着太后的面,朕不想做这样的事,”姜初照盯着她头上的凤冠,“先把皇后的位子让出来吧,朕觉得你还是做丽妃比较好。”
她倏然抬头“仅此而已”
姜初照起身,还把我也扶了起来,路过皇后对面的时候,凉声一笑“对,仅此而已。反正你也不是真心喜欢朕,那朕今日也跟你交底算了,其实打一开始,朕心里的皇后就不是你。让你当了半年,朕心里别扭得很。今天可算把你给弄下来了,朕真是扬眉吐气呀。”
皇后果真被这段话刺激到了,于是咬住下唇,再不发一言。
这是我当太后以来,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场戏。
姜初照发现了我的沉闷,送我回凤颐宫的路上,同我道了歉“对不起,大年初一就邀请太后来看这个。但是朕确实很想让太后知道,你喜欢的儿媳,并不都是表面上这样好的。太后也该学会防着人了。”
“哀家不怪你,”我望着冬日里白茫茫的宫城,“哀家也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是她们母后,而不是因为她们都喜欢我。至于防着人,哀家从十六岁起,就注意起来了呢。”
“注意就好,”他低头看着我,说,“人心总是难看透的。陌生人,身边人,都是如此。不过,为何是从十六岁开始”
我没回话。
大年初九,京城天寒地冻,暗云密布。
邱蝉的孩子在这一天出生了。
王府来送信的丫鬟见到我有些紧张“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天气里请太后去王府,但王妃一直喊太后的名字,王爷别无他法,于是就派奴婢来请太后过去看看。”
其实我早已准备好,托大嫂缝制的衣裳早在三日前就取过来,福袋也已经揣进了袖子里,就等着启程了。
本太后未卜先知全是因为上一辈子的积累,但不知为何,姜初照也准时准点地过来,还抱着我期待了十天的白狐毛氅,一边帮我穿上,一边笑道“皇叔也让人把消息带给了我,朕也备好了礼物,随太后一起去看看朕这小堂弟。”
我举起两只手臂,看着毛绒绒的狐狸毛掩映下的一长一短的袖子,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是陛下亲自缝的”
他脸红了一下,把我的手臂按下去,小声训斥“你别举起来,举起来就更明显了。”
我惊奇不已“真是你自己缝的这衣裳跟哀家送的那床被子有一拼啊”
听到这句他就跟着笑了,上下打量了我一遭“说起来,还真就是太后送的那床长胳膊的被子给朕带来了灵感。”
到王府时恰好正午。
姜域在府门候着,我下车的时候恰对上他的目光,怔了一下,道“六王爷的眼里全是血丝,是好几天没睡吗”
他勉强笑了一下“初次做父亲,一时欣喜,确有些无法入眠。”说罢,让丫鬟把手炉递给我,“太后寒症未愈,还是早些进府吧。”
话音刚落,姜初照却又把它抓起来,狐疑地问了一句“皇叔也知道太后有寒症”
姜域脚下一顿,我赶紧打了个干哈哈,把这茬给摺过去“陛下,咱们还是早些去看看你的小堂弟吧。”
邱蝉的房中地火旺盛,温暖如春。
新生的孩子跟上辈子一个模样,虽然皱皱巴巴的,眼睛也没睁开,但是肤色跟姜域的一样白,头发跟邱蝉的一样乌黑,注定会长成日后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公子。姜初照作为皇上,不适合进他皇婶的产房,所以小孩儿给我看过之后,丫头们便把他抱出去给姜初照瞧了。
房中一时间只剩三个人躺着的邱蝉,站着的哀家,坐着的姜域。
邱蝉还没醒过来,果真如她的丫鬟所说,她梦呓不止,嘴里念叨的全是哀家。
我暗暗往一旁瞧,姜域的眼睛更红了一些,神色也十分耐人寻味,像是像是很愤慨,却又很无奈,于是垂着眼眸,攥紧手指,同自己较劲。
不知为何,哀家油然生出一种挖了姜域墙脚的罪恶感。
但邱蝉选择喊哀家的名字,是她的问题,真不关哀家的事,哀家冤得很。
这场景可太让人尴尬了,我呆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于是打算先撤“哀家看过便也放心了。不晓得蝉儿什么时候才醒,眼看就要下大雪了,哀家和陛下还是早些回宫里吧。”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我正提步,邱蝉就睁眼了。
她无视了坐在她床边、一直照料她的姜域,眼睛直勾勾地把我撅住,用生孩子时喊哑了的嗓子,中气十足地叫了我一声“表姐”
说完这句,就疯狂落泪,仿佛她眼里盯着的不是她表姐,而是坑她、骗她、惹她无限伤情又令她难以忘却的负心郎。
甚至,仿佛把哀家当成了同她困觉、又把她抛弃的孩子的“亲爹”。
“表姐坐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行吗”她梨花带雨,哭腔浓重。
纵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也知道自己面皮上必定是铺满了难堪,看看她,又看看姜域,当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原地不动地说了一句“你好不容易醒了,还是多看看你夫君吧,他好像很辛苦呢。哀家哀家先出去看看我那大外甥吧。”
想了想,还是觉得尴尬,于是掏出福袋放在她枕侧,心一横,直白道“哀家看过你们母子,放心了不少,还是先回宫了,等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讲到此处,忽然想起那件事,小声但坚定地说,“哀家的寒症快好了哦,你别再替哀家担忧了,也不必去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医书,要是让哀家知道你胡闹,哀家这辈子就再不见你了。”
邱蝉有些惊愕,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可你真的快好了吗”
我俯身,用刚摸过手炉,还微微烫的掌心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感受一下,很暖呢。”
她终于放下心来,欣喜道“表姐能痊愈可真是太好了。”
好险啊。
上次哀家过来看她,就忘了嘱咐最后这段话,这次差点又忘了。
回去的时候,大雪骤降。
苏得意早已在马车上点好了炭炉,把我和姜初照一一扶上去,提前嘱咐道“雪大路滑,马车要比平日里慢一些,太后和陛下稍安勿躁。”
等苏得意走出去,姜初照就靠在车上,轻声细语地开了口“能不能问太后一个问题”
“嗯”我愣了一下,“什么问题”
马车在苏得意的驾驶下,行得稳当又安静,以至于姜初照细微的叹息声,都叫我听得清清楚楚,“四年前,朕从京城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染上了这么重的寒症为什么六皇叔也知道,唯独朕不清楚”
似是有一根弦,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绷断。
短短的时间里,我脑海里翻腾不止,想了各种借口想把这个问题躲过去。
可他却凑过来,用盛满雾气的眼睛盯住我,在距我不到一寸的地方,开口问“和朕有关系吗”
好像是有关系。
可又好像没有。
“告诉我行吗,”他小意地同我商量,声音里充满了乞求,眼角还泛出几丝嫣红,“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好像确实躲不过去了,他都这么求我了。
于是深深呼吸了几次,开口道“姜初照,十六岁的冬天,你到了西疆。”
他有点着急“嗯,然后呢”
眼睛酸疼不已,面前的人在眸中雾气的遮蔽下,都变得有些模糊。
我在衣袖下掐着手指,克制着,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去讲这件事“我收到了你的来信。”
他缓缓睁大眼睛“那四年,我没有给你写过信。”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一下男女主感情线的问题。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母子之间是不能有感情戏的,强行有的话这本书就404了。这也是为什么在文案里有男女主感情戏出现在关系结束后。
昨天看到读者芥子的评论“男女主虽然到现在还在误会,但在我看来主线是在讲述前世故事的,准确一点来说,感情线更偏向于前世故事,剧情线大都走现世,再加上前世后世的一些交代,字数就多了。大家不要着急呀,等作者慢慢讲好这个故事吧。”
很感谢也很感动,因为她说的非常契合我所设计的。目前来讲,感情线只能出现在前世,因为前世他们是夫妻关系,就很好搞起来。
我发现由此进入了一个循环,大家非常想看今生的感情进展,但是目前无法写感情进展,只能写日常和剧情,感情戏都放在上辈子,而且还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即便是驾驶交通工具都没问题。但这样,想看这辈子感情戏的读者,就屡屡失望。但是,同志们,其实上辈子的感情也是感情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好多了这辈子不能进行的,上辈子都能搞,而且还能换着花样,白天黑夜,水里水外地搞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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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连续三个月不断更了。其实很疲惫,感觉身体被掏空。但不管怎样,会按照我之前的想法,继续写下去。当然也会兼听大家的加快进度的呼声,后面尽量提速。谢谢有大家持续不断的陪伴和同行,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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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双更。
下午14:00一更,晚上22:00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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