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的时候天星还只是抓着摩托车后面的靠背不放,可是罗浮生一路猛地提速又突然刹车,晃得她头昏脑胀的,不知不觉地就搂紧了罗浮生的腰。罗浮生暗自偷笑,开车也稳了不少。
骑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地方,罗浮生把车停在一条长长的栈桥前,拍了拍天星搂在他腰间的手说道:“欸,到了,下车!”
天星下了车,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郊外入海码头边的一个钓鱼台,她四周看了看,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觉得这里是个杀人弃尸的好地方。
在她愣神的空挡,罗浮生已经熄火拔了钥匙,走过长长的栈桥站在尽头的钓鱼台上冲她喊:“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天星认命地慢慢挪过去。
等她挪到面前的时候,罗浮生已经掏出欠条放在脸旁边扇着风,一脸不耐烦地催她:“你属乌龟的吗?干嘛不干脆等太阳下山了再过来?”
天星不情不愿地在他两步以外的地方站定,皱着眉问他:“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杀什么人灭什么口?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罗浮生啧了一声,为自己叫屈。“我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能让我安静下来。”
罗浮生没话找话,天星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那您今儿个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罗浮生扯起了嘴角,把墨镜往下扒拉了一点,抬着眼看她,手上还挥着那张欠条:“我手上拿着这个,你说我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
天星伸手去够,可罗浮生快她一步把纸条举高,天星够不着只好放弃,气鼓鼓地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欠条还我?”
罗浮生扇着风溜达了几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要不这样吧,你答应我三个愿望,什么时候都实现了,我就什么时候还你。”
天星皱眉:“三个愿望?罗浮生,你当我菩萨呢?我要有这本事还用在这里跟你掰扯。再说了,找菩萨许愿哪有一下子许三个的?你贪不贪心?”
“你是不是菩萨我不管,但想要拿回欠条,这已经算是最简单的条件了。”罗浮生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更何况,今天我罗浮生愿意跟你谈条件,而且只有三个,这已经证明我不是很贪心了。要不这样吧,我先说第一个,其余的两个以后慢慢来。”他说话的语气甚是诚恳笃定,就好像她不答应就吃了大亏了似的。
天星没办法,只好先松口:“你先说说看。”
罗浮生朝她一笑,把欠条放回兜里,然后摸着下巴想了半天,问她:“你会唱戏吗?”他曾叫罗诚录了天婴唱戏的唱片回家当催眠曲,可怎么听怎么觉得跟第一次听的不一样,他想着可能是唱片机里放出来会有些失真,可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别扭。如果有人能现场唱,就好了。
天星觉得他这么问肯定没好事,于是十分坚决地否认:“不会!”
“小曲儿小调呢?”
“不会!”
天星梗起脖子不看他,罗浮生就更觉得她是在说谎了。“行!那第一个愿望就是,以后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我想听了,你就得唱给我听,戏曲小调内容由我定,直到我说出一个好字,这个愿望就算是实现了。”
要罗浮生说好其实也不难,可要是他打定了主意不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天星明白这绝对是霸王条约,可她又有了别的主意。“好!我就不信我从你嘴里撬不出一个好字!”
罗浮生没想到她能这么快答应,可还是很高兴,正想着拿东西奖励一下,就看见她伸出手拍在了他的胸口,外套的领子被轻轻扯了一下,天星软糯糯的声音就响起来:“你的事说完了,该轮到我说我的事了吧?”
“你什么事?”罗浮生眨了眨眼。
天星红着脸靠近他:“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占了我便宜,是不是还给我一点补偿?”
罗浮生看着她越来越近的小脸,又有点想做禽.兽了,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微微退开一步,问她:“你要什么补偿?”
“你说呢?”天星其实并不想要什么,这些不过是转移他注意力的方法。
罗浮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个够不够?”
天星定睛一看,竟然是天婴当掉的那条心形项链。“姐姐的项链!”她终于拿开了抵在他胸前的手,接过项链欣喜不已。“怎么会在你这儿?”
罗浮生往她靠了一步,凑在她耳边故作淡定地压着嗓子说了一句:“我捡的。”早上他去当铺收账,刚好遇见她们姐妹俩来赎项链,他在里间把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收完账出来的时候就问掌柜的把这条项链要了过来。
他说完这句转身溜达开了,却在确信天星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用手拍了拍刚刚她抵着的地方,那里像是被烙铁烙了一样,火辣辣地发烫,热得他耳朵尖都红了。真是没出息!他又暗暗自我批评了一句。
然后他就发觉不对劲,胸口的口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他伸进去掏了掏,然后翻了个白眼有些哭笑不得,他罗浮生还有着人道的时候。
“小丫头片子!把东西还来!”他气势汹汹地朝天星冲过去。
天星转身就跑,可他俩现在在钓鱼台上,再怎么跑也就这么大点地方,罗浮生又刚好站在出口的位置,所以没两下她就被堵在角落没处逃。
罗浮生朝她伸出手道:“拿来吧。”
天星故意装糊涂:“什么东西啊?项链吗?这是你自己给我的,怎么能反悔?”
“谁要项链了?欠条!”罗浮生有点不耐烦。
“欠条不是在你那儿吗?问我要什么?我要是有的话还需要在这儿跟你闹腾吗?”天星继续嘴硬。
罗浮生却不吃这一套:“装什么装,刚刚是不是你抓着我的衣服了?一会儿功夫就被你摸走了,小丫头手够快的啊!这儿就我们两个人,欠条不在我这不在你这儿,难道自己飞走了不成?”
天星一脸无辜:“那没准。。。没准是你自己没放好,掉了呗。。。”
罗浮生指着她咬牙切齿,觉得再说下去非但没有意义,自己还有可能被她气死:“拿出来!不拿出来我动手了啊!”
“不给!”天星回得斩钉截铁,笑话!好不容易‘拿’回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再给他!
罗浮生气恼地挠挠后脑勺,原地转了一圈,气哼哼地像是随时要咬人。天星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罗浮生立刻冲过来,指着她:“你笑!你还笑!哈,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是吧!”
天星见他冲过来赶紧跑,一边跑却一边忍不住笑,“你自己没办法还不让人笑话了,哈哈哈哈!”
罗浮生原本是想凶巴巴地吓唬她的,可是终究没能绷住,即便他极力忍着,可还是有笑意从嘴角溢出来,他追上去却还是没能逮住那条活蹦乱跳的小泥鳅,弄得他忍不住叫嚣:“你站住!你有本事别笑,再不把欠条交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给不给就不给!我又不傻,给你让你威胁我么?”天星蹦着躲,一边回头冲他做鬼脸,却防不住罗浮生趁她不注意伸手往她腰上一抓,她躲闪了一下,没让他抓到,可还是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她登时像是触了电一样浑身一拧,惊呼一声红了脸:“罗浮生!”
罗浮生发现了她的弱点,笑得一脸奸诈:“哈,原来你还有怕的!”他一下子来了劲儿,追得更紧了。天星忙后退,可她身后就是栈桥下来的台阶,退了一步就被挡住了,她稳不住就往后倒过去,罗浮生一把搂住了把人拉回来,然后一副得逞的样子:“抓住你了吧!”
天星不服气:“你作弊!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再来!”
“作弊?”罗浮生憋笑,伸手在她腰间抓了一下,“你说的是这个?”
天星果然像一条鱼一样弹了一下,在他怀里笑作一团。“罗浮生!你再挠我咬你啊!”
罗浮生威胁她:“那你把欠条给我!”
“不给!”天星嘴硬,然后下一秒就又被罗浮生挠了几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给不给?”罗浮生停了一会儿再问她。
天星还是不肯松口,罗浮生也不客气,继续跟她闹腾,但还是用另一只手扶住了她防止她摔到地上去。天星笑到最后没了力气,最终还是投降了。“给!我给!”她从袖口里把借条掏出来,还给了罗浮生。
罗浮生放了人,把借条接过来刚想放回兜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放心,干脆解开了衬衫的扣子从领子里把借条塞进去,贴身放好。
天星早就没了力气坐在台阶上,看见他这样反倒嫌弃道:“罗浮生你恶不恶心?”
“没办法,谁让你这个小贼手这么快?我不得不防啊!”罗浮生倒是坦然,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来,然后突发奇想地又在她腰上戳了一下。
天星躲开,怒道:“你还来?有完没完?”
罗浮生哈哈笑起来,仰面躺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又支起身子偏过头看她:“欸我说,你不是在戏班里学唱戏的吗?这手怎么快得跟贼似的?”
天星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说话呢?整天不是骗子就是贼的。我这可是正宗的民间戏法!”她问他要了个硬币,捏在右手在他眼前一晃,然后摊开左手把硬币放在手心握住,再朝左手的拳头吹了口气,再摊开的时候硬币已经不翼而飞。
罗浮生看得惊奇,刚要说话,又看见她伸出右手在他耳后的头发里一抓,那枚硬币又出现在了她的手里。他懵着脸伸手抓了抓自己耳后的头发,天星手指一翻,举起来的右手手心里硬币又不见了。他看着那枚硬币在她手里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满眼满眼都是惊叹:“可以啊,你这手法,都能去我美高美上班了!”
天星得意地朝他笑笑:“怎么样?想学我教你啊!”手指一翻,硬币又出现在她手上。
罗浮生接过硬币,拿在手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摸出门道来,天星在旁边偷笑,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了,拿过来示范给他看:“是这样。”一枚小小的硬币在她手里翻出花来,尽管她已经放慢了速度,可还是看得罗浮生眼花缭乱。“慢,慢点儿!”
天星又演示了一边,可当硬币交到罗浮生手里的时候,又成了一枚死物。罗浮生就纳闷了,自己平时耍匕首玩扑克的时候手指头挺灵活的啊,可现在怎么就硬得跟两块木头似的。他拨了两下,硬币就从他手上掉下去,堪堪抱着手臂接住,从衣服的褶子里把硬币掏出来,罗浮生继续研究。
天星在旁边托着腮看他笨手笨脚却认真摆弄的样子,觉得新奇极了。罗浮生四次把硬币掉了,天星终于伸出手一边抓着他的手指控制着指节的屈伸,一边拿着硬币示范该怎么拨弄。罗浮生一开始还在低头认真的学,可是天星的头发总是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鼻尖,挠得他都没心思在手指上,忍不住就去看她舒展的眉眼。
小姑娘神情认真地拨弄着他的手,青葱一般纤柔的手指一下一下擦过他的皮肤,小脑袋为了方便操作凑得很近,近到他甚至能看见她不施粉黛的侧脸在阳光照耀下显现出来的细细的绒毛。天星的头发很细很软,总喜欢用素色的发带在脑袋顶上扎一个高高的马尾,可还是有细碎的头发从旁边冒出来,随着她的脑袋摆动,偶尔会蹭过他的脸颊。罗浮生咽了口口水,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是香水,不是脂粉的味道,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气味,可就是觉得好闻的紧。
“罗浮生,你手怎么硬得跟石头似的。”天星发现罗浮生的手完全不听她使唤,有点嫌弃地拍了一下他的手。
罗浮生被她这一拍拍回了神,装作吃痛的样子抱着手嚷嚷:“教不会慢慢教嘛,你打人做什么?”
天星翻着白眼看他装,对他的话也不太认同:“这还算轻的了,我当初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挨的打比你这疼多了!当初我练这一手的时候,用的是更小更轻的铜钱,练到最后把上头的字都磨没了。”
“你说你一个戏班班主的女儿,不好好学戏,跑去学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做什么?”九岁红的名号在,戏班子总不会倒,她既然是小女儿,也应该子承父业好好学戏,可她却跑去学了戏法,难不成是天资不足,真不会唱戏?
天星眨了眨眼,转头去看旁边辽阔的水面和远处浮沉的渔船。“上不了台也总不能在戏班子赖一辈子,总得有点别的手艺,免得以后饿死。”她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变数,保不准哪天就失了九岁红这个依傍,有些事总是要想到前头去。
罗浮生却不明白:“瞧你这话说的,你爹还能把你从戏班里赶出去?”
天星回过头盯着他看了半天,笑起来:“你不懂。”
罗浮生看着她的笑,总觉得有点悲凉的情绪在里头,他看着难受,忍不住伸手掐住她的脸颊,嫌弃道:“小丫头片子,奶味都没褪干净就学会装深沉了!我不懂?你生哥懂的东西多了去了!”
天星拍来他的手,揉了揉被掐疼的脸,刚要呛回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她愣了两秒,然后窘迫地弯腰捂住,她没吃饭就跑出来找段天赐,然后又被罗浮生带到了这儿来,到现在五脏庙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罗浮生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发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很是豪气地说道:“走!带你去吃生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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