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小时候多病, 又不得母亲疼爱, 多是小满小圆照顾着她,都是半大的孩子,哪有大人细致,喝了药便睡一觉,若再不好,便再喝一碗药, 再睡一觉, 如此反复,总有好的那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 也好好的长大了不是。
小病小痛而已。苦药汤喝多了也不觉苦。
“呐, 好了, ”良宵将碗面倾斜着呈现给大将军瞧,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笑意清浅。
宇文寂深深的凝着那空空的药碗, 心里钝痛不已, 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待小满和冬天都退出了屋子,才缓缓道:“你好生养着, 切莫忧思,药……药汤按时服用,近日少食荤腥。”
“知道了, ”良宵弯唇,将军还是很在意她的,这几日许是军务繁忙, 疲累了才顾不上自己的,什么变心不变心的,是她想多了。
男人还在说着什么,唇瓣上上下下的翁动着,良宵却开始犯困了,迷糊着还未听清他的话,就自个儿沉沉睡去了。
雨夜后又是个大晴天,仍是闷热着的。笼子里的小乖乖出奇的安静,也不扑腾了,蔫蔫的耷拉着小脑袋。
良宵早上才喝完药躺下,午时又发起热来。
小满镇定自若的去煎药,良宵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灌,既而躺下昏睡。
宇文寂守在身旁,剑眉蹙得极紧,一年来,这个女人头一回生病。谁曾想,平日里那么会惹是生非的人,病了竟是这般令人省心。
乖顺到让人揪心肝的疼。
到底是他错看她了。
当夜里,又是雷声滚滚闪电阵阵,江都城素来多雨,不分时节,滂沱大雨中,良宵灌下了第五碗苦药汤,大将军也理所应当的被“困”在了遥竺院。
“将军,”良宵有气无力的叫他,声音软绵绵的,“你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宇文寂未置一词,只将刚端上来的糕点递去,这女人晚膳才吃了两口,肚子空泛了一整天,不吃些东西怕是夜里不好受。
良宵乖乖的吃下,吃到第三块的时候就又困成了瞌睡虫,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将军好似瞧不见一般。
“再吃一块。”宇文寂又递了块糕点过来。
“吃不下了。”良宵捧着肚子,瞧见男人忽的阴沉的脸色时猛然一惊,赶紧接过来塞进嘴里。
宇文寂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按她往常的食量,估摸着有六七分饱才放下碟子。
良宵也松了一口气,倦得身子软躺下,岂料刚躺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愈发难看,她垂于一侧的手紧紧攥着锦被,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掉。
可她死抿着唇,将翻涌到喉咙的药汤和嚼碎的糕点强硬咽下,一面别开脸,只在心里祈求将军快些走,不若便要撑不住了。
偏也是这时,宇文寂起身给她盖被子,目光触及时,良宵再也忍不住,哗啦一声将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遥遥——”
宇文寂眸色巨变,眼疾手快的把躬着身的娇弱身子扶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瞧见她额上的冷汗时心底一惊,猛然明白过来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宵一股脑的将早先吃下的绿豆糕和药汤全吐出来才堪堪停下,攥紧被子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变得青紫,脸色更是苍白得不像样。
“先喝口水,”宇文寂递了一旁的清水过来给她喝下,又将杯盏递到她嘴边,“吐出来。”
“咳咳……”漱干净口,良宵还是抑制不住恶心,躬身作呕,肚儿空了,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偏也难受得紧。宇文寂一手搂住她的背,急忙找来小几上的果脯,捏了一块酸梅干放到她嘴里,“先含着,”
“来人!”
小满和冬天听到声响赶紧跑进来,瞧见这一幕也慌神了,“夫人,夫人怎么吐了!”小满赶紧去找帕子来,冬天则把床上污秽清理干净。
吐这一遭,良宵再没力气了,衣裳上全是脏东西,将军身上也不能幸免,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男人的大掌按住。
宇文寂仔细擦干净她下巴的污渍,一面吩咐冬天小满:“去准备沐浴。”
两人急匆匆的去,不多时就准备好了沐浴热汤,却见大将军抱着夫人直接往净室去,小满刚要开口,被冬天拉扯住。
待退出了屋子,冬天才道:“没瞧见大将军急得脸色发青么,这时候哪能放心让咱们去伺候。”
小满更是心急,“夫人身子娇贵,大将军哪里知道怎么服侍……”
“好了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事头一个跑进去还不成?”
小满还是焦灼,却没再反驳。
净室里。
宇文寂先将良宵那身脏了的寝衣脱下,就着一件藕粉色的心衣,将整个人抱进浴桶里,刚毅的侧脸上,热汗簌簌滑下,触到大片滑腻肌肤的手掌微微发抖。
好容易才把这女人安顿下去,他绕到后边,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了下来,拿起一旁舀水的小瓢子,将热水淋在她背上,“别睡,知道吗?”
良宵闭着眼不敢睁开,无力的轻嗯一声,苍白的脸色在热气氤氲下有了几分血色,耳根子红彤彤的,任由将军用毛巾擦拭脸庞,甚至拿起她的手臂清洗。
“难受为何要瞒我?”
她没说话。
宇文寂以为她昏睡了去,手上搓洗的力道不由得大了些,“困了再等等,沐浴好再去回去睡。”
良宵咬住下唇,忍下心中战栗,微微点了头。
外边雨声渐渐停了,里面的水声便愈发喧闹,闹得人心都乱了。
渐渐的,宇文寂擦洗的动作停了下来,良宵也倏的睁开眼,视线朦朦胧胧的,涣散着雾气,她磕巴着问:“好……好了吗?”
“好了。”宇文寂放下湿帕,凝着女人如绸缎般顺滑的墨发,顿了顿才问:“能站起来吗?”
良宵默了,兀自低头瞧一眼,泛着粉光的肌肤洁白无瑕,娇.躯玲珑勾人,仅剩避.体的心衣早飘到了浴桶另一边。
这样的场景,很香.艳,将军还能镇定自若的给她搓洗。
……
良宵撑着木桶边缘站起身,身后一双大手虚扶着她,她将手搭了上去,踩着小凳子出了水。
“夜还长,要吃些东西垫着肚子。”宇文寂温声说着,一边拿了架子上的干毛巾给她擦干身子,又问:“还难受吗?”
“头晕,想睡觉。”
“吃了东西再睡,”这时宇文寂已经拿过干净的寝衣过来,良宵听话的配合着他抬起胳膊,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却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将军说:“近几日好生歇着,有事差人说与我听,别乱跑,牌局宴席都推了,那鸟儿早过了学飞的时候,权当是观赏玩乐的,别费心思教了。”
良宵乖乖点头。
“下回身子难受要说,千万别自个儿忍着,我粗心大意,常有疏忽的时候,这几日……”
——万不该故意冷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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