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初照精神奕奕不像是糟了暗算的样子, 我便稍微放了心, 又听他提到儿媳,我便也跟着他精神起来, 即使还怀有一丝隐忧,倒也不妨碍喝酒吃肉。
只是下首的姜域和邱蝉好像还没有放开。邱蝉眉心微皱偶尔看我, 姜域容颜沉静偶尔看看邱蝉, 再顺着她的目光看看我, 两个人都好似有话又都不说, 以至于我不得不放下筷子提醒他二位“哀家脸上有蚊子吗”
邱蝉立马挺直脊背,于胸前摆手“没有。”
姜域被她这动作逗得浅浅一笑, 握上邱蝉的手腕,同哀家颔首“太后, 臣弟和王妃已经吃好了, 现在准备回王府。”
我明白他的意思, 吃完饭就是后宫诸位妃子的表演环节了, 到底是皇帝的女人齐聚一堂争奇斗艳, 他一个王爷在场的话,万一看到某些掉衣擦胸之类的还得闭眼,要是闭得不够快,还容易惹来皇帝的猜嫌, 倒不如提前走了。
于是哀家点头, 允了。
姜域又看向姜初照, 姜初照也点头, “皇叔和皇婶早些回府休息吧, ”停顿片刻,又不太自然地接了一句,“路上小心些。”
听姜初照对姜域说出这句带有关心意味的话真不容易呀。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从上辈子从他大闹了姜域定亲宴开始,这叔侄二人就不太对付。
姜域走后,姜初照便也停了筷子,宣布进入下一项流程各宫嫔妃给他贺寿。
于是娴妃华丽转圈,丽妃精准射箭,云妃似是没准备别的,于是开口把姜初照一通夸赞,容妃好像怕姜初照这次还是不愿意看她弹琴,于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在一旁,给各位小姐妹全程弹琴伴奏,虽然不是直接入帝王眼,但一直在用琴音撩拨帝王心。
实在是妙呢。
且不说韩婕妤和师美人一副三丈长的大祁山水刺绣亮瞎哀家双眼;常婕妤呈上水蓝绸袍、袍身通体莹润亮滑,熨帖哀家毛孔;卢美人放弃酸诗,与程嫔合作,现场表演一套了行酒令,其引经据典复杂多变,让哀家看得激动,以至于程嫔喝一口,我便跟着抿一口;高婕妤放弃作画,着一身白色长裙配合容妃的琴音打了一套仙风道骨的太极拳,长袖流风回雪让哀家如原地成仙,如徜徉云间。
极巧兮心驰,绝妙兮神往。试问这世上,除了跟儿媳泡汤,还有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更令人开心的吗
找不出哇,找不出。
姜初照也上道了。
这大概是这辈子,姜初照第一次表现出对女人的兴趣,不但挨个看了嫔妃的表演,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反而浑身散发着求知若渴的光芒,以一种追根究底的探索精神,时不时地就美人们的衣着、妆发、才艺、水准等方面同我进行探讨。
比如
殿内丝竹袅袅,琴音漫漫,他捏着酒盏,看着殿中央在转圈的娴妃,认真问我“母后,你猜娴妃转多久才晕”
我抿了一口桃子酒,笑回他“哀家看过转得最久的,大概是半个时辰。”
他撑着下巴颏,歪头望我“在哪儿看的,谁给你表演的”
我做贼心虚,望梁上悬灯“梦里。”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笑“是醉花楼的阿香吧。”
酒杯登时脱手,酒水全洒在我面前的糕点盒子里,我倒也顾不上了,赶紧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初照半眯了眼睛,当真跟刚吃饱了饭窝在墙根儿打盹的街头傻狗一模一样“就是用母后的方法而已,给她们更多的银子。于是,你在宫外那二十个小姑娘,这些天加班加点整理出来了十本册子。”
这话叫人惊骇。
我手指哆嗦“什么册子”
他优哉游哉“醉花楼与姜公子不得不说的一百零八件事,”恐是怕我哆嗦得不够厉害,他又晃着酒盏补了一句,“写得很详细,很具体,也很是新奇啊。”
“你信了”我已无瑕顾及浑身上下倒竖起来的寒毛,在脑海里急速搜索自己这两年同醉花楼美人们做过的事儿,然后不确定道,“应该也没有一百零八件这么多吧况且,好多姑娘不会写字啊,你怎么能确定这是真的呢”
“孙大姐认字也会写字啊,又不需要她写得像墨书巷一样,只要求她如实记录即可,”姜初照把胳膊垫在身侧靠枕上,以一种了悟了、参透了、下一秒就能升天做仙人了的姿态,同我道,“就这还是没全部记下来呢,孙大姐说了,如若乔公子日后再有需要,她还可以写出十本册子来。”
我像是听错了,拧眉问他“乔公子”
他粲然一笑如桃花于夜间绽放,如有星辉落于花瓣上“自然不能丢我们皇家的脸,所以朕便说自己姓乔。”
此话让我忍不住踹他一脚。
京城姓乔的没几家,这不是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于是气极道“好一个乔公子,你怎么不直接说你叫乔不厌呢”
“朕没说自己叫乔不厌,”他反驳得慢条斯理平心静气,却在下一秒给我猝不及防的当头一击,“朕说自己叫乔高山。”
乔高山,乔深海,乔不厌。
我娘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生两个娃,从“山不厌高,海不厌深”这句诗里摘出两个词,让自己的娃一个叫高山,一个叫深海。
可没想到又生了我,可诗里的意象也用完了,于是把剩下的“不厌”二字赏给了她唯一的女儿。
那时二哥已经记事,所以后来他曾告诉我,娘亲确定名字的过程极其随意,不带半分犹疑,没有一丝愧疚,对乔正堂说“乔不厌,怎么瞧都瞧不厌,乔乔,咱闺女这名儿是不是还挺好听的”
乔正堂就只会骂我,到我娘这里,就成了我娘说什么他就赞同什么,甚至还会猛夸“好听,太好听了,如此聪慧的人竟然是我的娘子娘子,咱们就叫她乔不厌吧”
思绪再回到现在,我被姜初照气到磨牙,恨不得身旁有个大锤,抡起来锤他一顿“你作何侮辱哀家的大哥”
“这怎么是侮辱”姜初照故作疑惑,“你年少时不也经常说乔大哥恭谨严明,老气横秋,还因为他揭发你去过朱红馆而耿耿于怀,想打着他的名号做些坏事,来气他一气吗”
“那是小时候,哀家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况且,他现在可是你舅舅。”
他饮下一口酒,轻笑出声“朕当真了。你说的话,朕都很愿意当真。”
这一回合,我反正是输了,重新给自己倒上酒,本想喝几口压压火气,却依旧觉得不那么甘心,甚至在满殿撩人的琴声里,回味着他提到的册子,逐渐生出一些等待墨巷文学时才有的心痒。
于是转头,纠结着问他“你那十本册子放哪儿了”
“成安殿。”
我登时精神“要不借哀家看看呗”
他却避过这个话题,随口说了句别的“母后,朕想选个皇后。”
“就知道你不肯借给哀家看,”我气到双颊鼓气,摸过酒盏灌下一口,“写的到底是哀家的事,哀家还不能自己过过目把把关吗,你啥你刚才说啥哀家是不是听到了皇后”
他将目光放远,看着满殿嫔妃,像是在看大祁山水,以一种指点天下的语气说“是啊,朕想选个皇后。今日在御园宴请百官的时候,好几位大臣给朕祝酒时,都提到了后宫诸事不能让太后一直操持,后宫诸妃也不能一直让太后操心,是时候选个皇后出来管管了。”
虽然我不太确定,大臣们的意思到底是选个皇后出来管管诸位嫔妃,还是出来管管哀家,但是思忖片刻,还是觉得皇后可以有。
再接着往下想,甚至有些抓耳挠腮,迫不及待,毕竟选后立后也是一场大戏,让哀家忍不住想早日一观,于是雀跃道“陛下心里可有人选了”
他从方才就一直凝视着我的眸子,似乎想瞧出些什么来,看到我这般开心,他似乎有那么些不开心了“你也这般支持朕立后”
我不假思索点头,“当然,这是大事呀,”说到这里忍不住发出幸福的喟叹,“哎有了皇后,皇长孙还远吗”
他就又笑了,只是没了方才指点江山的劲头儿“现在有四位妃子,母后觉得选谁合适”
我诚恳建议“立后是大事,得公平一些。”
姜初照歪着脑袋,看戏一样看着我“怎么才能公平呢”
我瞬间精神,举起手掌,笑出牙齿“不如在妃子中间搞个投票呢”
他把脑袋转回去,对着殿中央哂笑点头“你这办法可真行。”
“哀家还有更行的呢”我摩拳擦掌,甚至很想现在就搞起来,“光让其他妃子投票可能存在拉票行为,而且难以避免跟谁关系好就投谁的问题,也无法避免朝堂上的权臣的口舌。不如”
我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他,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意识到了我的犹豫,于是嗤笑一声“母后直说吧,反正是能气死朕的话,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得到他的鼓励,我便立刻道“不如在整个大祁国搞一个投票呢要是太麻烦,在京城搞一个也行,让百姓们做主呐”,,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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