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来的猝不及防，携带着夜色的微凉，一丝连着一丝的衔接天地。
杰伊若有所觉的抬头，看到了头顶随着雨丝不断下落的天空。
他抓住一根雨丝，用力一扯。
细如发丝的雨意外的柔韧，它带着雨天特有的湿气，随着男孩的动作下坠。
哗啦。
天空就像一块幕布，被雨丝牵连着扯开。只一瞬，在被扯开一角的幕布后面，泄露出一点黄橙橙的阳光。
——天空的背后藏着太阳。
杰伊愣了愣，突然想起了冰淇淋的话。
“阳光带来的不是希望，是绝路”
雨越下越大，雨丝越来越密，天空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男孩总感觉这天下一刻就要落到他的头顶。
他不安的向前走了几步，抓住了红头罩夹克的一角。
红头罩还在研究那只巨大的灯，按他的眼光认真来看，这盏灯还是很熟悉的，或者说这是每一个哥谭人都很熟悉的——
——蝙蝠灯。
不同于他记忆里的蝙蝠灯，面前的这个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是以红头罩的身高也一定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一点点顶部的边缘，灯的底座也大的令人惊叹，它几乎要占满整个天台，楼顶本就逼仄的空间被这盏灯挤得可怜巴巴的。
红头罩摸了摸蝙蝠灯黑色的底座，又抚开一小片深色的阴影，敲了敲它的金属外壳。
咚咚咚。
低低的回声从壳子的内部响起，更沉闷一点的声音呼应着回应他：
咚咚咚。
雨点滴滴答答落在黑色的金属外壳上，滴溜当啷滚成一团，一滴一滴的互相碰撞，发出更加轻盈的声音：
叮叮叮。
一滴一滴、一大块一大块的雨水汇集在一起，凝固成一大个儿的水珠，雨水染上了天空的色彩，如火一般的黄昏被包裹在一小朵颤巍巍的水中，哗啦一下从灯顶滚到灯架，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叮叮咚咚的碎了一地。
一滴浸染着夜色的雨滴落在了红头罩的鞋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又短暂的单音，一只小小的音符晕头转向的摔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被风儿卷走重新融入夜色了。
红头罩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了一眼天台上干燥的地面，伸出手随手捻了一枚差一点和他擦肩而过的雨珠。
叮铃。
雨碎了，晶莹的水色里夹杂着一小缕日出前的阳光，在红头罩的指尖发出低沉的哀鸣。
男人看着依旧空无一物的手心，自嘲般笑了笑。
“jay。”他突然说。
突然被点名的杰伊愣了愣，听话的走近了一步。
风从男孩耳边的碎发穿过，窸窸窣窣的悄声低语，带来一阵雨的湿气。
男人的手掌沉沉的压上了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压塌了一头执拗的碎发，掌心还带着音符的震颤，低鸣着奏响过去的回忆。
在杰伊的视角里，他的视线被红头罩宽大有力的手掌完全盖住，眼前是一片暗色的阴影，一点潮湿的水汽混合着烟草和火药的刺激味道在男孩的鼻尖转了个圈，又在风的牵引下悄然离去。
“别去看。”青年人磁性沙哑的声音沉沉的压住了他的耳根，杰伊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一时间居然动弹不得。
“跟着风走，听那些雨。”红头罩的嗓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少年气息，尾音不稳重的上扬。
雨越来越大。雨落在地上，音符叮叮当当的响。
很好听。杰伊想。
“去找风带走的那些音符，把他们抓回来。”红头罩说，“当然，如果你追不上那家伙，就当我没说。”
即使眼前还是一片被遮挡的阴影，但杰伊似乎可以看到红头罩随意又无畏的表情，可以在心里勾勒出青年放松自然的姿态，说那些话时他说不定还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你能不能做到的样子……
即使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杰伊还是忍不住遐想……
他可不可以把这个当做是……红头罩把自己的信任交托给他？
雨还在下，叮叮咚咚，叮当叮当，天空打着节拍下落，如果杰伊现在抬起头，他可能会第一时刻体验到什么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夜幕撕裂，阳光晕染，无边深渊从天台溢出，下坠的天空触手可及，压在了蝙蝠灯的顶端，灯的底座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声哀鸣，红头罩单手扶住一边的灯座，徒劳的用身体顶住逐渐变形的金属……
就好像在杰伊失去视线的这么一分钟里整个世界骤然加快了崩溃的进程。
“别用眼睛看，用耳朵。”红头罩的声音风轻云淡。
杰伊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思绪系上飞扬的风，追逐着风的脚步奔跑。
头顶的温暖移开了。杰伊却没有再放任自己的注意跟着那手掌飞。
一片黑暗中，天亮了，雨停了。有人跑在他的身边，肩并肩追逐着风。
音符一点一点亮起来，像黑夜中的星光，点亮了一方天地。
先是深深浅浅的灰色的音符，并不明快的音调在风中起伏，低沉却并不消极，摇曳着吹亮了小巷里的阴暗角落。
再是一连串如夜色般的黑色，音符活泼欢快的在风中滚动，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色披风的一角划过，随着音符一起融入夜空。
然后是忧郁低缓的蓝色音符，牵着风的手一点点在半空中打着转，彷徨愤怒的情感压抑在风中，随着时间的推进愈演愈烈。
明亮的红色音符染红了一片风烟，宛如实质的雾气萦绕着包裹着，随着风一起向前，那些不甘的悲哀的绝望的声音，被用最激烈的摇滚乐曲嘶吼出来，哀伤无助的情感缠绕着，随着音调不断上升。
风越吹越烈，却在即将到达顶点时戛然而止，发出铮的一声，仿佛琴弦断裂的悬念。
“——”
“……”
“啪。”
有谁在他的眼前打了个响指，唤回了男孩纷飞的思绪。杰伊猛的睁开眼，惊魂未定的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乐曲起伏的音调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徘徊，那些孤独的悲哀的不甘的绝望的情绪还萦绕在他的脑袋里不肯散去……
……这他妈是什么。
杰伊喘息着抬头，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下一刻震惊的忘记了呼吸——
——这他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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