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难得的欢喜像个巨大的彩虹泡泡球，噗嗤一下就被戳破了。

    盯着自己的手，林钰沉默着，勾起的唇角也倏得拉平。想起家里的境况，眼眶一下就红了，热热的。

    用指尖轻轻按了一下。

    “木木，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焦婷愧疚不已，手足无措的慌忙从床上起来走到林钰身边，想拉她的手又不敢。

    噗嗤一声，林钰嫣然一笑，温柔美艳混杂在一起，“我知道，再说了，我们家破产，跟你也没关系呀。”

    “我，我给你去买冰淇淋吃。”焦婷想道歉，可是语言太无力了，“我给你买你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爱吃的那个牌子。”

    以前林钰心情不好，被别人惹生气的时候，就去买一桶冰淇淋坐在宿舍不远处小广场的长椅上，一勺一勺的挖着吃。

    等冰淇淋吃完了，心里不能动手的怒火也散的差不多了。被气出来的眼泪也干的差不多了。

    话音落地，焦婷回到床边穿上拖鞋就往外跑。

    结果等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推开门发现林钰已经藏在被子里睡着了。焦婷叹了口气，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她乱说话！乱说话的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悄悄的把房门带上，焦婷蹑手蹑脚的把冰淇淋放到冰箱里。

    房门吱嘎一声被关上之后，林钰就睁开了眼睛。她缓缓翻身，呆呆的看着斑驳墙皮耷拉着的房顶。

    大三那年家里突然破产了，爸爸轻信别人要扩大生产，跟银行借贷了大笔资金加盖厂房，产品一车一车的生产出来等着往外卖。结果她家并没有成为站在风口上的猪，狠狠的摔在地上。

    产品卖不出去，还不上银行的钱，资金链断裂。

    原来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家里的小公主。现在只能租八百块钱一个月的单间。

    爸爸一蹶不振，妈妈怕爸爸想不开，不敢离开一步，弟弟上学也要钱，她似乎一下子就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唉，从小生活富庶，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钱这么重要。

    她现在是不是，没有爱别人的资格？

    低落不过一秒，林钰藏进被子里踢了踢床板。

    难道家道中落就要颓然凄惨的活吗？

    她偏不要！

    有钱的林钰是林钰，没钱的林钰就是垃圾了吗？

    才不是！

    她偏要活的热烈浓郁，拥抱太阳，拥抱阳光。

    拥抱那个男人！

    ……

    嗡嗡嗡。

    耳边噪音一直响，林钰挣扎着从梦里抽回意识，抬起胳膊遮住双眼，陷入暗光中有些意犹未尽的回味着浅淡的梦境，唇角勾起轻轻的笑。

    梦里弟弟抢她的零食，气的她揪他耳朵要揍他。弟弟来回躲，爸爸妈妈在旁边看着笑。往常平平淡淡的一天，现在都成为了奢望。

    手机还在响，林钰挪开胳膊侧头看了一眼手机，眯着眼睛拿过来。

    一看屏幕，林钦的名字不停的跳。林钰挑眉，是在梦里抢她零食的倒霉弟弟，不过他平常住校，基本不会早上给她打电话啊。

    “怎么了？”刚刚那个梦让她心情挺好，林钰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狐狸眼微眯，生理性泪珠从眼角流了出来。

    电话那边的声音焦躁急促，林钰想擦眼泪的手滞在空中，两秒之后声音冷了下来，“我马上回，保护好爸妈！”

    挂了电话，来不及洗脸，匆匆船上衣服跑下楼。

    等到家的时候，一群带大金链子的壮汉堵在门口，正跟瘦高的林钦对峙。

    “小子，你堵这有什么用啊？我们也是讲道理，来工作的，欠钱就得还，你说是不是？”为首的刀疤男沉着嗓子说，嗓子里跟卡了痰似的，让人听了不舒服。

    “什么钱？我们家欠银行的钱马上就要还完了！”林钦丝毫不退让。

    □□味越来越浓，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大哥，有话好好说。”林钰见状赶紧冲过去拦在弟弟身前，她觉得这些人不像是来搞事情的，但这钱怎么回事，的确得问清楚，“之前的事我们不知道，能不能详细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刀疤男打量林钰，看这小姑娘年纪也没比自己妹妹大哪去，叹口气，“你去问问你父母吧，我们不进去。”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但是钱今天我们肯定是要拿到手的。”

    听了这话，林钰松口气，拉着林钦往屋里走，气愤的拧了一下林钦的胳膊，瞪了他一眼。他一个小鸡仔，跟那么多壮汉对峙，不是以卵击石，等着挨揍呢吗！

    “爸妈在屋里呢。”林钦自知理亏，刚刚有些冲动，不敢跟姐姐顶嘴。

    推开卧室门，沈嫣坐在床边一下一下的拍着林立仁的后背，林立仁双目血红，直勾勾的盯着墙角的方向，此刻却对外界的声响没有一点反应，跟没魂了似的。

    看起来应该是被刺激了。

    看了一眼，像被开水烫了一样，林钰赶紧挪开视线不敢再看，怕再看控制不住哭出来。

    “妈，外面那些人说欠的钱是怎么回事？”

    沈嫣掀起眼睫瞅了林钰一眼，而后垂眸抿了抿嘴唇，“是欠了。”

    林钰连忙细问是怎么回事，原来当时爸爸在资金链断了之后，不甘心就此失败，又去借了高利贷做困兽之斗。

    站在林钰身后的林钦猛的抽气，“多少钱？”

    “五十万。”沈嫣伸手轻抚丈夫骤然苍老的脸，声音颤抖，“你爸当时想给咱们留点钱。”

    没想到还没运作起来，林立仁就不堪操劳，急火攻心倒下了。

    这笔钱，也被银行连同其他财产一起收走了，徒留了一大笔利息。

    听着妈妈的话，林钰浑身紧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本来以为家里只是从富庶落到贫困。

    没想到，还有负债。

    以前不过是一个包的钱，现在却戳破了家中短暂的宁静。

    钱，可真重要啊。林钰再一次感叹。

    “好，我知道了。”林钰顿了顿，转身走出卧室，林钦沉默的跟在后面。

    “姐，怎么办啊？”林钦刚读高一，看着是一米八像个大人了，其实也才不过十六，尤其从小被宠到大，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肯定要还。”林钰答完，两个人就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抽烟的壮汉，林钰瞥了一眼林钦没再说话。

    楼道里乌烟瘴气的全是劣质烟味，楼上有邻居嫌味道太呛开门探头破口要骂，结果一看这么一群人，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样？”隔着烟雾，刀疤男眯着眼睛问。

    扫视一圈，林钰抿了抿红唇，“咱们下去说吧。”

    说完率先下楼，跟在刀疤男身后的瘦高个贼眉鼠眼的，说话也没压低声音，“大哥，这姑娘还挺好看的呢。”

    话音刚落刀疤男回头毫不留情的抬起手照他脑袋上扇了一下，“艹，别让老子再听这种话，再说一次就别跟老子混了！”

    说完刀疤男眉头紧皱，扫了一眼前面，有些不满的嘟囔，“要账挺正经的生意，都让你们给祸害了。老子这创业要口碑的！”

    这个小区有点老，地上的地砖都碎了，土翻出来被风吹了一地。林钰往前走了一块，在巨大的梧桐树下停住脚步，静站在原地等刀疤男。

    “说吧，要说啥？”刀疤男也不爱逼小姑娘，但是他这创业的第一单，现在扫黑除恶正红火，收账公司可真不好干啊。

    “一共要还多少钱？”林钰不知道爸爸借的高利贷的利息有多少，只能试探着问。

    刀疤男捻了捻手指，“六十五万，本金五十万，利息十五万。”

    站在林钰身后的林钦一听下意识的狠抽一口气，忍不住就要往前冲，刚有动作就被林钰给摁住了。

    “超过30%了，算高利贷了。”林钰说完顿了顿，小心的瞄了一眼刀疤男的神情，“现在国家对高利贷打击力度挺大的，麻烦大哥去问问，我们按银行最高利率还，行不行？”

    先抑后扬，林钰也知道这事刀疤男说的不算。一般都是借贷人跟小贷公司借钱，还不上了，小贷公司再找收账公司去收钱。

    刀疤男瞄了一眼林钰，没想到这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的，现在国家打击高利贷的力度是挺大的，连带着他干收账的也战战兢兢的，“行，我去问问。”

    没一会儿，刀疤男就打电话回来了，“那边说可以。”

    “……”，一个问题解决完了，该下一个了，林钰悄悄攥紧手，“我们一次还不上，能不能分批还？”

    “嘿，我说你耍我们玩呢！不知好歹是不是！”刀疤男身后的另一个马仔一听不干了，谈的明明白白的，结果说还不上！

    “手里钱真不够”，林钰难堪的垂下眼帘，她一个被宠大的大小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半年一定换上，利息按银行的算，行吗？”

    刀疤男沉默着，不管是林钰还是马仔们都等着刀疤男说话。

    “行，三个月之后先还一半。”刀疤男转了转手腕上的珠串，沉默片刻之后，一锤定音，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下次再还不上，我就不留情了。”

    姐弟俩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了，林钰才松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林钦，林钦眼圈都红了，“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小伙子低头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我太没用了，我不上学了，出去打工挣钱。”

    气的林钰一把拍到他的脑门上，“再不说人话我揍你！”

    林钦闭嘴了，他打不过他姐。

    等林钰把林钦送回家，又去卧室看了一眼爸妈，才回自己的出租屋，回去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焦婷做好午饭正在等她。

    吃饭的时候，林钰一直沉默，她突然想到焦婷拉她去参加那个面试之前说的话。

    — 跟我一起拍照的那个小模特，拍了一部戏，赚的可多了。

    她现在需要钱，需要快钱。她要在半年之内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净赚五十多万。

    思索再三，林钰抬头放下筷子，“你觉得我进娱乐圈怎么样？能拍上戏吗？”

    正在喝水的焦婷听到这话噗嗤一声，把水喷到空中，呛的她连连咳嗽看着林钰，“你认真的？”

    林钰肃着脸点头，认真的不得了。

    一看她这反应，焦婷一句话没有多问，赶紧拿手机开始翻聊天记录，“我给你找找最近有没有面试信息。”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不一会儿手指一顿，焦婷表情有些诡异，抬头看了一眼林钰又低头看信息。

    “怎么了？”林钰疑问。

    “绿光娱乐招人呢”，焦婷眉头拧着仔细的看着屏幕，她不可置信的小声嘟囔，“绿光娱乐居然招人了？”

    八百年没听说过啊。

    林钰听着面色没有什么波动，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绿光娱乐啊，你怎么没反应？”

    “我要有什么反应？”林钰一脸问号的看着焦婷。

    “绿光娱乐啊！霍兰之的那个绿光娱乐！”

    “我的天啊木木，上天也太眷顾你了吧，刚看上一个男人，他公司八百年不招人，结果突然开始招人了！”

    紧攥着手机，焦婷面泛红光，激动的不得了，她玩塔罗牌，特别相信宿命论。原本还觉得两个人可能不合适，一秒倒戈。

    “我觉得着是天意！面试就在一周之后，你去不去？”

    一句话唤回了林钰的心神，居然有这样的机会送到眼前，还有这样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