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浮生化雪

    天星一觉醒来,朦朦胧胧的只觉得身上沉的难受,尤其是小腹这一块,就像是压着什么似的,重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觉得是浮生又在胡闹,伸手去推腹部的东西,而下一秒就发现不对劲。为什么触手的是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同时自己的肚子也会有感觉。天星闭着眼睛皱了皱眉,抬手朝那个圆滚滚的物体扇了一下,结果发现她狠狠的扇了自己的肚子一巴掌,疼得她想哭。

    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也十分不满地动了动,不安分的动作顶得她生疼。

    这下再不清醒就不可能的了,天星掀开被子对着自己鼓得跟气球一样大的小腹傻了眼。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成了个孕妇了?而且看这尺寸,少说也有七八个月了。

    “浮生!”天星不知所措地叫着罗浮生的名字,害怕和慌张使得她的喊声直接破音了。

    几乎是她喊出声的同时,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年轻人闯进来,极快的冲到她床前,带起一股不小的风。“星儿,你醒了!”

    “浮。。。浮生?”天星下意识想要扑进他怀里,可细细一看,眼前这个人瞧着虽然跟浮生有七八分相似,但分明不是同一个人。眼前这个人看着要更加瘦弱更加苍白,脸颊凹陷双目泛红,脸上的表情不及浮生的生动,可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却丝毫做不得假。“你是谁!”

    年轻人脸色微僵,眼神中有明显的慌张和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星儿,你。。。何必如此对我。。。”

    “你。。。”天星看着这个和浮生长得极像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样,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是诡异,她暂时需要好好捋一捋。“那个,你先出去吧。”

    年轻人离开之后,天星这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陌生环境。床是古旧的木头床,房间是昏暗的泥瓦房,里面的摆设都是简单老旧,总觉得比她小时候曾见过的农村老房子还要古老。再加上刚刚看见的年轻人的装束打扮,似乎和戏文里那些古人的描述十分相似。

    难道是在做梦吗?还是灵魂出窍?

    天星坐在床上茫然四顾,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段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刚刚那个人好像是叫傅红雪,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可是奇怪的是印象里他们好像并没有成亲,而且现在他们好像还在吵架。。。

    记忆的片段混乱不堪,与她原本的记忆混杂在一块儿,天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自己是谁?是段家班的养女天星,还是另一段记忆里的柳澜星?罗浮生是谁?傅红雪又是谁?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似乎是感受到她濒临崩溃的神志,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一种奇妙的感觉从肚子传到她的心里,像是感受到了来自最原始的召唤,天星骨子里的母性汹涌而出。她收起一团乱麻一般的思绪,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上微微隆起的一个小包,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她身体里成长着,带着她的血脉,与她的生命紧紧捆绑在一起。

    这一刻,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所拥有的一切,真真正正属于她的,一个家的代名词。

    “孩子,不论我是谁,你都是我的孩子。”天星低头抚摸着自己鼓胀的肚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接下来的时间,天星安心地养着胎,一心一意地想要把孩子生下来。而傅红雪一直都在,却像是怕打扰了她一样,总是远远地守着,不曾靠近。

    天星的感觉很奇怪,她能够感受到心底里对傅红雪的爱意,这爱意一点都不比记忆中对罗浮生的少,反而更加浓烈且执拗,她爱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可是伴着这爱意的,还有恨和自卑,恨他抛下了自己,又自卑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她一直憋着一口气,不肯与他说话,不肯同桌吃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柳澜星的记忆很乱又很短,偶尔会又几个片段冒出来,却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天星不知所措,尤其是在看见傅红雪那张与罗浮生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的时候。她不停的告诉自己,我是天星,我爱的是罗浮生。可是看着傅红雪时,属于柳澜星的感觉又会盖过她的理智,剩下的只有对眼前人又爱又恨又怜又无可奈何的复杂情绪。这些都快要把她逼疯了。

    而与她的纠结不同,傅红雪似乎已经习惯了柳澜星对他的视若无睹,也习惯了默默守在她身边的日子。他每天的事情就是劈柴挑水,洗衣做饭,将这个破旧的小农院里所有的粗重活都包揽了。有时候天星看见什么活没做就会下意识地想要去做,可每次她刚拿起扫帚,傅红雪就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颇为苦大仇深地看着她,然后夺过她手里的扫帚默默地把事情做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

    他的腿脚有些不便,走路的时候总是先跨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再慢慢地拖过去,这使得他走路不快,做事情也不快。可是他还是走得很坚定,做的也很坚定,动作虽然慢慢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就好像他做事走路就应该是这样的,叫人忘了他本身就是个跛子。

    两个人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十来天,除了偶尔被孩子踢得疼了天星会轻轻喊几声,两人几乎就没有说过话。有时候傅红雪会主动来搭话,可是天星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犹豫了片刻之后发现已经错过了回答的时机,也就不再开口,而傅红雪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慢慢的也就放弃了说话。

    捋了几天的头绪,天星终于还是接受了自己成了柳澜星的事实,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确实是离开了罗浮生,来到了这个不知地点甚至不知朝代的地方,还怀了别人的孩子。

    那么现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跟傅红雪好好聊聊,解开心结也好,一刀两断也好,她要一个结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地耗着。

    可就在她打算跟傅红雪开口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他们住的小院。

    来的人,是叶开。

    柳澜星似乎跟叶开关系不错,这么多天来天星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欣喜。“叶大哥,你怎么会来?”

    “我听说你在这里,就像来看看你。。。们。”叶开还是那样明朗的样子,嘴角噙着的笑看着让人舒心无比。“来的时候看见镇上的酒肆卖的女儿红不错,就带了一坛来,红雪待会儿我们喝几杯。”他朝傅红雪扬了扬手上的小酒坛。

    傅红雪看着叶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过他手里的酒转头进了厨房。

    叶开看着傅红雪的背影,而后扶着柳澜星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凑近了与她耳语道:“你还是不肯原谅他?”

    柳澜星微愣,而后露出一丝苦笑:“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就是。。。本就是他先抛弃了我。”这一句似乎是柳澜星的本意,说出来的时候天星自己都吓了一跳,心中的酸涩和恨意逼得她几欲落泪。

    “可你是知道的,红雪他当初也是不想连累你。”叶开着急地为傅红雪辩解道。

    “那又怎样?!”柳澜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是他自己要带我走的!是他说要带我远走高飞,是他要带我离开万马堂,可到头来抛下我的还是他!我知道他是要找马空群报仇,可我还是选择同他一起,那就证明我不怕被连累,他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她激动地站起来,朝着叶开边哭边喊:“我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好怕的?横竖不过是死在一起,我贱命一条难道还舍不得吗?”

    叶开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眼角却瞥见傅红雪站在厨房门口黑着脸盯着他,叶开被那个眼神盯出一脊背的冷汗,连忙将人扶着坐下来,好声好气地哄着:“是是是,是我不该提起这些,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可千万不能动气。红雪这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将你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活该你一辈子不理他,生出来的孩子也不能叫他爹!”

    柳澜星一边哭着,一边却被他的最后半句话激着了,伸手去打他:“不叫他爹难道叫你吗?”

    叶开嬉皮笑脸:“那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得先回去问问琳琳。”

    柳澜星啐他,却也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沉默了半晌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是真的要怪他,叶大哥,你是知道的,我。。。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红雪有他一定要做的事情,这次他留下,不过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是真的怕了,万一他再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着她同叶开谈话,脑海中的记忆慢慢地串连在一起,她自幼被马空群豢养在万马堂受尽□□,是傅红雪救出了她。傅红雪带她离开万马堂,可到了半路却还是抛下她回去找马空群报仇,说到底,她还是比不上他的血海深仇。傅红雪能够为了报仇丢下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不敢想也不信一个孩子就能让他放弃复仇,他是复仇的神,他不是属于她的。

    她不敢孤注一掷,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与其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同孩子无助地看着傅红雪离开,倒不如就在现在断的干净。

    “我不会!”傅红雪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执拗和不容置疑,“你信我!”当初以为她真的离开他时那种苦涩心痛的感觉至今难忘,而半年之后的重逢又得知她怀了自己的孩子时,傅红雪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欣喜若狂的滋味,这是第一次,他有了自己打从心底想要守护的东西,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属于他自己的,不是别人赋予他的,一个家。

    柳澜星僵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回过头去看他,噙着泪的眼睛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看什么都不真切:“我如何信你?你,又有什么,值得我信的?”

    傅红雪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染上痛苦的神色,他整个人站的笔直,可握着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星儿。。。我傅红雪今生,定不负你!”

    “可你已经负了我!”柳澜星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那天是你说的,你不要我了!是你说的!”她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力道很小却很痛,痛得他喉咙发紧。

    可是他还是站的笔直,双手垂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是痛苦哀伤,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忏悔。

    叶开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挡在傅红雪前面抓住了柳澜星的手,恨铁不成钢地对傅红雪说道:“我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你又来惹她!说到底是你的媳妇,却要我来心疼,万一动了胎气算是谁的罪过?”

    傅红雪如梦初醒,手足无措地看着叶开。他明明是在像她表明心迹,可为何事情会越发糟糕?他该如何让星儿相信他再不会离开,他要守护她,守护他们的孩子,守护他们的家,可如今星儿心中已经有了心结,他又该如何解开呢?

    叶开知道傅红雪已经无计可施,可是想要解开柳澜星的心结又谈何容易呢?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先将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先走,这里有我。”叶开原本想着是先将傅红雪支走了,而后自己在说些好话先让柳澜星止住了哭,却不想柳澜星却突然朝着傅红雪吼了一句:“你不许走!你若是走了,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傅红雪的脚步微顿,背着他们的身子却不敢转回来。

    天星如今已经完全被柳澜星的情绪控制住了,当初傅红雪离开时对她说的话一句一句都在她脑海里回响,被爱人拒绝和嫌弃的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淹没了她最后的理智,她在叶开怀里放声大哭,挣扎之间手摸到了他别在腰间的飞刀。

    那是小李飞刀的独门暗器,锋利无比例无虚发,几乎是一瞬间,就刺进了她的心脏。

    叶开没想到她会突然自杀,惊呼一声之后抱住了她瘫软下去的身体。

    傅红雪终于转过身来,却在看见她胸口几乎整根没入的飞刀和不断涌出的鲜血时失去了理智。他飞扑到两人面前,从叶开怀里将人抢过来搂着,却因为身形未稳而跌在地上。“星儿,星儿!找大夫,叶开,找大夫啊!”他手忙脚乱地给她点穴止血,却发现伤口里的鲜血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叶开已经飞身蹿出小院去找大夫了,傅红雪抱着柳澜星染血的身子,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法将她的血止住。

    天星却后悔了,看着傅红雪赤红的双眸,她努力伸手去拭去他脸上的泪,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却在发声之前先咳出一大口鲜血。

    傅红雪慌张地去擦她嘴角的血,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星儿,不要。。。不要。。。我错了,是我不该,不该丢下你。。。你信我,我今后再不负你,再不丢下你。。。我要护着你,护着我们的孩子。。。我要娶你,守你一辈子,星儿,别走,不要!”

    “红。。。红雪。。。”柳澜星艰难地叫着他的名字,胸口的伤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疼着,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红雪,我。。。信你的。。。一直,都信你。。。”她是信他的,只是不信自己,她怕自己配不上她,怕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用孩子绑住他的坏人,怕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他的负累。

    “红雪,是我,错了。。。这几天,你在。。。我很开心,很安心。。。红雪,不要。。。不要因为仇恨。。。失去自我。。。我,想要你。。。去过,你许诺过我的。。。生活。。。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远离江湖,没有。。。杀戮。。。”

    傅红雪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杀人,他想要和她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盖一间小房子,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生活。她说过要陪他一起,她说过要给他生几个孩子,她说过要与他白头偕老四世同堂,可没想到,却是她先食言了。

    “红雪,对。。。对不起。。。我,不能,再。。。爱你了。。。”

    不过几个字就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柳澜星最终在傅红雪声嘶力竭的呼唤中永远地闭上了眼。

    叶开带着大夫来的时候,傅红雪呆呆地抱着柳澜星还有些温热的尸体坐在地上,鲜红的血液在两人身下蔓延开来,像是铺了一块艳色的地毯。

    大夫捋着胡子给柳澜星把了脉,最后却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瞥见了柳澜星下身的一瘫水渍。“这,怕是孩子足月要生产了!”

    “然后呢?”罗浮生眨巴着眼睛追问。

    “然后?”天星咬着嘴唇想了一下,接着说道:“然后那个大夫就把孩子接生出来啦,好像是个足月的女孩儿。”

    “那那个傅红雪呢?”

    “我怎么知道?我就醒了呀!”天星有些无奈。“不过是做了个梦,能想起来这么多已经不错了,你还指望我把整个故事梦完吗?”

    罗浮生有些失望了,但是下一秒他就翻身把天星压倒在身\\下在她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天星一声惊呼,推开他一脸惊恐地问:“你做什么啊!”

    “哼!你还问我!背着我爱上了别的男人,还生了孩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罗浮生咬牙切齿,一想到天星说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在别人面前晃荡就醋到不行,关键里头的孩子还不是他的!

    天星愣了愣,哭笑不得:“都说了是做梦了,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罗浮生又哼了一声,逮住她的红唇又狠狠地吻了一通,又醋道:“那个叫傅红雪的,到底是谁!他们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了才把他梦成了那个什么傅红雪的?”

    “没有!”天星被他亲得快喘不过气来,无奈又无辜:“我都说了,他长得像你!”刚刚从梦里被惊醒,她哭得不行,被浮生哄骗着说出了这个故事,哪知道会被他这样误会。不过看着罗浮生吃醋的样子,她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听到天星说那个傅红雪像他,罗浮生终于略略放了点心,可转念一想,又气呼呼地伸手去解她睡衣的扣子。

    天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红着脸挡住:“你这大半夜的,要做什么呀!”

    罗浮生起身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然后又扑回去气哼哼地说道:“你都在梦里给你别人生孩子了,那醒来是不是也该给我生一个?”

    “你这人。。。”天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话刚说了一半,就被罗浮生吻住了,剩下的半句无理取闹被罗浮生吞下了肚子。

    一开始是胡闹一般的玩笑,可慢慢的就动了真格了,天星浑身滚烫头脑混沌,只觉得罗浮生的身子就像是个熨斗一样将她内外所有的褶皱都熨烫得平平整整,像绣在绸缎上的牡丹一样,一整朵都绽放开来。

    那就生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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