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对视了将近十秒之久。
司秋淮转身,离开宿舍, 就噔噔蹬沿着楼梯台阶迅速朝楼下而去。一出大门, 扑面而来的明亮日光, 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几步远处, 宴迟面上似是还带着些笑意。他眉梢舒展,还未说什么。
司秋淮却劈头盖脸抢了先,她仰头, 紧紧盯着他:“你过来做什么?”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见到突然出现的宴迟,她心里没半点儿感动, 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感动是一回事儿, 理智却坚定地告诉她, 宴迟不该过来。甚至,她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对方是不是也把专业转过来了?只为了跟着她?
宴迟若真的做到这一步, 那她就不仅仅是感动了——她会有负担。
眼下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可是她不希望,因着她自己的缘故,却把别人的人生给搞糟了。
司秋淮忽地有些紧张。
对面宴迟见她模样, 忽然失笑。
他掏出手机, 屏幕对着她晃了晃:“司秋淮同学, 今天是周六吧。我以前没来过B省,挑个周末过来旅游,这你要拦我?”
司秋淮气急。正要继续说。
没消几瞬, 宴迟迅速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他手抬起,在她头顶揉了揉,笑道:“好啦好啦,我没把学籍转过来。”
“我原来金融学得好好的,要是贸然过来搞这个,家里老头儿得急疯了。”
他拉着行李箱就往里迈步,“放心,我呆两天就走,周一还得上课呢。”
司秋淮微愣。所以,他就真的只是过来两天,周一就回去?
小跑着赶上,说:“那你酒店订好了吗?……”
路过门口时,话音未落,就见已经把曲子换成广场舞风的保安大叔,还在躺椅里摇啊摇,冲她道:“呦,你男朋友长得真帅呀!”
司秋淮脚步微顿,被揶揄得脸微微泛红。
见状,宴迟后退两步和她站一块儿,道:“是哥哥。我是她哥。”
又侧身看她一眼,继续笑道,“她一个小姑娘家的,大老远过来,家里人不放心,就派我过来看看情况。”
保安大叔也多少有点儿尴尬:“哎呀弄错了,这样啊。”
又迅速乐呵呵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长得都好看。”
司秋淮抿了下唇,悄悄抬眼,却发现宴迟也正在笑着看她。
迅速移开视线。
她微垂着脑袋,挤过他身侧,率先进了楼。
宴迟把行李箱寄存在一楼,非要司秋淮带他先参观参观。周遭转够一圈,这家伙评价道:“硬件上吧,就生活环境这些还可以。只是,几乎没有校园的氛围了,你还得去工厂和公司,这一天天的,倒跟上班儿似的。”
转头看向她,眸中略有担忧,“你,还能习惯吗?”
司秋淮弯了下唇角。
她继续朝楼上走:“我这个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那边餐厅,还有楼下教室、自习室、运动室你都已经看过了,”司秋淮怕有遗漏,齐齐想了遍,“最后剩下的就是这我们宿舍。”
她踩着台阶向上,此时,楼梯间没有其他人。
司秋淮脚步突然顿住。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然后转过身去,说:“宴迟,你的计划是什么?”
宴迟也停住脚步。他立在下面一个台阶,依旧比她高些,二人视线还是将将能够平视。
闻言,宴迟微微挑眉,说:“一般情况下,周末不用上课,我是没有其他事情的。”
司秋淮发现,无论多么危急重要的话,从宴迟口中出来,总有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他看上去很是冷静,意即,周末可以过来呗。
司秋淮上周刚到达B省,深知舟车劳顿的苦。要是真按照他所说,以后周末都过来,怎么可能受得了。
“太辛苦。”她抿紧嘴角,又低声补充了句,“并且,没必要。”
异地太累了。
这是她不得不担心的问题,她怕,无论开头多么坚定,到最后,只落得一地鸡毛。
真到那时,对人对己,都未免显得太过难堪。
宴迟静静看着她,倏地笑了:“也就是你了。”
他散漫地勾着唇角,“也就是你啊,我才来这第一次,你就未雨绸缪,想着以后我不来了怎么办?”
司秋淮簌簌眨了下睫毛,忙道:“不是……”
“好了。”宴迟笑着打断,“你瞧我这么没毅力的人,十有八九啊也就三分钟热度。”
他绕过她侧边,抬步继续向上走,轻松道,“估计啊,我顶多连着来个两星期,就坚持不下去了。不要担心。”
司秋淮看着他背影,半晌,没有说话。
-
当初说的是两个星期,而在不知不觉中,两年过去了。
——宴迟坚持了整整两年。
南方的四季,界限不是很分明,仿佛一直处在这样百草繁茂、郁郁葱葱的季节里,时间就如脱缰的马向前奔腾。
司秋淮刚来B省的时候是大四,而现在,她研一都快结束了。
期间,一直按照校内教授指导、校外工厂实践相结合的培养方式。两年下来,她科研成果累积丰富,SCI一区都发了好几篇论文。
用她校内导师张教授的话说,她这成果,读博士毕业都绰绰有余了。
科研上颇有建树,在企业实践时,她也实地解决了他们的许多问题和困难,受到当地技术人员一致好评。
尤其是司秋淮原本是计算机专业的。他们无论是搞芯片,还是别的工科研究,如果能点亮编程能力,则是一个极大的加分项。在很多工作中,都能更加如鱼得水。
于是,司秋淮变成了他们班级和他们公司,十分抢手的一个角色。
怎么个抢手法呢?就是,许多人遇到困难了,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找司同学去解决。小的难题人家分分钟搞定,大的困难一时想不出来方案的,却也十分热情地前后帮忙找办法。
因此时间一久,基地几乎所有人,对司秋淮的一个重要标签就是——靠谱。
而站在现在的时间点,司秋淮再回头看时,她深觉,像宴迟这种过去整日在帝都灯红酒绿处厮混的人,现如今,每到周末就老老实实陪她蹲到这要啥没啥的荒凉郊区,可真的是难为他了。
两年内,宴迟雷打不动,每个周末都坐飞的来看她。
司秋淮说过好多次,说他浪费公共交通资源。宴迟便笑嘻嘻地打马虎眼,说就算他不坐,那飞机也得照飞不误。他每周来这趟,完全就是捎带着。
司秋淮说他耽误学习时间,宴迟便把作业从学校带过来,每个周末和她一起在基地自习室学习。
以前在T大学校,他俩总是在人员稠密的图书馆学习,而现在到了B省基地。基地里人口密度低,好几个自习室都坐不满,而班上同学都很有眼力价,这个小自习室里,一般就他们两个人。
可就这般,司秋淮还是很怀疑宴迟到底能不能上好他这个研究生了。
问他,答案便是说他自己成绩挺好的。
司秋淮不信,就拜托金彤打听宴迟成绩。谁知,金彤反馈回来的竟然也是说,宴迟如今在他们系排名是挺靠前的。
金彤说,宴迟以前成绩差,本就是因为他不想学,现在不知道怎么了,一旦开始认真对待,排名就上去了。
尤其因为他们学金融的,课上说到商业案例什么的,宴迟家里坐拥大量知名公司,宴迟听得多见得多,自然知道得多,连专业课上教授们都特别喜欢听他讲案例。
这倒是司秋淮意想不到的。
此时晚间,在自习室里。
宴同学单手撑头,在桌面上敲着笔杆抗议道:“餐厅晚餐供应的又是粉。我一个北方爷们儿,我不想吃粉了,我想吃面。”
可怜宴同学,一到周末无法下馆子不说,还得天天跟着司秋淮吃食堂。北方食堂他还能接受,可到了南方后,入乡随俗总吃各种粉。
司秋淮正在看论文,听见他抱怨后,头也不抬:“那你想吃什么?”
宴迟眼睛一亮,凑过来:“我想吃你做的面,你宿舍不是有锅吗,你……”
谁知司秋淮又及时加了句,“商业区街上什么都有,自己打车去城里吃去。”
对视一眼,她低下头,继续看书。
不理他了。
宴迟愣了两秒,然后嘴一瘪,委屈巴巴地趴在桌上。
他枕着胳膊,啥也不干,就干瞅着她。
瞅着,瞅着,时间一长,司秋淮什么读论文的心思都给瞅没了。
看他两眼,颇为无奈地起身,只好去楼上给他煮了碗面端下来。
论理讲,只一碗面,她也做不出什么花来。
就是超市里速食的面条,上面卧了只荷包蛋,几点葱花,一撮盐。
——可宴大公子,就是吃得开开心心。
这场景看得司秋淮心情复杂。总让她忍不住思考,宴迟这家伙,到底是好养活还是不好养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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