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程回国半个多月了许家才筹备好给他办的归国宴,当晚东江所有的上层名流都聚集到了许家的别墅,觥筹交错之间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罗浮生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底下那群笑容得体的绅士名媛们,摸不清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所以他并不喜欢来参加这种聚会,这次要不是是为了他兄弟,他还真不打算过来。
晃了晃杯子里品质上好的红酒,罗浮生歪头就看见了在另一边窝着的许星程,他走过去拍了拍许星程的肩膀,笑道:“我说许大少爷,你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不下去招呼客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许星程翻了个白眼,自嘲道:“我是主角?我看主角都在下面呆着呢,哪有我什么事啊?”
“怎么会啊?我刚刚还听见你爹跟我义父在商量你跟澜澜的婚事呢,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上心。。。”罗浮生看出他心情不太好,于是好声好气地劝。
许星程却对他说的话不太苟同:“少来,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要硬把我跟洪澜凑到一块儿去?你明知道我们两个都不喜欢对方。”
“什么叫硬要把你们凑到一块儿,”罗浮生委屈,“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洪澜是我最好的妹妹,把她交给你我放心,我想撮合你们在一起不是合情合理的吗?再说了,你俩的婚事在长辈们心里早就有数了。”
“可我真不喜欢她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许星程有点急恼地跺了跺脚,就差没躺下来打滚了。
罗浮生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揪着话头不放:“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你这刚回国才十几天,这么快就碰上了?”罗浮生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许星程也来了兴致,笑着拉着罗浮生往旁边靠了靠:“我跟你说。。。”
“你们俩躲这儿做什么呢?”林启凯突然冒出来打断了许星程的话,一手一个搭上了两人的肩膀:“下面要拍大合照了,咱们赶紧下去吧。”说完,拉着两人下了楼。
三人进来的时候几位长辈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洪澜和许星媛两个女孩子分别站在沙发后面的两侧,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他们,可是罗浮生走过来的时候很自然的自己站到了边上,把洪澜往许星程身边推了一把,惹来澜澜一阵白眼。
两个人都是不情不愿,站在后面脸色一个比一个臭,也不管会不会被旁人听见了就压着声音吵了起来,洪许两家的父亲坐在前头听得一清二楚,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古灵精怪的洪澜在嘴皮子上没讨到什么便宜,就在拍照的瞬间一脚踩在了许星程的脚趾头上,精致的细跟高跟鞋踩上大脚指的滋味简直叫人想升天,许星程当即就惨叫出声,然后被照相机记录下了这么精彩的一刻。
调皮捣蛋一时爽,回到家就该面对暴风雨的洗礼,好在洪家老爷洪正葆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在洪澜软硬兼施的求饶之下总算是把这事儿翻了篇,而且两人谈话的时候洪澜还不小心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她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洪正葆听得一阵兴奋,可因为他始终不肯松口取消她和许星程的婚事,气得澜澜丢下爹就上了楼,连罗浮生端过来的宵夜都不肯吃。
“义父,澜澜这是怎么了?”罗浮生把宵夜端到义父面前,抬头看了眼洪澜怒气冲冲的背影问道。
洪正葆有些头疼:“还能怎么?还不是因为她跟许星程的婚事跟我怄气呢!你说澜澜怎么就看不上许星程呢?他又不差,知根知底的也门当户对。”他这话罗浮生还真没法接,只能默默地低了头,好在洪父并不是想听他回答些什么,反而接着说道:“对了,刚刚澜澜跟我说好像看上了什么人,你天天跟她在一块儿,帮我留意着些。”
罗浮生乖乖应下:“好的义父。”
洪父点点头,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而后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也已经是二十六岁,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浮生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啊?要是有合适的,义父帮你去提亲啊!”
罗浮生懵了两秒,义父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看着义父眨眨眼,再眨眨眼,脸不知怎的就红了,说起话来有些结结巴巴:“义。。。义父,我。。。我。。。我没有。。。”
洪正葆叹了口气,有些心疼道:“浮生,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早就把你当作我亲生儿子,如今你也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你的婚姻大事,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让您操心了,”罗浮生的笑里带了些许少年人的羞涩,“可是我。。。我现在吧。。。就,就还没想这事儿。我总觉得这种事情离我这样的人,还挺远的。”
洪正葆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也是啊,你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想要给爱人安全和幸福,真的是好难啊。”
罗浮生把他的话听进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低着头搓了搓手,毫无征兆得就想起了那张阳光下线条柔美的侧脸,看着他时那双含嗔带娇的眼睛,还有笑起来的时候舒展开的弯弯眉眼。如果他不是洪帮的二当家,是不是就能够给自己所爱的人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跟义父聊了很久,回到美高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罗浮生回到自己在顶楼的房间,开了门就是一室的灯火通明。他不喜欢黑漆漆,所以房间的采光很好,美高美的人也知道他的习惯,天还没黑就会帮他把房里的灯全打开。他转了转脖子,揉着有点酸痛的肩膀,暗叹着参加这种宴会简直比去砍人抢码头还要累,打开了唱片机放上之前罗诚给录的黑胶唱片,天婴的《群英会》从喇叭里缓缓而出。罗浮生跟着锣鼓点子跺着步,学着唱戏的身段一个转身,就看见了搭在床边衣帽架上的两套睡衣。
一套是他常穿的宝蓝色丝质长袖睡衣睡裤,另一套,是上次天星在这儿的时候霜姐找给她的一套睡裙和外套,她换下之后就一直挂在那儿没拿去洗,同样是宝蓝色的丝绸质地,一打眼看过去挺像是特地做成一对的。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盯着那条裙子看,那天早上他跟在许星程后面出了客房,看见走廊上穿着睡衣的天星的时候有片刻失神,宝蓝色显白,再加上那天的天星还生着病脸色有些憔悴,看上去白得几乎透明,睡衣的外套虽然是长袖的,可是裙子却只是中长款,下摆只到她的腿弯,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小腿,好看到让他有些慌张,更有点在意走在他前面的许星程的目光。
罗浮生伸出手扯了扯有些皱起来的裙摆,又想起今天义父说的话。心里百转千回,他最终还是把衣服取了下来,叠好了放进床头的箱子里,而后有些颓败地坐在了床上,盯着箱子发了会儿呆。
“哥!”罗诚突然跑进来,打断了罗浮生的思绪。
罗浮生皱起了眉,回头冲着罗诚吼:“敲门!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罗诚嘿嘿一笑,完全没放在心上,然后正色道:“哥,咱们之前订的那批货今晚会到,前两天兴隆馆刚去码头闹过事,咱们今晚要不要去盯着点?”
罗浮生神色一凛,利落起身:“走!”今天晚上这批货是很早之前就在北方订下的,为了它们当初他和义父还亲自北上了一趟,运过来实属不易,之前就有好几个别的帮派的人在觊觎这批货,如今就要到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两人赶到码头的时候洪家的兄弟们正一箱一箱地把货从船上卸下来,他们等这艘船等了快有一个月了,所以今天即便是半夜才到的,来的兄弟还是不少。罗浮生在一边守着,指挥着手下的人把东西搬进码头的仓库,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
如果不是兴隆馆的人来捣乱,天亮之前他们应该就能忙完,罗浮生还可以回去补一觉,没准下午的时候还能抽时间去隆福戏院听场戏。
“胡奇,你说你最近怎么就蹦跶得这么厉害呢?皮痒了找打是吗?”罗浮生坐在码头一堆麻袋上,手里长刀的刀背一下一下地敲着旁边还没来得及搬进仓库的货物,笑得嚣张跋扈。
胡奇冷哼了一声,晃荡着身子看着身后的几十号小弟,有些不屑地说道:“罗浮生,之前的事是你运气好,这次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你!”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纷纷拿出砍刀斧子,一个个气势汹汹虎视眈眈。
罗浮生没动,罗诚却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兄弟。罗浮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不满道:“你们跑出来做什么?货都搬完了吗?”
罗诚紧紧盯着来人,一脸紧张:“没事儿,剩下的兄弟搬得完,我们出来帮你。”
“帮我?”罗浮生嗤笑了一声,“你还不信我?”
他话没说完,胡奇就带着人冲了上来。罗浮生也不含糊,提着刀就迎了上去,一脚踹开了第一个冲上来的兴隆馆小弟,他直接冲着胡奇就跑过去,双方人马立刻缠斗在一起,不多时两边都不少的人倒下,码头的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帮。
罗浮生“阎罗王”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即便是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也丝毫不曾有丝毫退怯,反倒是提着长刀越杀越勇,光在气势上就吓退了不少人。
原本仗着人多有恃无恐的胡奇眼看着情况越来越不妙,举起旁边一个小麻袋朝罗浮生砸过去,罗浮生下意识一刀劈过去,却不想袋子里装的是满满的沙子,袋子被劈开之后沙子就洋洋洒洒得撒了罗浮生一头一脸,他被迷了眼睛,追着胡奇的脚步也顿了顿。
胡奇趁机带着临近的三五个弟兄逃了出去。
罗诚解决完了后边的几个人之后就跟了上来,扶住低着头的罗浮生:“哥,你没事吧?”
罗浮生甩了甩头,使劲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把眼睛里不适的感觉驱走。“胡奇呢?”罗浮生用手背揉了揉眼角,有些难受。
“跑了。哥你眼睛没事吧?”罗诚扶着他回了原本那堆麻袋上坐着。
“我没事儿,”罗浮生眼眶有点红,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粗口,把刀往麻袋上一插,气到:“该死的胡奇,算他跑得快!”
罗浮生在旁边歇了一会儿,罗诚给他打了水来洗洗,然后自己去招呼兄弟收拾前边的残局去了,因为胡奇这么一闹,原本天亮前就能干完的活生生被耽搁了一个多钟头,清点完货物数量和品质已经是七点多,罗浮生拿着单子去了洪家的别墅。
到的时候洪正葆和洪澜刚好在吃早饭,下人过来通报说是二当家的来了,洪澜赶紧让把人请进来。罗浮生把手里的清单交给义父,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数目,洪正葆点点头,然后招呼他坐下来一块儿吃:“你忙了一晚上了吧?快坐下来一起吃吧。”
洪澜连声应着,站起来去拉他,却不小心捏到了他衣袖上滑腻腻的血渍。“天呐,浮生哥你身上怎么都是血,是不是受伤了?”
罗浮生这才想起之前打架的事情,他赶紧退了一步,解释道:“哦,我没事,昨天晚上有人来闹事,我跟他们,跟他们打了一架。义父,我就不吃了,一身血的着实难受,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往外走。
洪正葆也不强留人:“那行,你赶紧回去洗洗,让阿霜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吃了之后好好休息休息,今天的生意上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处理吧。”
罗浮生点头称是,匆匆离开了洪家。
回到美高美好好洗了个澡,罗浮生换上睡衣,躺床上辗转了好久都睡不着,他叹了口气,起身打开唱片机,窝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听着。天婴确实唱的不错,字字腔腔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可罗浮生就是觉得不对劲,他记得第一次在戏院里听的时候分明是不一样的。他心念一动,起来从床边的箱子里把那套睡衣拿出来,然后继续窝回沙发上抱着,他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天在台上给他唱《群英会》的,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天婴?
罗浮生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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