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沈行周先一步到了皇帝眼前,此时的外面的宴会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兴德帝则还在自己的营帐中看着今日份的奏折。

    “爱卿来了, 今日爱卿在猎场上真是大展雄风, 众多儿郎加起来也敌不过你一人,果真不愧对大齐战□□声。”兴德帝放下手中折子夸赞道。

    “陛下谬赞,我大齐儿郎多英勇, 微臣不过是众多儿郎中的一个, 担不起陛下这般夸赞。”

    “时辰已经到了, 不如陛下移步?”沈行周算计着自己事情的时间,委婉催促着兴德帝的动作。

    宴会开始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因为是在猎场,周围的环境比较松散,所以并没有强制要求男女不同席, 众多人围着桌案小几说得痛快。

    “围场中的野猪肉质鲜嫩,而且有宫中御厨的独特酱料, 娘子不如尝尝,想来会合娘子胃口的。”沈行周同兴德帝碰杯之后, 回到自己的桌案前,拿起公筷亲手为宋楚加了一筷子, 并且温声叮嘱到:“今日宴席上的酒都是烈酒, 等会儿会有热汤送上来解腻,你不喜烈酒,不要轻易尝试桌案上的酒才好。”

    在大庭广众之下, 宋楚虽然觉得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她和沈行周之间的交流,不过为了维持表面和谐的关系,宋楚还是不情不愿地看和自己面前鲜美的野猪肉,对着沈行周扬起笑脸,甜甜地道:“多谢国公爷体贴,不过喝酒伤身,即便国公爷酒量上等也要注意适量才行。”

    兴德帝看着沈行周回到自己桌案后和宋楚之间的交流,默默点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几百年的俗话果然是对的,就连沈行周也没能逃脱这个定理,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而且看如今沈行周的态度,同宋楚怕是在蜜里调油的时候,即便是为了自家妻子稳定的生活,短时间内也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在片刻后,兴德帝还是皱起眉头。

    他这人一向想得多,沈行周与自己妻子关系不好,他怕沈行周此人没有弱点,把握不住,沈行周与自己妻子好,又担心同妻子娘家紧密联系在一起,为自己招来祸事。

    毕竟能干的文臣武将加起来便是大齐的半壁江山,沈行周在军中有威望,中书令在朝中也颇有师徳。

    两人虽然算不上在朝中一呼百应,可是各种关系加起来怕是跟随者也少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兴德帝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因为太子和中书令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将宋氏嫁入沈家,他当时应该经过仔细考虑,找一个身份低微的家族才行。

    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兴德帝即使懊悔自己当时的安排并不完善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心中的警惕性又高了一层,准备在回京之后变派人去宋家盯梢,时时刻刻注意着宋家是否有什么异动。

    宴会过半,兴德帝也放下了自己疑神疑鬼的心思,看着满座的文臣武将,嘴角有着笑意。

    他继位多年,未曾一日贪玩享乐,才将大齐变成这般强盛模样,这天下只能姓齐,也只配姓齐。

    “外有将士们征战四方,内有朝臣们分忧解难,大齐如此昌盛是上天之馈赠,这杯酒朕便敬你们这些为大齐操劳的官员们,若不是诸位日夜操劳,我大齐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兴德帝拿出自己一贯喜欢说的场面话,全当做鼓舞士气。

    也正是因为兴德帝的这番话,场面更加热闹起来,有些老臣已经热泪盈眶,所有人一同行礼说着陛下大福,陛下安康。

    沈行周将自己的脸隐藏到黑暗中,静等事情发生。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群御林军便带着一身黑衣的犯人走过来。

    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被打断。

    在宴会中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兴德帝的脸色当场便阴沉下来。

    “这是怎么了?”兴德帝看着突然抓着人走进来的御林军,语气不好地问道。

    “回陛下,微臣在猎场周围巡逻时,发觉有人一路上鬼鬼祟祟,像是正在与什么人接头,微臣一路尾随,却发现这人竟然与外邦人相见,两人手中交换的信件皆与我大齐息息相关。”

    “虽月色昏暗,可是微臣看的一清二楚,接头中其中一人乃是卷发胡人,可惜微臣无能,没能将贼人全部都一网打尽,只能带着其中这一位来向陛下您负荆请罪!”说完御林军侍卫便主动跪下求皇帝饶恕。

    “陛下,这是信件。”兴德帝身边的太监,从御林军手中拿到信件之后,亲手交给兴德帝。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快,令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将这贼人脸上的面罩拿下来,朕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谁竟然这般大胆。”兴德帝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笑意,说话间全都是怒气。

    兴德帝一边说着一边向沈行周的方向看了一眼,若说满朝文武,谁能接触到最多的胡人,定然是沈行周此人了。

    不过只看了一眼兴德帝便转移了眼神,去看向下首那被人堵住嘴巴的黑衣人。

    众人的视线都在那人身上,随着面罩逐渐脱落,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嘶”的吸气声,看起来异常惊讶。

    “是常品候!”人群寂静,最终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叹,将人群重新归于喧闹。

    而此时的兴德帝颇有些脸红脖子粗的,即便是他也遮不住脸上的惊讶。

    “常品候!”兴德帝的手指颤抖,连说话都变得粗声粗气,“你有什么想说的?”

    兴德帝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没有丝毫用处,关于通敌一事他脑中猜测过许多人,但是从未怀疑过常品候。

    当年常品候以性命救他,才得到这个候位,他原以为不论怎样,此人都不应该是常品侯,常品侯虽并无大才,可是至少是个值得信赖之人,可是没想到今日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对这信件常品候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兴德帝失望异常,看向常品候的眼神一变再变。

    此时的常品候自己也很茫然,他手中那封信明明是自己准备好送给自己最近看中的一个乐坊女子。

    那女子心高高傲,看不上平常的俗物,常品候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如愿,最后在书上找了两首情诗表达自己的心意。

    不过因为在写完之后,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所以便一直带在身上,怎么这个时候救成了通敌卖国的罪证了?

    常品侯百思不得其解,他再愚蠢也知道自己手中的信封一定是被掉包了。

    “信件的事情无法解释,不如来说说你去那里是准备干什么吧?”

    常品候有嘴也说不清,他难道要同皇上,只是宴会无聊想去周围散散心,结果自己跟前突然抛出一个人高马大的人,强迫他变成了这样。

    “来人,将常品候带下去,关入大牢。”

    兴德帝没有兴趣继续听常品候的哭闹和解释。直接让人将常品候带了下去。

    一场闹剧总算是落下帷幕。

    沈行周自常品候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特意关注皇帝的动静,不过在听到最后的话时,微微弯起嘴角。

    他这方法根本不算聪明,甚至还有些愚钝,但是这些并不重要,只要让兴德帝起疑心这就够了。

    只要有了疑心,常品候是解释不清楚的,而兴德帝则会派人仔细查探。

    沈行周要的根本不是常品候通敌叛国,常品候真正的恶事应该是强抢民宅,纵容下人作恶,贪污朝中银两,作风不正。

    这些零零总总的罪名加起来,即便是兴德帝心软不会让常品候上断头台,也够常品候喝上一壶了。

    宴会散场,众人都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兴德帝重新发火。

    这次围猎结束很快,兴德帝一向最为宝贵自己的权势,回到京城中兴德帝便开始找人查探有关常品候的事情。

    沈行周没有去关注,毕竟他的目的不是一次让常品候彻底失败,总要一点点来。

    宋楚从围猎场回来之后,便到了自己的贤者时间。

    每日看看话本,赏赏花,再去和轩宝说上几句话,和廖氏聊聊天,一天下来过得十分自在。

    “沈行恪找回来了。”廖氏看了看自己身边正在玩耍的轩宝,对着宋楚说道。

    廖氏脸色冷淡,即便是说起沈行恪脸色也没有波动,仿佛对方是个和她毫无关系的死人。

    “其实那日拦马车我是故意的。”廖氏看着轩宝,脸上又露出温柔的笑意,“英国公府上的家徽我是最熟悉的,那日你坐在马车里,我远远地便认了出来,所以我才会如此。”

    “我虽羞于面对以前的人,可是当时轩宝已经走投无路,我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宋楚不知道廖氏为什么突然说起此事,不过她没有打断,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廖氏这一个月遭受了不少的打击,她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静静地倾听者。

    “多谢夫人这几日来的帮助,廖氏此生都不会忘记。”

    宋楚局的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旁边的轩宝也一直频频望向眼中带泪的廖氏,及早结束这个话题。

    “总归这些日子都过去了,你好好想想日后的生活才是。”

    “我想过了,我准备同沈行恪去衙门和离,轩宝有这么一个父亲还不如没有,完全是我们娘俩的拖累,离了他,我们的日子反倒是好过一些。”

    对于廖氏这个想法,宋楚是支持的,不过她并没有同廖氏过多交谈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说道:“这些辛苦你了,有了计较,总会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平静无波,英国公府中并无什么人登门拜访,而沈行周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频频出门,不过这种日子宋楚过得倒是潇洒。

    不过闲散久了,宋楚也就想起旁的事情。

    她原本就准备趁着这些日子看看自己名下铺子的账本,如今到算是好时候。

    这不查不知道,查下来却发现自己这铺子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宋楚这次查账是从乐坊来查的,每月的流水乐坊是最多的一个,所以相应的账本也是最厚的,宋楚将所有的账本看完发现了一笔奇怪的支出。

    每月初十,乐坊的支出相对其余的日子总要多上二两银子,从去年六月开始的,一直到今年三月份才结束。

    虽然二两银子跟每日的流水比起来微不足道,可是因为时间和银两太过一致,宋楚将这些账本综合翻下来才察觉出不对劲。

    “将乐坊的管事请来。”宋楚合上账本对着师嬷嬷吩咐道。

    乐坊的管事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鸦青色的长袍,已经留起了胡子,不过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

    管事的并不是自己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丫鬟,神色有些躲闪和害怕。

    宋楚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毕竟她主要是招管事来问话的。

    “我记得你管理铺子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可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宋楚翻着自己面前的账本,不轻不重地问道。

    一个管事一月五两银子,而每月在从账面上多走二两,一年下来能比平时多赚上二十多两,对于平常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乐坊的管事并不算是宋楚的家仆,而是签了活契,只要家中没有读书的孩子,这一月二两银子足够应付各家的开销了。

    “王某不敢夸大,但是做人也算是光明磊落,若是小姐对乐坊有和不满意的地方,王某自然会听从吩咐,尽力去办。”自来到英国公府,管事一直都很平静。

    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即便是最近宋楚不去查账问话,自己也是要找一找机会见见宋楚的。

    “那你倒是说说每月初十的多支出的二两是怎么来的?为何没有写清楚?”

    王管事还未回答,宋楚便听到一直站在王管事身后的小丫鬟突然跪了下来。

    “二两银子和王管事无关,都是奴婢的主意,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或者想捉奴婢去见官,奴婢也没有任何怨言。”

    宋楚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看到了这么一场大戏。

    “这是怎么回事?”宋楚仍旧是看向王管事,等着他的回复。

    一炷香后,宋楚终于明白了账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丫鬟和乐坊签了五年的契约,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同乐坊上上下下,只要能够打上交道的关系都不错。

    去年丫鬟的母亲生了重病,只靠着自己那点月钱根本不够看病救人。

    丫鬟便动了心思想要从乐坊的工钱里提前支取,二两银子相当是丫鬟三四个月的工钱。

    原本王管事是不同意,说自己可以将这钱借给他,但是丫鬟却不接受,生病拿药是个无底洞,根本没有尽头。

    “事情都是因为奴婢而起,账面上每月初十多出来的二两银子都进了奴婢的口袋,求求小姐千万不要迁怒于王管事。”丫鬟说着又砰砰砰地向宋楚磕头。

    宋楚让秋月制止了丫鬟的动作才继续问道:“那这银钱你是准备怎么还?”

    “奴婢母亲已经没了,家里也只有奴婢一人,若是小姐不嫌弃,奴婢想自卖进入英国公府,若是小姐嫌弃奴婢愚钝,奴婢便自己去找个伢婆子,将卖身钱还给小姐。”

    这丫鬟虽然看起来异常胆小,但是说起话来却不是吞吞吐吐的。

    送楚听完她答复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看向王管事,“王管事,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这丫鬟虽然看起来胆子不大,但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合小姐眼缘,算是她运气,若是不合,也别无它法。”

    “在下管理乐坊,却存有私心,甘愿受罚。”

    宋楚最终罚了王管事半年的月钱,虽然他本质是好意,但是总归是坏了规矩,不能不罚。

    至于那丫鬟宋楚并没有格外的处置,刚刚丧母,身上背着一大笔债务,在乐坊的工期未到,且先这么继续着吧。

    两人离开后,宋楚忍不住揉了揉眉头,果然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为费神,明明只是问几句话的功夫,可是却忍不住困乏。

    王管事同小丫鬟离开时,正巧碰上沈行周骑马回家,虽进出不是同一个侧门,不过沈行周还是注意到了。

    “夫人今日在家可有什么格外的吩咐?”沈行周习惯性地去问柳方这一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夫人在处理陪嫁的财产,方才那人想必是夫人铺子的管事。”

    高门大院中说消息灵通也灵通,说消息闭塞也闭塞。

    王管事两人不过是出个门的功夫,府中有心的小丫鬟变已经将方才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人口相传。

    可若是家中珠子说封口,她们又能装作全员不知,仿佛是个瞎子聋子哑巴。

    “处理了一下午公事,想来夫人已经累了,柳方你告诉厨房,做些安神补脑的吃食给夫人送去。”沈行周对着柳方细细叮嘱,自己却没有着急去见宋楚。

    他觉得宋楚若是见了他怕是便没了吃东西的想法。

    虽然这看起来让人很是挫败,但是沈行周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如今在宋楚眼中的印象。

    沈行周回到书房将自己之前写好的要点拿出来又仔细总结了一遍。

    “首饰衣裳送过来,厨子也送过了,剩下只有杂耍游玩了。”

    之前的围猎之行最后算不上高兴,可是沈行周也知道若是自己主动提出外出游玩,宋楚十有□□不会答应。

    而且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外出确实不算是个好想法。

    想来想去,沈行周还是将想法定在了杂耍班子上。

    沈行周的动作很快,确定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便让人去请了杂耍班子的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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