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的态度坚决,每一个举动都在无声向沈行周传达着自己想要和离的意愿。
沈行周也知道自己这一次不可能再找什么理由借口, 一拖再拖。
所以在来到行宫的第五天, 两人终于商议好了有关和离的具体事宜。
沈行周仍旧是一身黑衣, 倒是宋楚换下了原本的红衣,穿上以往原身最爱的素色罗裙。
沈行周和宋楚两人到达兴德帝的行宫时,宋父宋母早已经在外面等着。
只不过和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宋父宋母并没有陪同一起进去。
宋母看向宋楚, 眼中满含担忧。
为了让宋家父母放心, 宋楚特意停顿片刻,同宋母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 才一步步想兴德帝的院子中走去。
“爱卿怎么来了?”兴德帝此时刚刚休息完毕,听到太监的禀告便将沈行周二人传唤进来。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虽然他经常同沈行周议事,但是沈行周此番带着宋楚前来, 想必是有别的事情。
这是宋楚第二次见到兴德帝,从穿着打扮上, 并没有看出与上次有何不同,只是瞧上去多了些老态, 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一些。
“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宋楚收敛自己的心神, 同沈行周一起向皇帝问安。
“爱卿所为何事?”兴德帝讲眼神放在宋楚身上后, 又立刻移开。
沈行周沉默片刻,又转头去看宋楚,发现对方脸上毫无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 最终对着兴德帝开口道:“微臣与宋氏女成婚一月有余,奈何夫妻缘浅,同宋氏女心性不合,无法陪宋氏接下来的日子,微臣现只愿陛下能够答应微臣请求,与宋氏女和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沈行周说完之后便一直低垂着头保持沉默,兴德帝也并未发火,他盯着沈行周低垂的透露,思索良久,最终将视线转移到宋楚身上。
“宋氏,你有何想法?”兴德帝声音不大,但是语速极慢,气势一字字向宋楚散发而去。
宋楚行了一礼之后才开口道:“臣妇同意英国公的话。”
“夫妻不合乃是家宅大祸,英国公身为朝之栋梁,臣妇不愿国公爷深陷伦理琐事之中,成婚一月,臣妇自知与国公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求陛下恩准,臣妇与国公爷和离,一别两宽。”
宋楚跪在沈行周身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沈行周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完全看不到沈行周是何种表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兴德帝终于发难,他将桌案上的毛笔砚台全都向沈行周的方向砸去,“沈行周你当真以为朕的赐婚是儿戏?”
“微臣不敢。”沈行周的语调仍是平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真以为这婚事是你想离就离,不想离就不离吗?沈行周,是不是朕平常纵容你太过,让你不知道什么是尊卑?”
兴德帝这句话问的极重,上升到尊卑的位置上,生生将沈行周的罪名高上一等。
宋楚垂着头默默闭上眼睛,看来要皇帝答应和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哪家夫妻才相处一个月就知道自己不合适了?你们二人简直是胡闹!”
兴德帝最终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是也没有同意沈行周和宋楚的想法,而是将二人赶了出去。
沈行周对着宋楚歉意地笑了笑,“是我连累你了。”
宋楚在兴德帝的大殿中跪的时间很长,膝盖已经有了淤青。
因为宋楚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和离这件事情结束,所以除了师嬷嬷,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清楚知道了此事。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秋月看着宋楚腿上的淤青,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想不明白,明明英国公府中还算和谐,并不是过不下去,而且这门婚事是自家小姐求了好久的,成婚不过一个月,没有见到新婚夫妻的甜蜜,却又一次闹到了陛下面前,但这次用来请求和离的。
“小姐,您且忍着点,我给您上药。”秋月不再发散自己的思绪,总归宋楚才是主子,即便自己想不明白,跟着主子走总是对的。
宋楚看着自己腿上的淤青,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心中事情太多,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腿上有多么疼痛,只不过是看起来吓人罢了。
宋楚的腿养了三五天,淤青终于消下去一大半。
宋母也知道自己女儿这几日心情不好,因此一有机会便约着宋楚在行宫各处走走,赏景散心。
“小姐,贵妃娘娘的人来了。”秋月小声将这个消息报上来时,宋楚正坐在凉亭中慢吞吞地喂鱼。
从兴德帝那里出来后,宋楚便知道等着自己的肯定有这么一次,但是以她原本的猜想是等到她回京之后,便会被太后或者皇后诏入宫中,可是没想到,竟然这般心急。
皇后虽未曾跟着来避暑,可是贵妃却是在的。
宋楚没有拒绝贵妃的邀约,稍稍换了一身就去了贵妃的地盘中。
不过在回房换衣服时,却见到了这几日一直不见踪影的沈行周。
因为夫妻两人已经说好了和离的打算,所以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并没有休息在一起。
而且沈行周这几日早出晚归,似乎也有意减少自己与宋楚的见面次数。
宋楚如今对沈行周的感觉无非只是四个字,心灰意冷。
因此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友好交谈的场景出现,而是视若无物地离开。
沈行周想要喊住宋楚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宋楚离开后,又有人来找沈行周低语了几句,而后沈行周自己也匆匆离开。
宋楚同后宫妃嫔并没有什么交集,贵妃虽然奉兴德帝之命来劝说宋楚,可是她并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宋楚在贵妃的院子中做了大半个下午才出来。
而此时的沈行周仍旧跪在兴德帝面前,不顾兴德帝的怒火,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求陛下恩准微臣同宋氏女和离,微臣甘愿受罚,只求宋氏女能够与微臣和离成功。”
这已经是沈行周按时按点兴德帝这里报道的第五日了,也是兴德帝第一次正式面见沈行周。
“爱卿,你给我个理由,前阵子你因为首饰头面的事情闹得满城都知道,朕也有所耳闻,这不过才半月时间。”
兴德帝又换了另一种语气,像个慈爱的老人,“你们年轻人总是爱这样,遇到一点小事情就爱不冷静。”
“我们大齐是同意和离,又不是鼓励和离,夫妻之间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可以摊开说的,不要动不动就说自己想要和离。”
兴德帝说完之后便不再去理会沈行周,沈行周自己也知道今日可能仍旧是无用功,但是今日的兴德帝已经愿意见他了,说明还是一个好现象。
沈行周掐着时间从兴德帝那里离开,而后在回去途中的湖边,救下了一个少年。
少年长得有些瘦小,虽然身上穿着精良,但是身上并没有能够证明少年身份的东西。
因此沈行周将少年带回了自己的住所,清了太医,确保少年并无大碍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天色渐暗,那少年才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因为是落水,少年唇色有苍白,不过还是能够看出生了一副好样貌,剑眉星目。
沈行周在救人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猜测,不过在看到少年醒来之后还是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家的孩子?跟在你身后伺候的下人呢?”
少年低头沉默片刻,又抬头去仔细打量沈行周,最终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是父皇的孩子。”
“太监生病或者回家探亲了,只留下我自己。”
沈行周知道自己没有救错人,但此时也并没有特殊的动作,而是暂且让少年在这里休息,等到明日一大早再回去。
这位皇子看起来不过有十二三岁,平日里就是个隐形一样的人物,常年在行宫里住着,今日走到湖边落水都没有人,想必是平日里根本没有人在意。
不过沈行周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皇子能够心思简单,所以并没有着急动作,他还想着若是这件事情处理合适,能让兴德帝退步。
第二日沈行周依旧如往常一样,去见了兴德帝,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身后还跟着昨日那个少年。
兴德帝知道沈行周今日一定会继续来,但是没想到今日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最终也不确定那人是谁。
最终还是身旁的太监借着送茶的时候,凑到兴德帝耳旁解释道:“陛下,是二皇子。”
兴德帝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将这个自己几乎素未谋面的孩子认出来。
太子生下来时便被人称赞天资聪颖,兴德帝早些年自己经历过夺嫡之争,皇位千方百计才到他的手中。
太子出生时层天降异彩,所以兴德帝从一开始就将其定位继承人,将之后的孩子都散养,一年见不到几次面。
兴德帝的子女缘不多,在太子之后,不过是两个公主,两个皇子。
公主不用担心卷入夺嫡争斗,养在宫中,两个皇子则被外放到行宫之中。
兴德帝上一次见自己的儿子还是年初,半年萎蔫,竟然差别如此之大。不过他还是端住面子,清了清嗓子道,
“齐冲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在这行宫□□课学的如何了?”
齐冲行礼过后老老实实回答了兴德帝的问题,而后在一旁沉默着。
最终还是沈行周站出来,说了昨日自己遇到的问题,“二殿下年龄尚小,身边却无人照顾,还请陛下明查。”
齐冲即便是聪慧,可是毕竟是个不大的少年,虽然根据沈行周的观察和推测,齐冲是故意走到那里去的,但是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本身就是下人的一种失职。
自来到行宫之后,沈行周便派人看着行宫中的两位皇子,一位已经被彻底养废,整个人就是草包,看起来没有任何可以拯救的地方。
至于齐冲,或许是因为聪慧,而选择短暂隐忍,导致身边的下人颇有些趾高气扬,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沈行周推测,即便是齐冲今日没有落水成功,那接下来也会有别的意外发生让人注意到他。
兴德帝到底是齐冲的父亲,又重新找来太医为期诊病,而后让自己身边的太监亲自送齐冲回到自己院子,做足了姿态。
在齐冲走后,兴德帝也缓和脸色,像是一个极其担忧自己孩子的父亲对着沈行周说道:“这孩子从小我便没有怎么管过他,如今回想竟然已经这般大了,不如爱卿将他带在身边,且教上他几年,他唤你一声师父,也算是全了恩情。”
沈行周没有说话,但是却在兴德帝看不到的地方漏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兴德帝总是打着这种小算盘。
“朕知爱卿你这几日都是有事所求,你和宋氏女和离一事,朕同意了。”
兴德帝故作无奈地说道。
沈行周就知道兴德帝会是如此作态,不过他没有拒绝。
宋楚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和离,这也是他沈行周目前能够唯一为她做的。
沈行周不是没有想过强硬的拒绝,可是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宋楚同自己说和离的状态,隐隐约约明白,如果不和离,即使他将宋楚困在府中一辈子,他们的状态也只会是现在这样,甚至更差,让宋楚一见到他便是厌恶。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这是沈行周答应和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晚了好多,怎么写都觉得不对,今天只有这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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