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对将军, 情爱之上是敬畏,两两持平,偶有倾斜。
敬他是一军之首,畏他是一家之主。
自重生回来,她心底始终有杆秤, 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因此从不冒犯到将军的威严, 除却情爱之中的娇态和情.趣。
因此每每唤他都是官名, 鲜少以名讳相称。
此番涉及生死的, 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然宇文寂待她只有刻到骨子里的情和专一不二的爱。
单单这一反常,一句我好疼, 他便能敏锐的揣摩到其中隐意。
这一次, 将军大人出其意外的冷静下来, 没有像上回那般发了疯的去强行纠正,他能切身感受到,倾斜的那样是单纯的情爱。
遥遥明知他是威风凛凛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可在面对一群狼时, 竟是将他当成了什么易碎的宝贝物件拼命护着。
可是疼没有别的法子啊。
内服的汤药,外用的伤药,少不得要十天半个月, 这伤口才能勉强能愈合, 至于腹部被树枝捅到的那处要严重些,好生调养着,也要一个月。
大将军一直守在娇妻身边, 将袖子高高挽起,把手臂递过去,“疼了你就咬我一下。”
良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只摇头,还想说几句不疼却也迟了。谁叫她吃的了苦,偏受不住疼。
宇文寂没办法,轻柔抚过她的头,语气温和安慰她:“乖,我们忍忍,再过几日伤口愈合便不疼了,我们再忍忍,忍过这一回,再没有下次了。”
***
神游村的住处比不得江都城的将军府,这几日阴雨绵绵的,道路滑泞,因良宵的伤口极易裂开,也只得暂住几日。
外伤好治,可良宵此前失血过多,命捡回来一条,身子虚得厉害。
赵军医时常过来,宫里也派了老太医来府邸住下,携同许多上等药材,新鲜的鸡鸭鱼肉清早就会从城里送来。
宫里头重视着,王皇后已是将这位年轻夫人视为救命恩人,皇上的嘉赏圣旨没两日便由总管太监亲自送到府邸来。
赐良宅赐黄金珠宝,封了一品将军夫人,末了皇后还特许“救命恩人”随意进出皇宫。
良宵心觉受之有愧,她想救,倒也是没救成,反搭上了自己,大将军则是不冷不淡的接下圣旨,瞧着是不悦的。
这两天良宵精气神好了些,就笑着打趣他:“将军是不是怕我有私宅有银钱后,哪日被你惹生气了就一走了之呀?”
宇文寂只笑了一声,如今他不忌讳这个话头了,因为心底比谁都清楚,遥遥走到天涯海角都是他宇文寂的,遑论她不会如此做。
他之所以不悦是因为王皇后选择息事宁人。
木护栏是德妃做的手脚,原想要害的是王皇后,也是巧合,遥遥恰在那时去扶了一把,偏生有个玉妃在场。
老黑遣人去问了当日近身的丫鬟,倒是有个眼尖又把不住嘴的露了马脚,玉妃手底下的宫女趁乱推了一把,才叫遥遥跟着撞了那早准备好的护栏。
说到底,还是胡氏作梗,亲姐姐玉妃起了叵测心思。
这些个心思歹毒的,碰了他的心娇娇,一个都不能放过。而王皇后如此选择,触了将军大人的恼。
后宫是非之地,要消失一两个,颇要耍些手段。
其中阴暗,宇文寂自是不会同娇妻说。
傍晚时,良景派来的厨子熬好了乌鸡汤送来,这东西补血益气的功效最好。
然宇文寂深深蹙眉。
因为他的心娇娇只喝了几口汤,便左右推拒着别开脸去,再联想这几日,补身体的多是肉食汤类,偏她以往多食素,每每只吃几口便闭紧了嘴儿。
宇文寂以为良宵只是吃不惯,好脾气的哄,“吃些肉,再喝几口。”
良宵不好拒绝,象征性的吃了口就以伤口疼痛为由要歇下,殊不知这借口她已用了好几日,早被慧眼如炬的男人瞧穿了去
“遥遥,先吃完。”宇文寂语气沉了沉,隐隐透着股威严,说着便舀了勺汤去。
良宵愣了愣,这些日子将军待她百依百顺,说话温温和和,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同她讲话了。
她也知晓补身子该吃这些,可,
到底还是乖乖张了嘴,将那盅汤连带着肉全吃了去。
夜里便做起了“可”之后的恶梦。
往夜呢喃的“好疼”,变成了“别丢下我”
大将军吓坏了,他知晓夜里娇妻要疼到哭,哭着睡,因此时常清醒着到天明才合个眼。
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别丢下我还萦绕耳畔,灼得人心神不宁。
他轻轻拍着良宵的侧脸,“遥遥,遥遥你怎么了?”
娇小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拱了拱,还是没醒:“……别丢下我!”
宇文寂怕她这一番动腾下来再将伤口弄裂开,不得已半身压上,撑着身子没敢使力气,顺着她的话茬哄:“不会,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
睡梦里的人儿仿若听到了,慢慢消停下来,还在呢喃:“良宵想要那条裙子,就要那条!”
“哪条?”
“祖母给姐姐那条,”她的语气有些忧伤,“良宵根本不胖,母亲为什么不给我反倒给姐姐,姐姐穿着明明就不合身!”
这怕是儿时闹脾气,宇文寂有些好笑,抚着她的背问:“明日都给你买,还想要什么?”
四周静默了下来,就在他以为怀里人已经睡过去时,才听到更加幽怨的声音:“还想去元宵宫宴,良宵明明就吃了大半年的素食,根本不胖,为什么总要说良宵胖不给去,不给穿漂亮衣裙,也不给跳舞弹琵琶……什么都不给!”
直到天光大亮时,宇文寂心头还回响着那句话——“我以后再也不吃肉了。”
原以为她千娇万捧的长大,该是畅快恣意的,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辛酸苦痛,才惦记到成年,甚至出嫁后仍留有阴影。
犹记得太后寿宴上,遥遥弹得一手好琵琶。
想来,当初学时的心境该是委屈不甘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其中不知受了多少阻挠才学成如今这样。
琵琶是如此,那其他技艺怕也是。
胡氏是心机深沉又恶毒的,这样刻意的磋磨教化,区别对待,比起虐待来,好不到哪里去,要培养一个优秀的女儿难,要培养一个废人易。
亏他的遥遥出落成今日这样,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只是不吃肉,难怪这身子纤弱。
再细细回味,他心疼得紧。现如今,遥遥当真只剩下他一人为依靠了。
清晨早膳时,宇文寂也不逼良宵吃了,要补身子且慢慢来,十几年的阴影,哪里能十天半个月就消退。
良宵没多想,左不过不吃肉她这心情就很松快。
三月下旬。
良宵的伤口愈合了大半,也不忍看将军在江都城和神游村之间来回奔波,于是选了个无风无雨的阴天回将军府。
知晓她要回来,岚沁早在将军府等着,良景身居要务脱不开身没来,往日交好的夫人倒是来了大半,像是给她接风洗尘的宴席。
王妈妈布置得有模有样,进门时放了鞭炮去晦气。
岚沁亲昵的挽过她胳膊:“你如今可是大功臣!”
良宵没来得及回话便察觉到身侧一道冷冷的眼神,直落在自己与岚沁交合在一起的胳膊肘上,她假装咳嗽两声,拿另一只手去拽将军的衣襟。
可千万别放小黑小沙出来,不若她会很难堪的……
才想到这个,远处便传来几道狗吠声。
岚沁挽住她的胳膊紧了紧,“良宵,你别是故意吓唬本公主的!”
良宵:“……”
她眼神委婉又祈求的去瞧身侧的男人。
大将军神色有些冷,视线略过娇妻那瞬又倏的缓和下来,扯出抹似无辜的笑容,转瞬面对一干探望人等时,又恢复了往时的漠然。
之前去林子寻人时,老黑带了小黑小沙一起,这段时日在神游村,怕夜里有恶狼野猪靠近,便留下俩狗看顾着,现今回来,自也一并带回。
“府内豢养两只狼狗,恐误伤诸位。”大将军只客气说了这一句话,王妈妈便极有眼力见儿的引一众夫人离开,“夫人请随老奴来,花厅备了好茶糕点!”
待人走了不少,良宵才看见衣着华贵妆容艳丽的良美缓步走来。
她心里登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们姐妹,不是你争我夺便是你死我活,可从来没有此般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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