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好几天没有这样睡过了。
她在大姐家里, 为了保证自己不是一个混吃混喝, 干吃霸王餐的人,她努力表现自己价值,每天跟着女人一起起床, 做饭搭把手, 一起干活搭把手,虽然做得一点也不像, 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总之让大姐看到她人勤快, 心生喜欢就成。
出山的日子一定, 这大姐把她带着一起走,如果是阮灵自己慢慢悠悠的走出来,那不要这两只腿, 走上不到一天, 就挂在半途中。
四肢酸痛,往办公室沙发上一躺, 就睡沉了。
大姐操心多, 故意把她的脸用一些泥土, 还有木炭化了几条类似黑杠,还打扮得跟个村姑一样。
本身因为与上次过来的年龄相差了四五岁,褪去了青涩、稚嫩,五官轮廓更成熟,以至于温秀第一眼第二眼,直接怀疑自己猜错, 间接影响到她对自己这次对让何慧前女友搞事的正确与否。
几个小时前,熟悉的开场白,还有知道让人在公司附近打电话给她。
让她心里又不自觉的升起几分隐秘的欢喜,期待。
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尽管她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见到这个明显属于成年女性的身体时,神色几不可见的一变。
前两次,阮灵过来的身体都非常小,一个是上大学没多久的大学生,一个是高三生。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叫醒再说。
办公室的门口大开着。
左侧办公桌边的窗帘也大开着。
初春微暖带凉的风,从没关闭紧实的窗缝隙里吹了进来,在这明亮不算特别宽敞的办公室,迅速占满了整个空间。
经理见温总站在那,脚步停住,溜了个弯,似乎想走,没一会儿又看见她神情变得些微坚定起来,朝着办公室大步迈向前。
经理跟在她的身后。
他以为要直接把人轰醒,自己正抬起手准备效劳,就看到一向铁血冷酷无情的温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另外一头的沙发上坐着。
这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今年春节前夕,据说总公司的总裁,原本没打算来参加年会,要去陪她女朋友,后来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年会开始时,又突然来到了现场。
作为偏远县城里分公司的领导,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基本上是没什么资格参加的,最多参加一下市里公司组织的活动,然而这次举办的年会格外盛大,好多个地区的人都受邀参加,他也不例外,只远远的见过总裁一面,一见就觉得果然当领导的,天生都有上位者的姿态,面带三分笑,不怒自威。
然而现在他因为一个小老妹,亲自接待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温总,还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基本认识温秀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女朋友。
而且刚过世不久。
她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却表现得小心,谨慎,还怕把人吵醒,故意坐得远了点。
温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透露出一种“你为什么还在这”的意思。
总经理下意识的退了出去,贴心的关上门,站定脚步,然后抬头看了眼。
总经理办公室。
尴尬了。
温秀在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没事拿起手机,看看这几天的工作安排。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了。
睡在沙发上的阮灵渐渐转醒。
她先睁开了一只眼,观察了办公室一下,正好温秀在她视野范围外,她没看见人,于是两只眼睛一起睁开,把放在另一边沙发上的腿正拿下来时,正巧看到温秀的视线往这边微微瞥来。
四目相对。
阮灵理直气壮的瞪回去。
温秀率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阮灵眼神微动,正张开嘴,温秀直接打断,笃定道:“你有一个朋友。”
阮灵:“……”
温秀继续:“这个朋友还是个网友,一个区服的游戏玩家,刚好这区关了几个月了,她跟你说,她有一个女朋友。”
阮灵:“……”
她从温秀速度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到了多久,怎么不叫醒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温秀表演。
温秀继续道:“她告诉你,她女朋友的爱好,电话还有大腿痣,说自己命不久矣想把人托付给你,然后你做了一个梦,梦里跟我生活了一辈子,难以割舍,于是前来寻亲。”
她微微笑了起来,亲切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阮灵:“……”
被人把话头抢了,她意识到这个套路已经被温秀给摸透了,于是痛定思痛道:
“不,俺没有一个朋友。”
“也没人告诉俺你的联系方式,什么乱七八糟的,其实,俺是阮灵同父异母的姐妹,俺比我小三岁,俺和她的父亲是下乡知情,在政策出来以后,就甩了俺娘,然后带着比俺小的妹妹走了。”
“俺家住山里,村通网,才得知俺妹妹已经去世了,现在特意赶来吊唁,顺便拜访一下你,求个门路给我找个合适的工作,俺娘从小没给俺上户口,死了好多年了,俺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村里的人都迁走了,就俺一个人住山里,赶了好几天的路,吃了好多苦,才终于走到镇上,拿着好心人施舍的钱财,打车到镇上,再打车到城里。”
“你说怎么知道俺联系方式的,非常简单,俺妹告诉我的,也就是她要死之前,说好久没见过俺,太思念俺了,特意给老家打了个电话,打到镇上,村里,然后村通网,这才刚有个亲戚跟俺说这回事,我匆匆忙忙赶来,结果人已经去世了……”
“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哇……”
阮灵唰唰唰的流下宽面条泪,操着一口乡土话,不顾温秀看她愈发诡异的眼神,直接扑到她怀里,嚎。
“俺妹死得也太早了吧,嘤嘤嘤,我还没见过她最后一面呢!”
温秀:“……”
确定过套路,是遇上对的人。
是阮灵没错了。
谁把死挂嘴边跟喝水似的。
谁这么一见面就不讲理的往别人怀里扑。
就是这张脸,也太花了吧,把整个人都搞得跟土包子似的,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温秀看着看着,竟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这五官,这漂亮的大眼珠子,还有这小小的嘴唇,瓜子脸的下巴,就是一个大美女的轮廓。
既然她愿意这么演,温秀也乐意配合。
她这次要看看阮灵想搞什么鬼。
还要问一问,什么情况,她以为以阮灵的眼光什么以及前两次的经验,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大的年纪,现在她脸上乌漆麻黑的,但也能明显的看出,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阮灵扑到她怀里,哭也是真哭的,嚎也是真嚎,把自己满脸花猫脸,哭得眼泪哗哗的,上面的木炭黑全给染到了她大衣上。
温秀轻拍了下她脑袋。
“起来,我带你去酒店。”
阮灵:“?”
温秀道:“你不是让我安排你么,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毕竟你是阮灵的姐姐,怎么称呼啊,还有,把你的俺改成我,现在大城市,哪个像你这样自称?”
阮灵从善如流:“你叫我施佳徳,我娘没好好给我取名字,说男人都当不得真,好的时候能帮衬一下,不好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蹬了,爱情都是假的,正好她姓施,于是把阮姓改为施,后面就给我添了佳徳两个字,不细纠,还是很有味道的。”
温秀把施佳德这名字在含在口里,冷静咀嚼品味半天,才道:“佳佳,这样称呼你可以吧,你现在跟我去酒店,把衣服换掉,脸洗一洗。”
阮灵道:“不用,不用去酒店,那多浪费钱啊,就在这公司,我去洗手间把脸洗一下就行,这衣服还没坏呢,我继续穿。”
于是温秀找来总经理带路。
总经理在前面介绍公司的一砖一瓦,又跟温秀说了一下公司的员工,都是非常棒的,非常不错的,然后在见缝插针的表示自己态度认真,工作一丝不苟。
温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明白了。”
眼见前面的洗手间到了,总经理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人进女厕所,于是自己先去外面忙,让温秀有事直接叫他就行。
温秀今天来,一直拎着包,还在高铁上面补了下妆,结果也见人,把满脸的乌漆麻黑给抹到她身上,现在脸上的妆也有点花了,她就在洗手间,先拿起东西,按着阮灵的头,然后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着脸上黑黑的地方,耐心又温柔。
阮灵一直家里蹲,没怎么出门晒过太阳,她还买了好多面膜护肤品放家里,天天没事就保养脸,所以在刚进大姐家里把脸洗干净以后,那大姐就直接惊呆了。
现在温秀慢慢的将她脸上擦干净后,那雪白的肤色,一双怎么也压不住的狐狸眼,夺人心魄。
温秀呼吸微窒。
她靠的太近了,在刚一个乡下土包子小老妹的印象,眨眼间变成一个朝思暮想的人,那谁的冲击力,也没有本人遭受的冲击力大。
只是这个朝思暮想的人,长开了。
眼尾狭长被湿湿嗒嗒的纸巾擦拭得透着薄红,与雪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又暧昧至极的对比,她的轮廓褪去了稚嫩青涩婴儿肥,现在尖尖的下巴,不算特别大的狐狸眼被她突然凑近给吓了一大跳,眼睛一瞬间瞪得溜圆,圆润可爱。
五官更显得精致漂亮,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纯天然美感。
活脱脱的像上个身体长大了的模样。
如果温秀还是一年前的她,或许会被这样貌给混淆,说不准还真能被阮灵给骗过去,至少大两三岁,不可能有人一夕之间,就蹭蹭蹭的抽条了。
她可能就真信了,这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妹,或许会去查,要想去年她知道了都没立马查,后面阮灵出了篓子,她才去搞清楚的。
阮灵道:“你看着我干嘛,擦啊。”
温秀道:“最初见你还以为是哪来的村姑,结果现在擦干净了脸,发现确实跟你妹妹有点像。”
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擦了擦阮灵的嘴角。
阮灵抿了抿嘴。
温秀用毛巾给她擦干净了,又给她画了画妆。
阮灵疑惑道:“你出门,还带着化妆镜,准备随时补妆吗?”
她记得温秀以前不这样啊。
怀着这样的疑问,又看着温秀对着镜子,用眉笔细细描绘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还扑了扑粉。
她脸色有点白,只有带了点腮红,才能感觉出红润健康的颜色,阮灵以为那是碰了冷水的缘故,毕竟初春还是有点冷的,这水温也不热。
温秀就带着她,一路打车去了坐高铁时就定好的酒店。
她这边自己没开车,原本经理像派一辆车送她俩,温秀拒绝了,她跟阮灵靠得不是很近,两个人一前一后,阮灵就看见她对着出租车招了招手,停下来,坐上去后报了个地址。
那地址离这不算太远,等到了位置,去前台拿了房间卡。
前台妹子说:“有需要可以打电话哦,房间里面有前台电话。”
温秀带着阮灵上了四楼。
这次她定的是一间高级套房。
她打算给这个“土包子”见见世面。
房卡一扫,门开了。
宽敞明亮,入目一片奢华。
温秀定的是县城里一家高级奢华的酒店。
主打得是欧式城堡风格。
豪华的布艺,浓重而不失精致的色调,随处可见的古董花瓶与壁画,充满了温暖平静的金色元素,水晶灯搭配墙面雕花,相得益彰,以一种欧式宫廷风格精神面貌,全然展现在眼前。
阮灵也正如温秀所预料的那样,各种做着吃惊夸张的惊讶声等等。
“俺,俺,不,我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啊,”阮灵深深的感慨道,“这是人间仙境吧!”
温秀给总经理打了电话过去,让他速度让人买两套好看的初春穿的衣服过来,然后拉着阮灵走近浴室,浴室的按摩浴缸上,摆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
温秀道:“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她看阮灵一副吃惊脸,顿了顿,才道:“我有洁癖,看见身上穿得脏脏的人,我就想让她好好洗干净,你是阮灵的姐姐,也算是跟我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关系,需要我帮忙给你搓一下背吗?”
阮灵:“……你搓啊!”
她难道还怕跟人一起洗澡不成!
只是温秀这态度,貌似有点不对劲。
能对一个刚见面的,还自称是她去世女朋友的姐姐的人,这么信任,感觉有鬼。
阮灵狐疑的瞅了瞅她,见她满脸都是,“既然你是我女朋友的姐姐,那我照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表情,非常正直且可靠。
然后阮灵道:“行吧,正好我一个人洗不好。”
浴缸里的水刚好合适,温秀铺了一点玫瑰花瓣,让她脱了衣服赶紧坐下去。
阮灵闭了闭眼,强忍着干脆利落的把衣服一脱,作为一个农村人,她想,她对于这种共同沐浴的事情,应该表现的极其淡定的,而不是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坐的模样。
她脱光了衣服,然后迅速溜进浴缸里。
阮灵头发特别长,在大姐那她的洗发水不太好,她的头发这几天就有些毛躁,现在被温秀轻轻的用指腹按揉着,洗发露慢慢将她毛躁的黑色发丝捋顺,一点点渗透进头皮。
浴缸有刚好能坐下来的地方,温秀给她慢慢洗着。
问:“你之前在哪?”
阮灵享受着微眯起眼睛,道:“在一个大姐那,大姐收留了我,从山里出来,我差点都走迷路了,听说那边经常有猛兽出没,我差点就撞上了,要知道,我要是遇到了熊的话,我在想怎么躺平死得更有节奏点。”
温秀道:“你怎么出来的?”
阮灵:“大姐有小孩在镇上上学,然后给了我一点打车费,说起来明天我还得去找一下她,感谢一下她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对了,你叫温秀是吧,我知道你,你这么有钱,不会这点钱不给我吧。”
阮灵继续道:“这都是小钱,随便抽出十分钟的工作时间,给我就成。”
温秀轻笑起来:“要是我不给,你是不是要说我不仁不义不管你这个姐姐?”
“当不起当不起。”
阮灵:“毕竟你比我大,我当不起这一声姐姐,你叫我佳佳没毛病的。”
温秀不可置否一笑。
“你这按摩手法这不错。”阮灵夸赞道,“辛苦了。”
温秀微低着头看她,一字一句说:“我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
阮灵:“那你想怎么样?”
温秀道:“你妹妹阮灵,早就跟你那同父异母的父亲给割离了,现在你妹妹已经去世几个月,就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一个,没亲没友还是黑户。”
她慢慢微笑起来,竟然还十分和善的说:“我既然继承了她的遗愿,她临死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让我好好照顾你。”
“不如,顺道把你一起继承了?”
作者有话要说:深水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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