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监控来到骆绎声的房间后,李明眸震惊了,因为这里的摄像头竟然比浴室里的还多。在沈教授的二十个摄像头里面,浴室里有四个,骆绎声的房间里却足足有六个:四个墙角各有一个,床头有一个,书桌上也有一个。
床头的摄像头能拍到整张床的细节,书桌的摄像头则正对着椅子——这两个摄像头好像是为了拍到“特写”的画面。其他摄像头则是不同角度的“全景”。
李明眸切换到“全景”的摄像头,观察着骆绎声的房间。
骆绎声的房间很大,里面却没放什么家具和摆饰,看上去很空旷,好像是为了不让杂物遮蔽到监控视角似的。
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骆绎声正倚在床头,沈教授则站在床边,一只手摁着骆绎声,离得他很近。
李明眸连忙把“全景”切走,切到床头的“特写”摄像头。
“特写”镜头里的沈教授正一手按着骆绎声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李明眸的手机。他把那张夜店的照片怼到骆绎声的眼前,逼着他看。
李明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教授。在屏幕里面,沈教授脸上的可怖面具消失了,露出面具下英俊的脸。但是这张英俊的脸并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赏心悦目,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扭曲了。
沈教授的嘴角勉强弯着,挣扎着想露出一个微笑,但是他脸上的肌肉却绷紧了,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
他把声音压低,好像在压抑自己的愤怒。他对骆绎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店吗?我说过,你应该是温柔的、安静的、高不可攀的王子,你只能去画廊上班。只有婊.子才去那种地方工作,你想被人骑吗?”
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K大人口中那个风度翩翩的沈教授。K大人口中的沈教授斯文儒雅,不会说出“婊.子”和“被人骑”这样的话,也不会露出这种五官扭曲在一起的表情。
骆绎声沉默着。这个摄像头没有拍到他的脸,李明眸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李明眸切换到另一个摄像头,虽然还是没有看到骆绎声的脸,却看到了上一个摄像头没拍到的死角——她看到骆绎声的左手不自然地向外曲着,被一只手铐拷在了床柱上。
她慌张地把画面放大,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骆绎声真的被拷住了。
屏幕中的骆绎声还是沉默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教授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的怒火忍耐不住地喷发出来。他猛地掐住骆绎声的脖子,失控地说:“你说话!我给的钱不够花吗?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就学不会满足!”
他的手猛地往后一摁,让骆绎声的头撞在床柱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摁着骆绎声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重复:“你说话!你为什么就学不会感恩!”
李明眸被一股疯狂的担心吞噬了。她站起来,像一只困兽一样,在原地不停地转圈,自言自语:“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她下意识拿起旧手机,给骆绎声打电话,但是打不通,她还在黑名单里。然后她打给沈教授,还是打不通。
最后她打了个电话给自己——她的手机还被沈教授捏在手里,当成质问骆绎声的工具。
她的电话倒是打通了,铃声从实时监控里传出来。李明眸朝着监控大喊:“听电话!”
但是沈教授不但没听电话,还愤怒地将手机摔了出去。她的手机撞到墙上,发出“啪”地一声,铃声终于不响了。
骆绎声一直低着的头终于缓缓抬起。
李明眸恨恨地关掉手机,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
她在沈教授的电脑里浏览了一会。她感觉可以尝试一下控制沈教授屋子里的电器,如果它们是联网的,她就能让它们发出一点声响。这也许能让沈教授冷静下来。
她切走实时监控画面,在沈教授的家庭网络里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电器。她的最佳选择是音响设备,或者扫地机器人。但是找着找着,她发现了一个更好的目标:烟雾报警器。
沈教授似乎是一个高科技拥护者,喜欢把一切能联网的东西都联到网络上,包括烟雾报警器。
李明眸有些激动:烟雾报警器可以自动洒水,她刚刚在骆绎声的床顶上看到了一个洒水器!她可以控制那个洒水器给沈教授浇浇水,让他好好地、彻底地清醒一下。然后她再控制音响给他播曲国歌,洗涤一下他的心灵。
李明眸舒展一下十只手指,然后快速地在键盘上跳跃起来。键盘被她敲得“噼里啪啦”,像急速的骤雨一样。
她的手速太快,快到连电脑都卡顿了一下,仿佛跟不上她的速度。
这电脑时不时就会卡顿,李明眸也没太在意。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它开始不停地卡顿,而且一次比一次卡——这是电脑配置开始跟不上操作了。
她不耐烦地踢了踢主机,手指继续飞舞着。
眼看着洒水器就要被成功破解,就在那么一瞬间,很突然地,所有的画面都从屏幕上消失,只剩下一片蓝色——她的电脑蓝屏了。
系统温馨地提醒她:因为她的过载操作,导致系统崩溃了。请按照提示进行以下操作……
……
李明眸:“……”
她把脏话压在心里,深呼吸一口气,尝试重新启动电脑。这一次,她每一步操作都尽量温柔,连打字姿势都小心翼翼,生怕它又突然掉链子。
一顿操作之后,温馨提示再次出现:我们正在配备系统,请等候一小时。
李明眸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再次踢了主机一下:“干!”
一小时!尸体都凉了!
她瞪了电脑一眼,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她看着搁在桌面上的旧手机,狠了狠心,铤而走险地作出决定:她要报警。
这个报警电话并没有花费她很多时间,电话几乎立刻就接通了。
她花了五分钟,跟接线员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沈教授家的地址,沈教授和骆绎声这两个人的关系,以及正在发生的事情——她说沈教授想要性.侵骆绎声。
接线员镇定地把信息记录下来,承诺会立刻出警。最后她问李明眸:“请问您是这对父子的……?”
李明眸含糊其辞地说:“是他们邻居,所以才看到了。”毕竟入侵别人电脑也是违法行为,她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含糊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李明眸犹豫了一下,想继续揭发沈教授家的监控,以及咖啡馆的监控记录等等,这些都是证据。但是她不明朗情况,也不确定骆绎声的意思,所以最后还是沉默了。她决定先把骆绎声救下来,别的迟点再说。
接线员让李明眸放心,说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在等待警察处理结果的时候,李明眸焦急地摆弄自己的电脑。她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后续,想知道骆绎声现在的情况。
为了不让自己闲着胡思乱想,她决定自己修复电脑。把一小时的等待时间缩短到40分钟后,电脑重新开机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监控,第一时间切到骆绎声房间的摄像头。
李明眸以为会看到警察把沈教授制服在地,骆绎声则会披着小毯子站在一边被关怀之类的。但是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刚刚还一片凌乱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上一条折痕也没有。她被摔到墙角的手机被捡了起来,安然地放在书桌上。那个手铐不见了,床柱上也没有拷过人的痕迹。
整齐、安静、有序——除了书桌上有一只花瓶消失不见了,这个房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明眸愣住了。她不停地切换摄像头:房间、小客厅、客厅、阳台……她一路找过去,最后在门廊找到了人。
在门廊的监控下方,站着两个警察。这两个警察是李明眸找来的,他们果然来得很及时。
在警察的对面,站着沈教授和骆绎声。
骆绎声正在微笑,李明眸认得出来,是在K大时那种笑法;沈教授的脸上则有一块淤青,但是表情已经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样子。
两个人的表现都很自然。
女警察正拿着一个本子在记录什么,她看了会沈教授脸上的淤青,然后询问骆绎声,刚刚有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听到女警察的问题,骆绎声辛苦地忍住想笑的表情。女警察问他为什么想笑,他解释道:“抱歉,我很尊重您的工作。只是我从来没想象过……嗯……别人会这么想象我和我爸爸。”
他笑得好看,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体贴,女警察忍不住盯着他看多了几秒。
沈教授则站在一边,一脸歉意地对另一个男警察说:“这么晚还麻烦你们跑一趟,你们的工作也不容易,要进来休息一下吗?如果你们还有怀疑的话,也可以进来看看……呃,看看那些‘性侵’的痕迹?”
骆绎声又笑了起来,仿佛沈教授说了一件搞笑的事情。
两个警察连忙摆手,他们看着这栋别墅和这对体面的父子,拘谨地说这只是个误会,他们很快就会走了。
李明眸觉得眼前的情景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沈教授和骆绎声可以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和两个警察相谈甚欢?这鬼发展难道是为了响应和谐社会的号召?
她把实时监控切掉,打开监控录像,打算回看40分钟前断掉的视频。
她想知道,在她电脑蓝屏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找到骆绎声房间的监控录像,把进度条拉到“00:20”,回到了最后一个画面:
沈教授手上拿着她的手机,然后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教授愤怒地把她的手机摔了出去,手机撞到墙上,发出“啪”地一声,铃声终于不响了。然后骆绎声一直低着的头终于缓缓抬起……
“骆绎声一直低着的头终于缓缓抬起。”
这就是李明眸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她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激烈的搏斗,但是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切换到另一个摄像头,看到了骆绎声的表情。骆绎声的表情也跟她想象中的小可怜样子完全不一样。
骆绎声缓缓抬起头,一脸不耐地对沈教授说:“把手拿下去。”
沈教授粗喘着,仿佛一只困兽。他的手放在骆绎声的脖子上,不肯放开。
骆绎声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把-手-拿-下-去。”他的表情很不满:“你不是说都听我的话吗?”
沈教授盯着骆绎声的脸,粗喘越发大声。他没有听话地放开手,反而越发用力地摁住骆绎声。他用另一只手抓住骆绎声的下颌,想要亲他的嘴。
骆绎声的左手被拷住了,他“啧”了一声,右手握成拳头,猛地朝沈教授的脸砸去。
李明眸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骆绎声当时有多用力。在重击的闷声响起后,沈教授没有站稳,整个人被砸飞出几步,最后撞到书桌上,才停了下来。
李明眸:“……”
原来他那些胸肌和腹肌不是假的啊,她刚刚是不是白操心了……
把沈教授一拳揍飞后,骆绎声问他:“你冷静下来没有?”
沈教授被揍了一下的脸迅速地肿起来。他摸了一下那肿块,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又一脸扭曲地朝骆绎声走去。
骆绎声微微昂着头,有恃无恐地说:“你试试,我明天就搬走。”
沈教授的右脚已经踏出去半步,但是突然停住了。他既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收回脚,他维持着这个跨步的姿势,跟骆绎声隔着一步远。
骆绎声又问了一次:“你冷静下来没有?”
沈教授慢慢地收回了自己踏出去的右脚。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固执地看着骆绎声:“我把我的所有给你,我的命都是属于你的,你只能待在我的房子里。你是这栋别墅里的王子。”他的语气充满胁迫,又很神经质,听起来像个心碎的神经病。
骆绎声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安静温柔的王子人设是吧,我心情好的时候会演得好一点。”
他的语气又轻又慢,还很温柔:“但是少靠近我,你这样的垃圾只配舔我的脚。死同性恋。”
沈教授强调道:“我不是同性恋。”
骆绎声的微笑越发艳丽:“哦,你不是同性恋,你是我一个人的舔狗。”
沈教授似乎被“舔狗”这个词激怒了。他看起来很想发怒的样子,但是又不敢,只能在原地焦躁地转圈。他一边转圈一边瞪着骆绎声,就像饥饿的狗瞪着一块肉骨头。
骆绎声身体微微往后倾,把自己的后背靠在床头,看起来很放松。他笑着说:“你不是愿意为我去死吗?那就做点你觉得难堪的事情来让我高兴一下。”他伸出左脚,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天真的语气提议:“比如,舔我的脚。”
骆绎声生得太好看,就连脚也很好看,有薄薄的肌肉感,白皙,线条流畅。他就那么伸着脚,天真烂漫地看着沈教授。
李明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表情。
骆绎声无疑是美丽的,像一朵长在腐烂淤泥里的食人花,有着最好看的外表,和最甜蜜的香气。当他露出这样天真烂漫的表情时,就像在引诱路过的昆虫。
所有的昆虫都会因为他的美丽而落网,然后成为他脚下淤泥的一部分。
沈教授对他这个表情很警惕。听完骆绎声的提议后,他停下了转圈的脚步。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上前。
骆绎声收回了脚,慢悠悠地说:“觉得伤自尊吗?那就算了。”那种无所谓的语气,仿佛是小孩子想跟朋友分享不受宠的玩具,听到对方不愿意玩,就随手收回了。
看到那只收回的脚,沈教授突然又动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向骆绎声。
他最后还是走到骆绎声跟前,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那只脚上,身体缓缓地半跪下去。他做着下跪的动作,眼睛却专注地凝视着骆绎声,眼角微微抽搐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骆绎声看着缓缓蹲下的沈教授,充满恶意地笑了笑:“你真还的舔啊?垃圾,你应该去看病。”
就在这时候,窗外的警车越来越响,直到门铃声响了起来——是警察上门了。
后面的事情,就很好衔接上了。
沈教授站了起来,把手铐的钥匙留给骆绎声,自己走出去开门。
等沈教授离开房间后,骆绎声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手铐打开,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面目表情地叠好自己的被子,还把床上的折痕拉直。
把一切都整理好后,他站在书桌隔壁,伸出一只手,冷静地推翻了书桌上的花瓶。
花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陶瓷碎屑溅得到处都是,水流了一地,玫瑰花枝乱七八糟地横在地上。
骆绎声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狼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推翻花瓶的人不是他。
李明眸看着监控录像里的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
刚刚在耍弄沈教授的时候,他看起来游刃有余,好像毫不在意沈教授对他做的任何事情。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李明眸觉得,她应该可以把“推翻花瓶”这个行为理解为“泄愤”。虽然他泄愤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花瓶碎掉之后,沈教授回来了。
沈教授看着地上的狼藉,沉默了一会,才说:“有警察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配合一下。”
骆绎声说:“好。”
沈教授又看了骆绎声一会,才转身离开。两个人的表情都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骆绎声收拾好花瓶后,把李明眸的手机也捡起来放到书桌上。
他拿起那个手机看了一会,又笑了起来,说了一句话:“该死的,李明眸。”
屏幕外的李明眸:“!!!”
李明眸吓得立刻切走了监控录像,回到了门廊的实时监控。
那两个警察竟然还没走,四个人在门廊下寒暄了起来,看起来仿佛关系很融洽,是个和谐社会的样子。
不知道之前四人聊了什么,骆绎声突然抬起头来,朝着门廊上的摄像头的方向,说到:“我们并没有邻居,可能是我一个同学的恶作剧呢。”
李明眸隔着屏幕跟骆绎声对视上,突然感觉有点腿软。
她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骆绎声说不定会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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