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不能嫁给他

    许星程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今早的报纸登出了他和洪澜的婚事之后，段家班就大门紧锁避不见客，他跟自己的父亲争取无果之后就打算去找天婴解释，可谁知道在段家班吃了闭门羹，还被段天赐教训了一通，他实在是没了办法，忽然就想到了已经离开了段家班的天星。

    这种时候许星程终于发现了身为警察的便利，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天星的住处，想着她和天婴姐妹情深，总是会为了他们的幸福帮忙的。“天星，我求求你了，你帮我去跟天婴解释好吗？或者你帮我约她出来我当面跟她解释，我是真的爱她的，我不会跟洪澜结婚的，这辈子我只会娶她一个人！”许星程对着天星赌咒发誓，说得感天动地信誓旦旦。

    可是他忘了他口中那个绝对不会娶的女人，如今就在旁边站着。

    听了这番话，洪澜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十分不好看，天星只能在一旁傻站着，总觉得哪怕是有半点举动都让局面变得越发尴尬。

    只是许星程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见天星许久没有反应，他急切地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那对纤细的胳膊掐断了：“天星，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和天婴的未来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天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疼得她皱起了眉，慌乱地想要挣脱开却毫无作用，她只能反过来抓着他的衣袖把人往外推：“许先生，你。。。你先放开我！”

    她被他抓得连连后退，可是许星程像是聋了一样任她怎么求饶都不肯放手，吓得天星几乎要哭出来。洪澜在旁边看着也着急，上前揪着许星程的衣领使劲地推搡，好不容易才把人推动了半分。

    大概是被推得烦了，许星程一挥手把洪澜甩开了，同时也松了手上的力道。天星趁机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跑去扶着差点摔倒的洪澜一起往旁边躲。许星程急了，几步跟着上前又要去拉天星，洪澜见状立刻挡在了天星面前，指着许星程吼道：“许星程我警告你，这里是民宅，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胡作非为！你说话就说话，别上来就动手动脚的，你要是敢动天星，小心我浮生哥不放过你！”

    “洪澜你让开，我跟天星说话没你什么事！既然这次的婚事都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你更应该让我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许星程倒是不再往前走了，却对着洪澜瞪起了眼睛。

    “呵，把这事解决了？”洪澜冷笑一声，眼神里全是讥讽：“这件事的解决方式就是你回去找你的局长爸爸把报纸上的婚讯撤了，而不是在这里缠着我们两个女孩子，更不是着急想要去找你那个相好的撇清自己！”

    洪澜的话毫不留情地直戳要害，许星程立刻像是一直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尖叫着朝她张牙舞爪：“洪澜你！”他抬起手作势要往洪澜的脸上扇，天星见了连忙拉着洪澜又往后退了两步，堪堪躲过他的那一巴掌。洪澜都快要气疯了，跳着脚就要上去跟许星程打架：“好你个许星程，你话里话外羞辱我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跟我动手！”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天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抱着洪澜不放手，一边对着许星程说道：“许先生，你的话我会找机会带给姐姐，但是她要不要见你，会不会原谅你，还是要看姐姐自己的意思，我不好插嘴。”

    “天星，你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现在天婴不肯见我，只有你能帮我说情了。”见天星终于肯帮忙，许星程也懒得再跟洪澜纠缠，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让天星帮忙从中说和。

    可是如今牵涉在这件事情中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好朋友，天星实在是左右为难，不忍心偏帮任何一个。“这件事我说不上话，也不能帮你说好话，你和姐姐之间的问题还是应该你们自己去解决的。我只能帮你带话，别的我不会多说的，要是可以，你还是应该自己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见她态度坚决，许星程怕她反悔了不肯帮忙带话，也就不再所说，只好连声道着谢，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许星程前脚刚出大门，天星后脚就放开了洪澜，澜澜气得在房子里跳脚，朝着已经关上的大门挥拳踢腿地，恨不能现在就出去把人抓回来揍一顿。“气死我了！许星程那个混蛋，你看他那副样子，满口的真爱至上，实际上却懦弱之极！他要是真的像自己说得那样爱段天婴爱得死去活来，就应该像一个男人一样站出来跟他爹抗争到底！你看他现在，只敢在这里为难我们两个女人，在他爸面前肯定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好啦，你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赔不起。”天星拉着她坐下来，好声好气地劝。

    洪澜依着她坐下，又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骂她：“天星你也是个软骨头，你怎么能答应帮他传话呢？你就应该把他赶出去，听他在这边废话，简直是浪费！”

    “其实，就算许先生没来，我也想去看看姐姐。”天星有些担忧地说道：“姐姐对许先生一往情深，如今你们的婚讯传遍了整个东江，这对姐姐一定是个极大的打击。。。我实在是担心。。。”

    洪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浮生哥说你傻，我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你还真的是如浮生哥所说，一遇见段家人，满脑子就只剩下愚忠愚孝了。”

    这话说得，天星倒是不敢否认，只是歉然地笑着试探地问道：“那你下午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洪澜被她畏畏缩缩的小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来，赶紧翻了个白眼稳住即将破功的严肃架势，十分嫌弃地朝她摆摆手：“走吧走吧，真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儿呢？横竖不去一趟你是不会安心的，还不如早去早回。”

    得了洪澜的应允，天星也没怎么耽搁，收拾了点东西就去了栖云轩，她离开段家班也有小半年了，因为当初那件事的缘故，她一直没有回去过，这次也算是借了天婴的由头，回去看看九岁红和同门们。

    也不知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天星到戏班的时候段天赐和天婴都不在，而戏班的弟子们看见天星回来都惊喜万分，围着她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天星感念他们关心，所以即便是心里担忧，也在栖云轩坐了一会儿与大家叙旧聊天。家常的寒暄说来说去问的都是近况，见天星日子过得不错，还有机会拍了一部电影，大家都羡慕不已，而自此她离开了之后，九岁红的身体就日渐虚弱，如今再见，比起之前竟然已经苍老了不少。天星看着难过，却也只能劝慰着要老人家别再操心戏班的事情，好好的休养身体，如今天婴已经能够独挑大梁，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也有十来个，段家班在东江的根算是扎住了，老班主自然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劳心劳力了。

    九岁红眼见着天星还能来看自己，心里头倒也觉得宽慰了不少，只是话头赶着话尾，自然而然地就扯到天婴身上去了。问起段天婴，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天星直觉出了什么事，可左右都问不出什么，只好不再多说，只盼着待会儿天婴能回来，她好当面问问。

    在栖云轩坐了有两个多钟头，天星实在是坐不住了，正想着是不是该出去找找，就看见段天赐带着天婴从外面回来。段天婴一进门看见天星，原本黯淡的神色突然明亮起来，赶紧越过走在前面的段天赐小跑到天星面前，拉着她的手意外道：“天星！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天星原本想问她许星程的事情，可是现在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就避重就轻地说道：“姐姐你最近怎么样？戏班的事情多吗？累不累？”

    打从天星离开之后，戏班发生了很多事情，天婴只觉得心力憔悴，正愁没有人可以商量商量出出主意，如今天星来了，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我都还好，只是没人陪我聊天。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今天可得好好说说话，走，咱们回房。”

    段天婴和九岁红打了招呼，拉着天星回了房间，段天赐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只能看着两个姑娘出了门往楼上走，一直等看不见人影了，才慌里慌张地凑到九岁红面前问道：“爹，天星她怎么回来了？万一她把那事。。。把那事告诉了天婴，我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那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九岁红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段天赐，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软下态度来说道：“既然她这么久了都不说，应该也不会再提了。。。毕竟这对她自己来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且不管段天赐如何坐立不安，段天婴关上房门之后抱着天星直接哭了出来，先是知道自己也和天星一样是被收养的孩子，而后又被九岁红跪求着要她嫁给段天赐，她推说要去庙里向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的父母上香禀告，暂时逃了出去，却不想从来劝她回来的段天赐口中得知了许星程要跟别人结婚的消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桩一件都让她濒临崩溃。

    拒绝了九岁红的要求，她就辜负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如果答应嫁给天赐，她又辜负了许星程的深情，也违背了自己的内心。亲情和爱情之间，难道真的不能两全？

    “天星，我该怎么办？”段天婴泣不成声。

    天星却也是呆住了做不出任何回应，第一个消息已经够震撼了，可当她听到九岁红要求天婴嫁给段天赐的时候，浑身就像坠进了隆冬的冰河里一般，冻得麻木。“他们。。。怎么能这样。。。”相比较而言，许星程的婚讯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只是喃喃自语着，如同发了臆症，劝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原本还想听她帮忙出出主意的段天婴见状，很是不解，只好垂着泪伸手去摇她：“天星，你怎么了？”

    天星被她唤回了神，看着段天婴欲言又止，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真的到嘴边的，只剩下了一句不完整的话：“姐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段天婴被她问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低垂着头无助道：“我不知道。”她一边无法辜负段家的恩情，一边又无法放弃自己心爱的人，两相为难无法抉择，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如今许星程已经另有婚约，嫁给段天赐似乎是唯一的选择，既能报了恩遂了九岁红的愿，又能让自己下半辈子有了着落。段天赐对她的好，这么些年里她都知道，如今知道了自己养女的身份，更是感激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对她的百般呵护，如果嫁给他，她今后也不用离开段家班，生活照样自在如意。

    可是许星程带着她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让她明白这世上还有像他这样英俊浪漫，博学多才的男子，让她陷入他那新潮热烈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她又如何甘心再归于平静，做一个一辈子在三尺戏台上唱念做打的戏子呢？

    天星不是不明白段天婴的难处，当初她也面临过跟她一样的问题，可是相较之下，她的境遇更加决绝也更容易做出选择。可正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现在的她才会越发觉得胆寒，就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了喉咙，疼得直犯恶心。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沉默，又如何再在这种时候说出口。

    “姐，你不能。。。。不能嫁给段天赐。。。”

    “我知道，我只是把他当作哥哥，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段天婴说到最后掩面而泣，蜷在床脚颤抖不已。

    天星看着无助的段天婴，终于鼓起了勇气打算说出来，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段天赐站在门外说得柔声细语，生怕大点声就又把人给吓跑了：“天婴，可以吃饭了，你。。。你们出来吃饭吧。”他终究是不放心，万一天星把那件事说出来，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有些话一旦失去了时机，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天星叹了口气，悄悄跟天婴约定了明天下午去见见许星程，然后婉拒了九岁红邀她留下来吃晚饭的要求，默默地离开了栖云轩。站在路口回身看那宅子刷了新漆的大门，她只觉得胸口悲凉凉的闷得慌，这十年的真心，难道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