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脖颈一痛, 眼里便涌出水汽。
这小王八蛋, 居然跟她来真的。
她咬牙提气, 抬脚便往他身上踹, 他反应极快,一把将她的腿捞进怀里。
姿势更羞耻了。
但可以说话了。
阮冬立刻喊道:“傅白,你别乱来, 你今日看错了,我只是夸你做的不错而已, 并没有这层意思。”
小徒弟微微一顿, 抬起黑眸望她, 眼里黑雾弥漫, 只有纯粹的占、有欲、望。
显然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阮冬真正慌了,也不敢乱动, 急道:“你清醒一点。”
小徒弟瞧她不住挣扎, 漂亮的黑眼睛便不悦的眯了起来,他指尖闪过灵火,便往她腕间的手镯点去。
阮冬吓尿了, 这要是给他绑起来, 再堵住口,今晚就真的白给了。
她立刻喊道:“我们去看看花栗栗!”
小徒弟一顿。
阮冬硬着头皮胡说,道:“你这样我……兴奋不起来,我们去看看别人,学习……学习一下……”
小徒弟沉默许久,看的她心里毛毛的, 在她实在承受不住的当口,他终于笑了笑,道了声:“好。”
傅白松开了她。
阮冬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躲进内室,取出衣物换了,换好衣服准备出去的当口,却忽然怂了。
她背靠着内室的木门,心脏跳的乱七八糟。
被徒弟压、在床上为所欲为,怎么想来都好羞耻。
从前她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那心思还没转变过来,可方才他那样对她,她才直觉,他已经是个男人了。
还是个宽肩窄腰,肤白貌美,一个眼神就撩人的热血青年。
才发生那样的事儿,叫她怎样坦然面对他?
为了脱身,还邀约他去观摩那种……
实在是丢脸之极。
她挫败的捂住脸,根本没有勇气迈出门去。
笃笃笃。
“师尊?”
阮冬吓了一跳,含糊的应了一声。
“要徒儿抱你出来么?”
阮冬头皮一麻,立刻走出门内,乖徒儿站在门边,瞧见她出来,弯眸笑了笑。
阮冬不敢看他,闷头往室外走。
傅白没说什么,抬脚跟上。
夜已经深了。
阮冬根本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没打算真去偷看姜泊遥和花栗栗,只是借口摆脱危机而已。
但是徒弟就在身后,又不能不去,真是左右为难。
这般胡思乱想着,就在寂静的药王谷路上慢悠悠的走起来。
药王谷遍地灵植,夜色浓郁之时,便会泛出细小的晶莹之光,星星点点,极为好看。
内谷桃源居遍地桃树,因着灵气,郁郁葱葱。
阮冬不知不觉走上石桥,桥下溪声潺潺,岸边种植的桃树高大而繁茂。
天空墨蓝近紫,粉白的桃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飘落天地。
阮冬白衣胜雪,缓缓穿过花雨,瞧着清冷淡然,实际上慌的不行。
脑子里乱七八糟,尚在思考,忽而被人拦在身前。
她闷头走着,差点撞进他怀里,吓了一跳,停下来之时,脸颊已经殷红一片。
小徒弟偏过头,表情淡漠。
“师尊在骗我。”
阮冬想,当然是在骗你,我又不是禽兽。
但她不能这样说,徒弟瞧着已经比方才冷静许多,她试着同他讲道理。
“小白,你听我说,先前是……”
小徒弟忽而笑了,打断她:“是我误会了。”
阮冬惊讶的抬眼。
小徒弟眼中的黑雾已经散了,干干净净的,发间落着枚花瓣,显出几分可爱与孩子气。
“师尊别生我气,我会改的。”
阮冬愣了,这小混蛋居然自己想通了,简直不可思议,但她觉得今日的事儿还得好好同他说说,得有师徒之间纯洁的距离,不能胡来。
想到这儿,她清清嗓子,轻咳一声,道:“你能想通最好不过,不过,我是师尊,你是徒弟,我们之间,不应该……”
“师尊。”小徒弟忽而开口,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阮冬原本想说,我们是师徒,不应该有其他的想法,应该保持距离,但被打断了,便没再说下去。
小徒弟立在一片花雨之中,他乖巧的时候,总是微垂了眼,显得有几分可怜。
“师尊,是徒儿太糊涂了。”
“因为师尊曾离开的缘故,我总担心,师尊有一天,又会不告而别。”
“这般一想,便时常无法自控。”
“只想着……”
“同师尊多亲近亲近,若我能取悦师尊,师尊或许会心疼我,便不会轻易离开。”
“徒儿……”
“只是想,尽力讨师尊欢心。”
“不想被再次遗弃罢了。”
这席话说的阮冬眼泪汪汪。
微风掀起小徒弟的衣衫,他安静站着,便显出一丝萧瑟之感,他笑的有几分勉强。
“毕竟,我也不知道,师尊的心里究竟有多少人。”
阮冬擦了一把眼睛,道:“别胡思乱想,我一共也就收过你们三个徒弟,大好的青春也都交给了你们三个,再没有别人。”
小徒弟道:“我自是信任师尊。”
阮冬道:“放心吧,不会轻易离开,也没有旁的人,以后别乱来了。”
傅白乖巧点头。
阮冬见这事儿解决了,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去,耳畔却忽然传来刀剑撞击的声响。
这大半夜的,谁啊?
她循声走去,便瞧见了桃林间打斗的两人。
正是姜泊遥和杜少君。
花栗栗站在外围,急的不住喊。
“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嗯……
这种爱恨情仇她还是不要参与……
“噗嗤”一声,姜泊遥的平顶锅化为一柄利剑,直直的刺入了杜少君的胸口。
阮冬:……
花栗栗吓得脸都白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直接扑到杜少君身上,哭喊道:“少爷,你若要杀他,便先杀了我。”
姜泊遥脸色铁青,怒吼道:“你居然护着他?他分明就是在利用你,借口与你成亲,实则利用你对付宋年,陷你于险境,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花栗栗哭着道:“少爷,这些我都知道,是我心甘情愿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姜泊遥气坏了,他上前一步,粗鲁的将她拽开,道:“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女仆,没我的命令,我不允许你同他在一起。”
花栗栗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她哭着道:“少爷,。”
姜泊遥越看越烦躁,便拽着花栗栗欲走。
这方向正巧撞上阮冬和傅白。
阮冬很尴尬,这就躲不了了。
她看了一眼冒血的杜少君,发现他吞服了丹药死不了,便松了一口气。
可面上的这个,更麻烦。
花栗栗瑟缩在姜泊遥身后,手腕被他牢牢扣住,求救的眼神默默飘过来。
可她能拿姜泊遥怎么办?
原剧情中,三个徒弟黑化,大徒弟作为反派大boss,是被姜泊遥带领众人杀上明月府,趁着月圆内伤复发干掉的,二徒弟是因为拿花栗栗做替身,被总裁光环天凉王破的,三徒弟则是因为抢了炼器宗的大师兄,炼器宗的小公主正巧是宋千月,宋千月自小养在养心宗,是姜泊遥的白月光,求到他头上,被他找上门的。
姜泊遥这个家伙脾气坏,自我,冷血无情,三岁放火,五岁杀人,七岁统一养心宗,十岁成就一方霸主,自此睥睨天下,无人敢惹。
阮冬沉默片刻,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姜泊遥看着拦在身前的人,气场陡然阴沉了起来。
傅白在师尊身后,笑的愈发乖巧。
一触即发。
阮冬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不然花栗栗的手腕就被姜泊遥捏断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姜泊遥忽然松开花栗栗,朝她走了一步。
阮冬吓了一跳。
傅白眼眸一眯。
就见姜泊遥猛然单膝跪下,仰脸看她,眼圈通红,嘴唇翕动。
“师尊,您还记得大云湖畔的小遥遥么?”
阮冬:……
傅白:呵!
阮冬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小混蛋在说什么?怎么管她叫师尊?什么大云湖畔,什么小遥遥?
姜泊遥先前因为阮冬服用了易骨丹没发现,此刻她已经恢复本来面容,便瞧的清清楚楚,哽咽道:“那一年,我七岁,您擦干我的眼泪,告诉我,光明一定会到来。”
阮冬:……
大徒弟冷冷的望着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阮冬:“你听我解释……”
大徒弟转身走了。
糟了,生气了……
阮冬有心去追,可那家伙走的极快,转瞬儿没影了。
这地上还跪了一个,还很重要,她头痛不已,只好先安抚这个,道:“你先起来。”
姜泊遥站起身,擦了擦眼睛,委屈的道:“师尊,您不记得我了么?”
阮冬拧起眉毛。
姜泊遥有些伤心,但还是试图唤醒她的记忆:“那天残阳如血,半江瑟瑟,我蹲在湖边,一边哭一边往湖里倒炼制失败的食物……”
他这么一说,阮冬还真想起来了。
上一回穿来的时候,她是无极剑宗的大师姐,脾气硬,剑更硬,在宗内横行无阻,收了三个徒弟后略有收敛,但依然是个浪荡性子。
修真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好吃的,那时候养心宗还是个破落户,没丁点儿拿的出手的东西,就挨在无极剑宗旁边。
宗主早逝,宗主夫人带着幼子艰难生存,无数下属觊觎那个位子,明里暗里争斗,天天刀光剑影。
阮冬平日里就喜欢倚在大云湖畔的斜阳里望风景,随便找个草丛一趟,盖着顶草帽,悠悠然睡一下午。
这日,睡得惬意之时,鼻端忽而飘来香味。
那是她许久未曾体会过的食物甜香。
她立刻爬起来,便看见一个小孩,蹲在湖边哭鼻子,一边哭一边往湖里倒食物。
卧槽!
她急忙一个闪身,跑过去夺走了小孩的小竹篓。
小孩虽然吓了一跳,但竟然很快镇定下来,厉声问她是谁。
她便抱着小竹篓,同他交谈起来。
小孩说自己叫遥遥,立志做出带有灵气的食物,让修仙者也能吃上美味的佳肴。
阮冬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这么有志向,要知道,修士大多已经辟谷,不吃对身体完全没影响。
即便有口腹之欲,凡间的食物也无法满足,因为被灵气削弱后,吃起来浅淡无味,而且浊气重,还会影响灵气运转。
她穿来这些时日,根本就没有吃上一口好东西,别提多沮丧了。
她问:“那为什么倒了?”
小孩道:“失败了,不但没有灵气,还会破坏经脉。”
她便道:“只要你持之以恒……”
小孩摇摇头:“不行了。”
她问:“为什么?”
小孩垂下头:“我承受不了了,这些食物做出来需要试吃,我已经失败太多次,因为浊气和灵气的冲击,脏腑碎裂,不能再试了。”
阮冬想了想,问:“所以你要放弃了么?”
小孩没说话,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来。
阮冬抱着小竹篓,揉揉他的头发。
“你以后带来给我吃吧。”
小孩猛然抬头。
阮冬笑了笑。
“你可能不知道,我可牛比了。”
小孩一怔,明明笑了,却哭的更加大声。
自那天起,小孩便时常带着自己做好的食物让阮冬试吃。
阮冬也时常前一秒满足,后一秒疼的在草地上打滚,时哭时笑时流鼻血。
小孩就跪在她身边,哭着叫师尊。
后来遥遥做的越发好,她吃的越发满足,有一天,遥遥带来了一瓶牛奶。
挑战液体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阮冬好一阵子下不了床。
小孩见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身体直掉眼泪,难过的说算了吧算了吧。
阮冬安慰他,想什么呢,不是你的问题,你年纪小,不懂,我这是被我们大师兄折腾的,姬云初你知道吧?无极剑宗最强的男人,全修真界的女人都想嫁他,但他眼里只有我,日日与我深夜相会,不许我离开。
你明白吧?你不明白,你眼里只有牛奶,你只在乎你自己。
小孩被她说的委屈巴巴,说我还在乎你。
阮冬捂着肚子打滚,你要真特么在乎我,你就赶紧回去,多给牛奶杀杀菌吧。
就这么痛苦着痛苦着,遥遥终于给她送来了一瓶可以入口,灵气充裕,并且补钙的牛奶。
她当场喜极而泣。
“只要有信念,蒙牛、伊利、光明一定会到来!”
遥遥热泪盈眶,捡着能听懂的,跟着振臂高呼:“光明一定会到来!”
·
傅白立在桥边等了等,越等越难受。
师尊她……
究竟背着他有几个好徒弟……
明明说只有他们三个……
他垂下视线,看着溪水上飘散的粉白花瓣,攥紧了手指。
可师尊待他也是极好的……
那年他刚入宗没多久,瞧什么都不顺眼,晚上亦极难入睡,精神便很差。
师尊平日不苟言笑,淡漠疏离,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
却会在夜里在他的桌上放一瓶牛奶。
起先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喝了后的确容易入睡,也不知道是牛奶安慰了他,还是因为沾染了师尊的味道。
他将手伸进储物袋,取出一个空瓶,这是师尊第一次送他牛奶时的瓶子,他一直舍不得扔。
圆润的瓶子握在掌心,心里一暖。
冷静下来一想,他这样贸然离去,师尊一定会伤心吧?
握紧空瓶,他调转方向,往来时的路行去。
·
阮冬惊讶的瞪圆了眼。
“你就是遥遥?”
姜泊遥红着眼,道:“师尊,是我,您终于想起来了。”
阮冬笑着道:“能想不起来么?当年喝你做的牛奶都快喝吐了,后来实在受不了,分给了徒弟们。”
“砰”一声响,有什么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阮冬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便瞧见大徒弟傅白静静的立在原地,地上则碎着一只牛奶瓶。
阮冬一怔。
傅白沉着脸,一言不发。
阮冬急忙上前,想说些什么。
他却冷然一笑,转身走了。
糟了……
比刚才更气了……
阮冬这下不敢耽搁,叮嘱姜泊遥尊重花栗栗,自己忙不迭的跑去追傅白。
可这家伙连个影儿都没了。
嗯……
完了……
阮冬跑遍了整个内谷,都没能找到他。
这可怎么是好……
当年她瞧着遥遥落泪,便不忍心他没了梦想,反正她这身体心魔横行,压制不了多久,总要死遁的,便干脆帮他一把。
后来他做的越来越好,牛奶中蕴含的灵气愈来愈多,她反倒不舍得喝了。
三个小徒弟都是长身体的当口,喝牛奶总是没错的。
她就隔些日子放在他们房间。
长寒小可爱抱着就喝,碎玉试了毒后也跟着喝,但唯独傅白,冷冷瞧着,就是不喝。
也不扔,修炼结束后,就坐在牛奶对面,望着。
她实在无奈,又不好显得过于关心,便冷漠的同他道:“这东西炼制艰难,一片心意,别放坏了。”
自那日之后,大徒弟终于动了那瓶奶。
为了哄他喝,她从未告诉他这是遥遥炼制的,不然以他的个性,怕是一口也不会沾。
他曾抱着瓶子,小心的问,是师尊特意给我炼制的么?
她不好多说,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小徒弟那时候亮起的眼眸,她至今都难以忘记。
她原本以为这是个永恒的秘密。
万万没想到……
这下他知道真相,怕是一颗心都要碎成渣了。
这可怎么是好啊……
阮冬找不到人,头痛的回了寝室。
她担忧的是,傅白因为生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她更担忧的是,万一他知道碎玉和长寒都有……那她是坐车走还是坐船走比较快……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阮冬精神萎顿的等来了杜月衡的邀约。
她推开门,门外站着碎玉。
没有傅白。
她当下胃里便一沉。
碎玉拧眉:“师尊不想看见我么?”
阮冬急忙笑:“没有的事,走吧。”
傅白不在,阮冬实在放心不下,同杜月衡见面,将合灵草交给他,叮嘱他炼丹之后便匆匆欲走。
杜月衡见挽留不得,给了她一枚储物袋,娇羞的叮嘱:“薄荷味的,你懂的。”
阮冬胡乱点头,拿了就走。
杜月衡倚在斜阳边,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又陷入往事之中。
他眼眶湿润,洒脱的冲女孩儿挥挥手。
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阮冬将储物袋收起来,满脑子都是傅白,小混蛋脾气差,一整夜不见人影,得赶紧找。
这时候姜泊遥带着花栗栗走了过来,花栗栗脸颊泛红,乖乖的跟在姜泊遥后面,一双眼羞涩的不敢看他。
这大概是昨夜姜泊遥带回去上过课了,不听话就做到听话的那种。
阮冬没好意思细想,她焦虑着呢。
忽而一只白玉小鸟扑棱棱的飞了过来,辗转落在了姜泊遥手心。
是一枚传讯玉简。
阮冬原本没想管人家的事儿,但姜泊遥打开玉简之后,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
花栗栗小声问:“少爷,怎么了?”
姜泊遥担忧的道:“是千月传来的讯息,说她家大师兄被寒江城主所迫,危在旦夕,炼器宗的人已经去了寒江城,她怕无法护得周全,托我前去解救。”
阮冬一怔……
这剧情,有点熟悉啊……
寒江城主……该不会是长寒吧?
姜泊遥看了看阮冬,道:“师尊,我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如若师尊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花栗栗站在姜泊遥身后,跟着点头。
阮冬想说,现在就有,别去……
但姜泊遥直接踩了飞舟,带着花栗栗走了。
这就麻烦了。
傅白没找到,长寒又陷入险境,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碎玉叼个小鱼干慢悠悠踱过来,道:“寒江城?是长寒的地界啊。”
阮冬问:“远么?”
碎玉笑了笑:“师尊,那不是个善地,乱着呢。”
阮冬有些乱,便问:“你知道傅白去哪了么?”
碎玉摇头,道:“不知道。”
若傅白不肯出来,阮冬自然寻不到,傅白治伤的丹药叫杜月衡练了,导致碎玉劫难的花栗栗被姜泊遥带走了,眼下处境最差的是长寒。
只能先往寒江城去了。
她摸出传讯玉简,找到傅白的灵路,认真写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回来吧,我很担心你。】
灵路通了之后,讯息传了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
阮冬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碎玉挨过来,轻声道:“别担心,我保护师尊。”
阮冬又等了半晌,实在没办法,只好从杜月衡那里讨了个飞舟,同碎玉一同坐了,往寒江城去。
碎玉慢悠悠的同她说,从前长寒胆子小,长大后却去了整个修真界十大凶地之一——寒江城。
那里鱼龙混杂,是修真十宗都管辖不到的罪、恶之城,魔气灵气的交界地,流窜着无数凶悍的亡命之徒。
长寒初到,一炮轰碎了城门,惹了众怒,通缉令贴遍了大街小巷,他也不躲,统统杀了,最后,他衣袍染血,踩在众多头颅之上,兴高采烈的放了三天三夜的烟火。
成为了寒江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城主。
他起了栋楼,高耸入云,取名“旧时”。
开心了就在楼顶放烟火,不开心了就跳楼,落地的那一刻,满城的人都开始逃窜。
一个时辰狩猎,藏不好的都得死。
阮冬听的心惊肉跳。
长寒小可爱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个徒弟的黑化真的仅仅因为她的死遁么?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着悠哉的碎玉,斟酌片刻,问:“碎玉,我……离开之后,你都遇到了什么?”
两人坐在飞舟的船舱里,两边开了窗,偶尔能瞧见快速掠过的浮云。
中间搁着枚岸几,两人相对坐着。
碎玉拖着腮,笑的温顺:“师尊离开后,这世间便再无特别之事。”
这……
阮冬快速捧起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
徒弟一个比一个俊,一个比一个撩,说起情话来一个比一个淡定,她实在无力招架。
躲在茶雾之后才好了些,她缓了缓,问:“我是说,这性子,怎的变了?”
碎玉不解的看向她:“师尊何出此言,徒儿没变过,向来如此啊。”
阮冬无语,从前多乖啊,温文尔雅,听话乖巧,一笑两个弯月牙儿,可可爱爱的,现在动不动就碎颅挖肾的,居然跟她说一样。
骗狗子呢!
她便又道:“可你从前同现在,分明不一样……”
碎玉歪着头,似乎在思索她话中的意思,片刻后,他眯了眼,嗓音低下来:“师尊是觉得……徒儿现在不乖么?”
阮冬:……
行吧,谈话结束。
飞舟灵气充裕,日行千里。
阮冬依然在焦虑。
大徒弟不知所踪这事儿一直让她牵挂,无法释怀。
可要如何找到他,却让她束手无策。
她坐在船舱里,望着白云,冥思苦想。
张贴寻人启事?
去明月府寻他?
悬赏?
大声夸赞碎玉是她最喜欢的徒弟?
大声夸赞他是自己最喜欢的徒弟?
找人假扮强盗掳走自己?
假装受伤?
思来想去,脑子都炸了,却依然未能挑选出合适的方式。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飞舟停了。
她跨出飞舟,便瞧见一片繁荣景象。
此时暮色将起,寒江城笼在一片暖橘之中,正在缓缓苏醒。
无数修士穿梭其中,各色招牌因为点缀了荧光石,显得格外鲜活。
郁郁葱葱的红缨种了满城。
高大,繁盛,温柔至极。
长风起,无数花瓣被携裹着飞向半空。
阮冬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耳边忽而闻得一声炸响。
她仰头看去。
墨蓝深邃的天空骤然炸响了一团烟火,却在绽放之际化为了一枚白骨头颅。
寒江城紧接着传来巨大厚重的钟声。
满城的人开始慌乱逃窜。
碎玉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糖山楂,漫不经心的嚼,嬉笑道:“小东西挺凶,今儿个发脾气了。”
阮冬回头望他。
“师尊怕血么?”碎玉指了指城内,温柔笑道,“狩猎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寒江城的荧光石在一瞬间炸成了粉末。
黑夜降临了。
·
阮冬走进城内的时候,差点被慌慌张张的路人撞倒。
她伸手拽住一个彪形大汉,觉得应该胆子大些,谁料他几乎惊慌的哭出声来。
“快放开,快放开,再不藏起来就死定了。”
阮冬不松手,问:“怎么回事?”
大汉几乎想当场骂人,但身边站着的沉默青年似笑非笑的瞅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色硬币。
忽然很害怕,他本能的吞下了脏话。
“寒城主心情不好,再过一刻,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会满城寻人,被他撞到的都得死。”
阮冬拧起眉毛,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大汉没想到她话这么多,哭丧着脸道:“我听说,前两日炼器宗来人了,直冲到寒江楼,闹的很不愉快。”
炼器宗?
阮冬松开他,大汉一溜烟跑了,火急火燎的去找藏身之处。
长寒掳走了炼器宗的大师兄,炼器宗定然是来要人,就不知道来的是哪些人,她认不认识。
姜泊遥比她先行一步,应该也到了才对,不知有没有同长寒对上。
她抬眸远望,便瞧见内城深处有一幢高耸入云的多层建筑,飞檐尖顶,巍峨雄伟。
屋脊顶端悬着一轮巨大的冷月。
樱花四散,穿过月光,又顺着高楼向远处飘落。
就在阮冬思考的当口,一道人影顺着高楼的边沿快速向上攀爬,他动作迅速,十分轻盈,脚尖点在飞檐之上,略一借力,便往上跃起一大段。
不消片刻,他便站在了寒江之巅,就着凉薄月色,舒展了四肢。
是一个修长任性的少年,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蓬勃的力量和疯狂。
他定定站着,极目远眺,片刻后,像是锁定了什么,裂开嘴角,一个闪烁,人便出现在了几公里外的屋脊之上。
他动作极快,以阮冬的目力,只能勉强跟上。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动作优雅又充满了爆发力,只轻轻一踩,脚下的砖房便成了一堆废墟。
尖叫哭声随之而来,数道人影疯狂逃窜。
他歪着脑袋,平举右手,手中握了一个黑魆魆的管状物。
只闻“砰”的一声响,那管状物骤然喷、出火舌,一发灵气弹随之喷、射而出,直直击中了前方的一个人影。
鲜血四溅。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这么远,阮冬只隐约看清了他穿的常服,是炼器宗的弟子。
这是……在猎杀炼器宗的弟子?
碎玉惊讶的道:“洛生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东西帅啊。”
他扭头看阮冬,解释道:“洛生,就是长寒掳来的炼器宗大师兄,长寒拿着的灵器,就是洛生给做的。”
阮冬想 ,那玩意儿不就是枪么……
碎玉还在羡慕:“如果洛生还有一口气在,抽了魂魄塞进傀儡里,靠残破的神智,应当能给我也做一个。”
阮冬:思路清奇的可怕……
长寒杀了一个,不在意的转身,往更深的黑暗中去了。
阮冬怕他出大事,便看向碎玉,道:“别让长寒乱来。”
碎玉道:“小东西生气的时候,我不一定拦的住,我尽量吧……”
阮冬忙遣了他去,自己则在城内寻找姜泊遥和花栗栗。
若长寒杀了或者伤了花栗栗,那姜泊遥肯定同他不死不休了。
城内陷入无尽黑暗之中,只有稀薄的月光提供照明。
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和枪声,每一次都叫她心惊肉跳。
长寒陷入危机,傅白不知所踪,她心里着实不安。
长寒生气屠城,那傅白若是生气,会做什么?
也不是没听过传闻,怕是比长寒更狠。
长寒这儿有她有碎玉,尚能护着,傅白又要怎么办?
这般一想,心里便更难受,她在药王谷的时候,用尽了所有办法,一遍一遍的找他,可都没有用。
她知道他难受。
最珍贵的回忆忽而出现裂痕,换谁都受不了,更何况他本就比一般人更敏感执拗些。
可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去哭去求去通缉悬赏,或者弄伤自己么?
她一边想一边穿过小巷,鼻端忽而飘来血腥气,抬眸一看,地上竟黏黏糊糊流了一地血,四周一望,左侧垃圾堆那儿萎顿了两个残破的尸体。
寒江城本就不太平,斗殴死亡事件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地面被弄脏了,黏糊糊一片,面积还挺大。
左右躲不过,她也懒得绕开,抬脚便要踩上去。
眼前忽而落下一件熟悉的黑色外衫,很快便跌进一片泥泞血渍之中。
她的靴子刚落地,便踩在了外衫之上,丝毫脏污都没沾上。
外衫迅速被血水濡湿,眼看就要蔓延到她靴底之时,她的身体一轻,骤然被抱进了一个冰凉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她愕然的抬眸望去。
居然是失踪多时的大徒弟傅白。
他抿着唇,在她看过来的一瞬别开了脸。
阮冬一怔,忽而有些难过。
她曾设想过无数次让他现身的方法,甚至想要凭借他对自己的喜欢,弄伤自己让他出现。
可她万万没想到。
压根不需要那样做。
让他心疼再简单不过。
只要踩进一滩毫无危险、只是有些脏的泥泞之中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碎玉:我们去把小东西的牛奶瓶打翻,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傅白:什么?他也有牛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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