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夜深露重。
良宵一下马车便觉察出冬天的神色不对, 她拧眉细想, 许是宴席的事,便找了个由头先一步回遥竺院。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冬天才惴惴不安的开口:“奴婢方才做的事全被黑大人瞧见了!”
“什么?”良宵大惊,老黑知晓便相当于将军知晓,若将军误会她是那般心思歹毒之人……
当真是要完。
总不能说,她这母亲不是亲的, 姐姐是个黑心肝, 一伙人都打着将军府的主意,说了怕是要将前世所有事情牵扯出来, 事关她的身世, 终究不是光彩的事。
若她真是小妾所生, 又怎么配得上位高权重的将军?
重生以来,良宵最怕将军知晓她前世造的孽、带给将军府的浩劫, 就连当初请那算命先生来解梦, 她也是半真半假, 只说梦到自己胡作非为连累他朝堂之事,以至于将军府受牵连。
她怎么敢说出自己作死闹了四年和离却把将军拉入深渊啊。便是将军心里有她, 也断不会拿宇文家族上下百年的光辉荣誉开玩笑。
太冒险太荒谬了。
不论如何,都得先瞒着。
良宵急忙往回走,一边压低声音吩咐冬天:“待会你去拖住老黑, 今夜怎么也不能叫他去伺候将军。”
但愿这一会子功夫还来得及。
倘若将军真的知晓了……便破罐子破摔吧。
主仆三个刚走几步便瞧见将军大人远远的走过来,良宵快步上去,慌得一把拽住宇文寂的胳膊。
宇文寂不由得蹙眉问:“出了何事?”
“没, 没有。”良宵抬眸瞥一眼身后的老黑,再心虚的看看将军,夜色正浓,照明灯笼的映衬下,男人的面庞冷硬,眉头微皱,光是这么瞧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定定神,望望黑乎乎的四周,缩了缩肩膀,“太黑了,我害怕。”
宇文寂朝老黑伸手要来一个灯笼,一手揽住女人纤瘦单薄的肩膀,高大挺拔的身子便将她半搂入怀里一般,他目光温和下来,问:“还怕吗?”
良宵顿时鼻子一酸,小心揪住他的衣袖,默默摇了头,心里闷闷的不是个滋味。
许是到想要费尽心思的瞒着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舍不得失去将军了。
她良宵何时怕过,什么配不配得上,什么破罐子破摔,全是鬼话。
她就是怕将军知晓她原来是个多么没心没肺的坏女人。
即便是将军知晓后不要她了,她也要——
罢了,良宵颓然一想,若真走到那般田地,她哪里还有脸赖在这里。
两人相依偎着往前走,冬天忙找由头把老黑拖住。
将军府两百多亩地皮,从前院大门行至后院便要半刻钟,路上树木影影绰绰,四下无人时只有风声夹杂着些蝉鸣蛙叫,独自行走,确实有些慎人。
大将军揽住娇.妻的手一刻不曾松开,步子放得极缓,怀里的身子时不时颤一颤,不知是被什么惊扰了。
“遥遥,别怕。”他在她耳边温声说,“别怕,将军府四周有士兵把守,贼人进不来。”
每走几步,他便这般温和的低语,那样的柔情,任谁也没有在大将军身上瞧见过。
“你别怕,便是贼人进来,也来不到你跟前。”
“下回身边多带几个丫鬟,我不在的时候叫她们陪着你,别怕。”
——别怕
这一声声的别怕,磨得良宵五脏六腑泛起疼意,一时悔恨与爱意交错,眼眶瞬间续上蒙蒙水雾,脚下的路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若是她一开始便敞开心扉接受将军,何来那么多曲折,现在又怎么会害怕将军知晓她的心事害怕被丢弃……
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误终生。
上辈子的她若没被气死,又是何种境况,既愧对于他,又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她不敢再深想。倒宁愿那真是场恶梦。
好在这辈子一切还来得及,好在苍天有眼,好在将军心里还有她。
……
刚踏入遥竺院,良宵忽的扑进宇文寂宽厚的怀里,隐忍着眼底闪烁的泪花,十分不安的蹭着,白皙纤长的十指揪住他衣裳不肯放手。
她越发贪恋这样的温情了。
宇文寂一愣,慢半拍的丢下灯笼,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深邃凌厉的五官染了七八分柔情,“遥遥别怕,我们到了。”
良宵小小声的抽泣一声,仰起头望着男人□□的下巴,用力掂了脚,比棉絮还柔软的粉.唇印在他脖颈上,而后缓缓上移,吻.在下巴。
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青色胡茬短短的,很硬,扎在她唇.瓣上,带来一阵阵颤栗,叫人无端的想要躲开。
可她想亲他一下。很想。
借此告诉将军她的心意。
男人身子高大,并肩同行时她不过才到他的肩膀,现下便是将脚掂到极致,也够不到那处。
待她带着悸动.吻.过那些子扎人的胡茬,脚下一软。
良宵有些自暴自弃的松懈下来,脚后跟还没踩实便被细腰上的臂弯搂住,将她整个身子往上提起。
“唔——”
冰凉柔软的唇瓣覆上来那一瞬,良宵失措惊愣之余,浅浅的欢喜跃上心头。
身子软成一汪春水,也不忘去迎合。
难舍难分之际,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闭了眼是将军,睁了眼是将军。
前世今生,过往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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