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 将军府上下百来口人都知晓将军和夫人重归于好, 大家的安生日子要来了。
纵使将军没宿在遥竺院,可那深夜时分还隐隐传出的清脆嬉闹声可做不得假。这要放在从前,但凡将军与夫人同在,不是面红耳赤的吵闹就是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哪能这般和睦呢?
夫人貌美,身段好, 说话娇正当是娇., 嫩花骨朵妍妍绽放的年纪,又有些小脾气, 着实是个有趣味的妙人, 哪个男子瞧了都是把持不住的。
偏生大将军把持住了。
昨夜里眼瞧着女人没骨头似的软.趴在他怀里, 全身上下没有半分抗拒,他却是亲都没有亲一口, 更别提上下其手。
他有着惊人的自控力, 饶是再被这个女人勾住心魂, 也从不曾忘过底线在哪。
微风自小轩窗外吹进,掀动书卷, 哗哗作响,一贯冷面示人的大将军却是神色柔和,嘴角挂着两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气质温润非常。
老黑拿着画像进来时还诧异了下,“将军,画像之人名唤高浚, 现在朱参将手下当差,您看如何处置?”
宇文寂神色微冷,习惯性的去抚左手腕上的佛珠,凝思片刻他才道:“先派人去跟着朱长进,人账并获再一并处置,切勿打草惊蛇。”
受贿这种事有一便有二,现今没有确凿的证据,正是招募的时候,平白抓人怕是会动乱军心。
默了默,他又道:“叫那些人撤了。”
老黑低声应下,心中诧异更加几分,“那些人”便是将军派去跟着夫人的小厮,最近夫人行事愈发跳脱不定,难不成将军当真放心?
老黑不敢多问,果然,他接着便听将军问:
“她最近见过什么人?可有异常?”
看吧,夫人就是那心尖的人,将军始终是放心不下的。
“夫人近两日去了御史府、司职府、今日去的是国舅府,都是闲坐逗乐,除了格外喜爱玩.牌局,其他并无异常,不过……”
宇文寂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不过什么?”
老黑如实道:“总跟在夫人身边的小圆不常见了,说是被罚了,换了冬天上来,遥竺院又多了个面生的,听说是良大夫人那头送来,总爱听墙角,瞧着是个心术不正的。”
那个丫鬟,宇文寂略有印象,正是瞧见她与卫平同行那日送来的。岳母大人送来的,却是心思不正的。其中怕是有旁的深意。
“找个由头将人发卖出去,卖远些。”
听这话,老黑明显愣了一下,抬头就撞上将军凌厉的视线,赶紧应声,又迟疑的问:“敢问将军……发卖哪个?”
宇文寂递给他一记精深的眼神,摩挲佛珠的动作显然是顿了一顿。
老黑一惊,当即道:“任何对夫人不利的人都不能留。”
“再派人去良国公府瞧瞧,我这岳母大人做事越来越出格了。”说着,宇文寂嘲讽一笑,他本不该插手她们母女的事,如今这番处处不对劲,着实是不能再任由着了。
说罢,将军大人起身拂袖而去,临走前却道:“叫人继续跟着。”
如此反复无常,倒愈发不像将军大人的一贯作风了。
……
遥竺院这边。
良宵刚从国舅府上的牌局脱身,坐了大半日,腰酸腿疼的,就是路过珍馐斋也没兴致进去了,回府后就着人安排沐浴。
热气蒸腾的净室里,良宵舒服的泡在浴桶里,身边无人刮躁时便又想起昨夜。
还是瞒不住啊。
将军太坏了,良宵想,光是想到一本正经的将军竟坏心眼的挠她肚子就直叫人心肝发颤。
酡红面色半掩于氤氲热气里,朦朦胧胧的,生出几分绵绵.情.意来。
小满在一旁给她添热水洒花瓣,担忧问:“夫人,咱们今日赢了好多局,万一王夫人记恨可如何是好?”
“王夫人是国舅娘,岂是那么小气的?”良宵眼眸微睁,漫不经心的捏起一片玫瑰花瓣,不知想到了什么,欢快的笑出声来,“我听那张夫人说,国舅娘最爱慕虚荣,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夫管严,平时脂粉买得多了都要被国舅训斥呢。”
小满听她这么一说,不免更忧愁了,“那她被夫君训斥了不得更记恨您?”
“我赢了不过是手气好,牌局也是讲规矩的,难不成我堂堂将军夫人还要让她?”
“真是天大的笑话!”良宵嗤一声,“再者说,谁叫她那日说我是妖女?”
得,小满总算反应过来了,主子就是记恨着赏荷那茬。不过也是主子的一贯作风。
隔夜报仇。
况且国舅府全是因着胞姐继任皇后才沾光封的爵,手里并无实权,朝堂上说话亦是没有份量,不然王国舅怎会在银钱上约束妻王氏,到底是胞姐这皇后之位不稳,为了给胞姐争面,保住这个勤俭持家的高洁名声。
然而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名声哪里比得上实权地位。
良宵就是再不懂事再胡作非为,她背后有大将军撑腰,众夫人在外遇着也要尊称一声将军夫人,也从未有人敢当面言语不敬说她坏话。
换言之,你就是再瞧不惯她也得赔笑给几分薄面,毕竟动一发则牵引全身,大将军轻易得罪不得。
当然,该有的分寸不能乱。
良宵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就是将军的软肋,一旦失了分寸,出了差池,就会酿成前世的大祸。
“什么味儿,闻着闷闷的。”
小满仔细闻了闻,不由得道:“这玫瑰是早上采的,怎么会闷?”
“那我怎么觉着味道怪怪的?”良宵扶着木桶边缘站起身,指着桌子上香料道:“快去看看是不是香料潮霉了。”
小满当即过去扒开袋子闻了闻,闻到一股浓闷的味道时脸色一变,“这里边放了油菜花粉。”
“先拿走,拿出去。”良宵急急吩咐,将身往水底一沉,情不自禁的摸摸胳膊,浸在温热的水里还是不可抑制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自小对油菜花粉过敏,碰到便要全身起红疹子,又痒又丑,可怕极了。
小满把东西拿出去扔掉又急忙赶回来,细心检查左右还有没有那东西,神色焦灼不安,“哪个不懂事的……”
将军府的下人全是懂事的。
良宵异常迅速的冷静下来,问:“小周这两日在做什么?”
“她啊……夫人的意思是!”小满终于机灵了一回,“她这两日跟着小圆做外边的差事呢,院内都是奴婢和冬天打点的,今日这东西,怕是她一早就参杂在里边的。”
果真是,母亲手下的都不是善茬。
从小周进府那日起她便防备着,哪曾想,防不胜防,用油菜花粉使绊子,她好几年没碰这东西,险些忘了这茬,亏得她们还记着,这番定是奔着阻拦她出门去的。
这两日她在江都贵夫人里走动频繁,风生水起,母亲听不到风声才怪。
良宵低头看看光洁莹白的身子,“只是闻到而已,应该没事的。”
小满愧疚不已,“都怪奴婢疏忽,下回一定注意着。”
“好了,怪不得你的。”良宵最怕小满苦大仇深的模样,随意泡一会便起了身,就着小满递来的干毛巾擦干身子,从黄梨木衣架子上取下薄纱轻裘披上。
而后光脚出了净室,绕过一副仕女图屏风,行至寝屋,端坐于梳妆台前,仔细瞧了白净的小脸,又吩咐道:“小满,你去书房看看还有没有作画的红墨水。”
小满得令就急忙去了。
良宵一手托着下巴,随意翻找出平日用的胭脂粉来,沾了水往脸上一点,倒也有模有样。
不知怎的后背传来阵阵痒.意,脖颈上也痒,她没忍住挠了挠,也是这一下,红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上手臂和脖子。
良宵原本平淡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到底还是轻视了这具身子的敏感程度。
沾不得的东西就是瞧了闻了也是有罪的。
“小满?冬天?”她朝外边唤道,久久不见有人答复,东翻西找也找不到那药膏在何处,这一急,那疹子便更痒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良宵以为是小满,转身迎上去,却是当场怔住,眸色慌张,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先遮哪里才好,遮了又反而觉得更难堪,一双手只得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对面的男人是将军……是她的夫君啊。
闻声而来的大将军也愣住了。
女人姣好的身子半透于那层薄薄的纱布下,玲玲窈窕,曲线明显。
他呼吸一滞,率先反应过来后立即转身,负在身后的手猛然收回来,眼眸黯下。
“我……”
“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良宵惊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将军很少进她的寝屋。此番,此番定然是听到她的呼唤,以为出了什么事才进来查看的。
她不该慌乱才是。
如是想着,良宵深吸一口气,硬逼着自己将那阵难言的羞涩难堪藏到心底。
还不够,她不断告诉自己将军是她的夫君,本就是最亲近的人,她不该慌乱不该躲避的。
饶是如此,那双紧张得微微发颤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她犹豫着,说不出一句话,总觉现在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对,心里的顾忌太多了。
在她默默无声时,宇文寂已经极快的去一旁的架子给她拿来襦裙穿上,神色认真,粗重的呼吸也变得极轻极浅,低沉的嘱咐声叫人没来由的安心:“下回换了寝衣才出来,也不能赤脚,方才可是出了何事?”
说话间,他已经不太熟练的帮她穿好衣裳,就连长发也给她轻轻抚直了放平在背上。
举手投足间,彰显了一个男人对本能.欲.望的表态,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关切,他在梦里克制不住的,真正见到时却能眼观鼻鼻观心,恪守住底线不去冒犯分毫。
良宵低头盯着脚尖,咬了下唇,不是慌的,是羞的。
大将军成熟稳重,做什么都是光明磊落的,给她穿衣服也是出奇的耐心细致,而她羞答答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太丢人了。
“将军,”良宵伸出手,试探性的拉扯住男人宽大的袖子,而后手指搅紧,她又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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