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高美照样还是热闹非凡,梦露和秋裳在台上扭着腰肢唱着歌,台下的人喝酒的喝酒,喝彩的喝彩,满满都是东江上流社会灯红酒绿的奢靡景象。
罗浮生带着天星刚进了门,就有人上前来跟他打招呼,醉醺醺的熟客拉着罗浮生不放:“二当家,今天这么好运终于等到你了,一定要陪我喝一杯!”
来的人是莫家的少爷,管着整个东江的粮食生意,他们洪帮码头上的生意很多是他们的,倒是个不好得罪的主。罗浮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可身边的人在他靠近的时候明显抖了一下,抱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越发瑟缩地往他怀里躲。
天星来美高美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曾经遇到过醉酒纠缠的客人,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罗浮生觉得古怪,但也只是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紧紧搂着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莫少,你先喝着,我等下来陪你。”
莫少爷拉着人不放,天星即便躲在罗浮生怀里也抖得越发厉害,罗浮生一时间脱不开身,刚好碰见梦露和秋裳下台,罗浮生赶紧招呼人过来。原本是打算让梦露秋裳暂时应付一下莫少爷,可谁知道他是个难缠的,死活要拉着罗浮生作陪,他没办法,只好让梦露秋裳先把天星带回房间里去,自己留下来跟着莫少去了他们的席上。
酒过三巡,莫少爷那帮富家公子好酒酒量却不好,被罗浮生灌了几趟就已经一个个趴着躺着站不住了。罗浮生这才脱了身,上楼的时候却刚好看见霜姐心神不宁地往下走,不等他发问,霜姐一脸严肃地拉着他去了角落,肃着声问他:“浮生,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丫头到哪一步了?”
罗浮生微愣,喝了几杯酒虽然不至于醉,但终归还是有些混混沌沌,一时间竟然没能想明白过来:“霜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霜姐与罗浮生认识多年,自然是相信他的为人,可是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时间情难自禁也是难免:“你们两情相悦,情到浓时也是难免,但是你也不能这样,下手没轻没重的,搞得人家姑娘家一身伤!”
“什么什么?霜姐,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听糊涂了。”罗浮生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却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伤?什么伤?天星受伤了?”
霜姐也有些糊涂了,“我刚刚进去刚好看见她换衣服,这脖子上手臂上都是淤青,胸口还有一些。。。红痕,那些。。。不是你们亲热的时候。。。。”
“不。。。不是,我没。。。”罗浮生突然严肃起来,联想到晚上在栖云轩门口看见她时眼睛红肿的样子,还有刚刚害怕旁人靠近,瑟缩在他怀里的反常反应,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霜姐,你先去忙吧,我去看看她。”
撇开了霜姐两步并做一步地上了楼,罗浮生进房间的时候天星已经换好了白色的长袖睡裙,正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发呆,就连他进门都没有发现。
“天星,”罗浮生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叫了她的名字,等她恍恍惚惚地抬了头,这才接着说道:“在想什么呢?”
天星朝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说话。
在栖云轩门外的时候光线昏暗,他虽然仔细地看过,却还是没有看清楚,后来回了美高美,他又一直没有去注意,直到现在房间里电灯照的清楚,他才发现她脖子上青紫的指痕已经明显到刺目的地步。
罗浮生伸手去碰她的脖子,天星慌张地躲闪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他用忍着怒气的低哑嗓音说道:“谁干的?”
天星慌忙用手捂住脖子,却不想衣袖落下来,露出了手臂上的淤青。罗浮生一把抓过她的手臂,撸起袖子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换了另外一只,只见她纤细的胳膊上淤青斑斑,还有些擦伤的痕迹。想起霜姐说的话,罗浮生又抬手去扯她的衣领,天星躲避不及,撤开身的时候已经被他解开了第一颗扣子,领子掀开片刻就被她掩上,可罗浮生还是看见了斑驳的红痕。
他怒不可遏,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是谁?你说,是不是段天赐?还是那些什么狗屁李师兄王师兄?!”
“不关李师兄的事!”天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慌忙撇清了不相干的人。
“那就是段天赐了!”罗浮生一拳捶在沙发的扶手上,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天星被他那一拳吓了一跳,从相识开始,她就没见过浮生发这么大脾气,可还不等她做出反应,罗浮生就骤然起身,一身煞气地往外冲。天星知道他这是要去找段天赐的麻烦,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浮生你要做什么!”
“我去杀了那个畜生!”罗浮生的脚步微顿,红着眼睛怒吼。
天星是真的慌了,她恨段天赐对她做的事情,可她并不想让他死,更不想罗浮生因为她而惹上麻烦,许星程现在跟段天婴交好,如果浮生动了段天赐,难保许星程不会为了天婴找他的麻烦。“浮生,别去!你听我说,他没有得逞,真的!”
罗浮生却是气红了眼,丝毫听不进她的话:“天星你放开!他段天赐敢做就该有胆量为此付出代价,我罗浮生的女人,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
天星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罗浮生却一心想要去找段天赐算账,女儿家的力气到底比不上男人,更何况是一个气极了的男人和一个虚弱的姑娘。罗浮生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用尽了全力去挣开天星的手,却不想力道太大直接把人摔了出去。
天星摔在地上闷哼了一声,这才将罗浮生的怒火压下去,他慌忙回过身去扶她,满眼都是内疚自责:“对不起天星,我。。。我刚刚是气极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哪里摔着了?我帮你看看!”
天星也顾不上自己哪里伤着了,见他过来就连忙坐起来攀住他的脖子抱住了不撒手,苦苦哀求泪眼婆娑:“浮生,别去,我求求你!我什么事都没有,我还是好好的,身上的淤青休养几天就会退了,你不要去找他们!”
“天星!他欺负你,你却还要维护他吗?他已经不把你当妹妹看了,你又何必再把他当哥哥!”罗浮生不敢再乱动伤了她,心里却还是无法平静。虽然天星说什么事都没有,可说到底段天赐还是动手了,他看着她身上的那些痕迹,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什么亲疏远近什么轻重缓急都没有了,满脑子就是想要杀人的欲望,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段天赐剁碎了丢进黄浦江!
罗浮生气到浑身发抖,天星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想让他平静下来:“我不是维护他,我是为了你。段天赐他不是江湖人,你打他杀他不同于帮派斗争,那是要吃人命官司的!你要是被抓起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怕这些?那些警察。。。”罗浮生到底还是露着匪气,咬牙切齿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想到万一段天赐得逞了,以天星的性子,他很有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他就后怕不已。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天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我怕!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又该如何是好?你为了我惹上是非,洪家的人要怎么看我?你不在我身边,要我怎么去面对你义父和你洪帮的兄弟?浮生,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也要平平安安的,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再不用去管什么段家人了,好不好?”她从前颠沛流离,是罗浮生给了她安定下来的希望和信心,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罗浮生忍着想要杀人的欲望忍得满脸通红,可眼前天星哀求的泪眼又是如此真实,他不舍得让她难过,更不希望她经历这些,内心的自责和愤怒几乎要把他逼疯。“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的浮生,你听我说。”天星摇头,将自己的思量一点一点说给他听,“爹对我有天大的恩情,那是我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的。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段天赐的错,可他对我动了手,就是亏欠了我,那我想要离开戏班,就不用再背负什么忘恩负义的罪名,相反的,今后我要是有什么事,段家班想着今天对我的亏欠,也会尽力来帮我。用这么一点伤,换今后自由太平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可是你。。。”她说得平心静气,可罗浮生却听得心疼无比,他确实盼着她能早点离开戏班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可绝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我曾想过各种离开戏班的理由,但是绝对不是以今晚这种。但是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不是发生这种事,我一辈子都是欠他们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和段家班已经两清了,曾经的恩情都被段天赐抵消的一干二净,今后我们就真的再无瓜葛了。”天星感受到他渐渐平静下来,微微退开将搂住他的手转而捧着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今天要是去找了段天赐,不论你是把他打伤了,还是打死了,成了一笔新的账。这笔帐不仅要算在你头上,还会算在我头上,我不想今后都背着一条人命过日子,不想每次路过隆福戏院,路过栖云轩的时候就想起来有一个人是因为我而死的。所以,就这样算了,好吗?”
罗浮生多想说不,但是他说不出口。段天赐确实该死,但是天星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身上的人命官司不少,不在乎多段天赐一条,可天星不一样。她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如果他真的去找了段天赐报了仇,对她来说也不会是解脱,而且说到底他还是做了天星十年的哥哥,这十年付出的真心实意,会心寒但不会磨灭。
她无可奈何,他也只能替她心疼,疼得心口发慌,疼得从眼睛里掉出泪来。
天星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渍,努力挤出个笑脸来:“现在好了,我没地方可去了,既然你说是你的错,那你以后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罗浮生红着眼为她捋顺了蹭乱了的头发,却被她抓住了手贴在脸上不放,她在等他的回答,他却越发看不得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挣开手把人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是要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今后你别想离开我,就算是跑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天星靠在他肩上笑出声,却又抑制不住地哭起来,她突然遭遇这些事情,说心无波澜那是骗人的,如果说在栖云轩的时候是恐惧和不知所措,那么在看见罗浮生之后所有的都化成了无尽的委屈,她劝他劝得头头是道,可说到底自己心里还是有怨有恨,十年的真心相待一夕之间被撇得一干二净,任谁都无法做到一笑了之。
可她真的是累了,累到不想在同他们有任何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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