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二合一）

    住在隔壁的于太太，昨天就说要给她们介绍个听差, 但没想到效率这么快, 第二天晚上就领了个小姑娘来。

    伍一打开门，见是她来了, 忙请她进去坐。

    于太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笑着说，“她叫小真, 是在我家帮佣的小云的亲妹妹。我想着你一个女人家, 家里没有男人, 还是雇个小姑娘稳妥，雇个男的听差, 不大方便。小云在我们家做了两三年了, 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的, 人很老实，手脚也勤快，想来她的妹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其实雇人呢, 最重要的是勤快听话, 手脚干净, 没有一些坏习气, 你说是吧？”

    伍一见这小姑娘模样长得挺好看的，说话也乖巧，只是太年轻了，估计还没嫁人，有些担心她不会照顾小孩子, 于是就问她说，“你会带小孩子吗？”

    “嗯，我弟弟比我小很多，他小的时候都是我帮着带的。”小真点了点头说。

    这个时候，普通人家家里的孩子多，一般都是大的带小的，她说的倒也没错。于是，伍一点了点头，笑着说，“在我这里做事，做饭什么的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帮着照看好小孩子。”

    于太太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说，“好了，这件事也解决了。我今晚约了个牌局，正好三缺一，加上你刚好，去我家吧。”

    伍一不怎么会打麻将，想要推掉，但她刚刚又帮了自己一个忙，想了想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于是就跟着于太太去了她家。

    于太太家就住在隔壁，房子跟她们住的差不多大，户型也是差不多。她家也有两个小孩子，大的一个女儿已经读中学了，小儿子比长安大两三岁。

    “于先生没在家啊？”伍一问。

    于太太笑了笑说，“他啊，每晚都去外面应酬，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整天都看不到人影。这边坐吧。”她说着，叫小云去沏茶，再切一盘水果来。

    长安在一旁和于太太的小儿子玩，伍一则是跟于太太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聊了没两句，就听到有人敲门。

    “小云，去开门。”于太太说着，又转头对伍一说，“大概是杨太太和周太太来了。”

    进来的，是两个跟于太太差不多岁数的妇人。几个人在牌桌前坐下来，于太太笑着跟伍一介绍，伍一这才知道，杨太太和周太太两个人也都是住在这幢楼里的。杨先生在法国人开的银行里做事，周先生则是在大学里教书，家境都算得上殷实。

    “这位是伍小姐，附近新开的那家馆子，就是她开的。”于太太说。

    杨太太听后有些意外，接着就开玩笑说，“那我们以后去吃饭，是不是可以不用等位啊？是不是还能打个八折？”

    伍一不怎么会打牌，但边学边打，打了几圈下来，手气还不错，胡了好几次牌。

    “我听于太太说，伍小姐还单身吧？”杨太太搓着麻将牌问。

    伍一摸了一张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听说伍小姐你离过婚？不过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又长得这么漂亮，实在是太可惜了。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人结婚？”

    “我没有想过。”伍一摇了摇头。

    这时，于太太看了看她，笑着说，“我有个朋友，人很老实，模样也周正，在洋行里做事的，我觉得你们很般配的，想撮合撮合，不知道你怎么想？”

    “多大岁数了？结过婚没有啊？”周太太问。

    于太太想了想说，“大概三十来岁吧。他原先的太太去年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了。”

    “唉，这女人生孩子啊，疼得死去活来不说，而且就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偏偏男人还不理解，会说‘别人都能生，就你娇气生不得？’，你说气人不气人。”杨太太摇着头说。

    伍一笑了笑，对于太太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没想过这些，只想带着孩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伍小姐你现在这样说，兴许是因为还没遇到中意的人。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也可以告诉我，我这里人脉广，也能帮你介绍介绍？”杨太太说。

    她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伍一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是以前吧，那肯定是颜值高的，当然了，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她也只是单纯喜欢看而已。至于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不知道为什么，伍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昨天早上盛远和长安有说有笑的样子，以及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情形。她觉得，找个像盛远那样颜值高，性格又好的人一起过日子，好像也不错。

    于太太见伍一不说话，于是说， “打了半天牌也有点饿了，我叫小云煮了些酒酿圆子，我们吃点宵夜。”

    这时，伍一看到小云拿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几只精致的瓷碗，瓷碗里盛着些雪白圆润的糯米圆子。伍一拿起其中的一只瓷碗，舀了一个糯米圆子吹了吹，咬了一口。这圆子吃着软软糯糯的，里面的汤也甜甜的，带着些酒酿的香气，味道还不错。

    刚吃了几口，就听到有人敲门，周太太问，“是不是你家于先生回来了？”

    门开了，进来的是个穿着西装，提着个公文包，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

    周太太看了一眼杨太太，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杨太太也站起身来说，“我也该回去了。”

    伍一猜到回来的是于先生，见她们都要走，于是也说要回去，“时候不早了，小孩子晚上睡得早，我也得带着他回去了。”

    她说着，就叫长安一起走。长安和于太太的小儿子玩得正起劲，但见到伍一这么说，还是乖乖放下手里的玩具小汽车。

    “那好，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改日我们再约。”于太太笑着说。

    伍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长安正在那里鼓捣电话机，于是笑着问他，“你在干嘛？这是要给谁打电话啊？”

    长安原本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有些慌张地说，“哦，没什么 ，我去睡觉了。”接着，就一溜烟跑进卧室了。

    伍一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总觉得长安今天有点怪怪的。

    长安读书的事，盛远已经帮着办好了。第二天，伍一一大早就给他换了身新衣服，吃过早饭后就送他去学校。

    这间学校离她们住的地方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与原先那所学校青瓦白墙的校舍不同，这所学校的面积不小，里面的教学楼是西式的建筑，总共有四层那么高，红砖的外墙，看着很漂亮。学校里不光有篮球场，网球场，连游泳池都有，各种设施都很齐全。伍一跟老师寒暄了一会儿，又叮嘱了长安几句，就从学校离开，去了店里。

    这间店从开张的时候起，生意一直都不错。这店刚开的时候，伍一就给店里制订了规章制度，而且她每天也都会过来店里看看，店里的一切都是按着流程管理得井井有条。趁着还没到用餐的时候，伍一召集店里的两位厨师，以及几名侍应开了个会，跟他们又强调了一下平时该注意的地方，例如厨师做的菜品，哪道菜的盐淡了一些，或是糖稍微放多了些，再或者店里的招待有哪些不周到的地方，让客人等得太久之类的问题，她也都会及时指出来，让大家往后多改进。

    中午客多的时候，她又在店里看着照应了一会儿，等她从店里出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她沏了壶茶，做了些可口的小点心，坐在阳台上吹着微风，看着满阳台春天里开得正好的花花草草，偶尔也看看楼下来往的汽车和行人，微眯着眼打个盹，还是挺惬意的。

    就在她身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电话铃响了。她搬来这里的时候，屋子里就有台装好的电话机，不过她很少用到，也几乎没有人打过电话进来，这部电话机从来就没有响过。

    伍一起身走到客厅，有些迟疑地接起了电话。

    “你好。”

    “伍小姐，你好。”对方那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是盛远。”

    伍一愣了一下，对方也停顿了一小会儿，才又说，“不好意思这么冒昧打扰你，我是想问一下，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有什么事吗？”伍一问。

    “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是最近上映的新片，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

    “哦。”伍一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平静，但心跳却有些快，“几点钟？”

    “七点钟的，在和平大戏院。”

    “那好，七点见。”

    伍一放下电话，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顿时睡意全无。

    她跑到卧室的衣柜前面，打开衣柜找了半天。想起上次他说她穿着旗袍好看，于是，就从衣柜里面拿出了不多的几件旗袍，在身上一一比过，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浅绿色的旗袍。

    到了晚上的时候，伍一跟长安吃完饭，就让他在家里写作业，有什么事跟小珍说。临出门前，她又拿出那支没怎么用过的口红，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涂了涂。

    “娘，你就放心地去看电影吧，我会好好待在家里写作业的。”长安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看电影？” 伍一问，“对了，我昨天见你偷偷摸摸的打电话，是不是你跟盛叔叔说了些什么？”

    “我……我只是和盛叔叔说，有人要给娘介绍不认识的男的结婚而已。”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和平大戏院离伍一住的地方不远，她吃过晚饭，六点四十分的时候出门，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大戏院门口。

    这间大戏院是今年刚刚建成的，是幢五六层楼的建筑，设计美观，外墙装了很多灯光设备，在夜里望过去十分璀璨辉煌。伍一听人说起过，这间大戏院里的设施十分先进，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坐在里面看电影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她原先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也会跟朋友去电影院，可次数也不多。来到这个时代后，这还是她头一回来电影院。之前陈美云送过她两张电影票，但她当时太忙了没有时间，于是就送给许美卿去看了。她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个年代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远远的，她就看到盛远站在电影院门口。虽然今天来看电影的人不少，但她仍旧在一群人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他。

    伍一上了几级台阶，来到他的跟前，“不好意思，你是不是等了半天了？”

    “也没有，时间正好，我们进去吧。”盛远看了眼手表笑着说。

    这间电影院里面的格局，跟以后的电影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也是阶梯式的观影座位，只不过座椅远没有以后的舒适。她和盛远找到了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很不错，既不太靠前，也不靠后，距离荧幕刚刚好。

    今天放映的是一部好莱坞影片，这时候的影片，还都是黑白的，看着没有什么色彩，而且大多数都是默片，听不到声音。有声电影才刚刚出现，而且很少见。

    伍一今天来看的这部，恰巧就是这时候少见的有声电影，只不过还是用留声机播放蜡片的方式来配音，而且有些奇特的是，只有片子里的人讲话的时候，才会出现他们说话的声音，而周围的环境，例如什么行驶的汽车，大叫的狗，都是没有声音的。跟以后的各种大片比起来，这时候的电影既没有恢宏的特效，也没有精美的画质，在以后的人看来，没有什么意思。可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却是件很时髦的事，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人说话，偶尔到了影片有趣的时候，会有人发出笑声来。这部好莱坞电影，没有中文字幕，音效又不好，伍一只能边猜边看，盛远有时也会小声跟她解释片子里的情节，她这才能够大致看得明白。这还是两个人第一回靠得这么近，伍一有些不知所措，但幸好电影院里黑漆漆的，谁也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从电影院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灯火璀璨，各种广告牌在夜色里交相辉映。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路过一家咖啡馆。这时，盛远突然问，“伍小姐，要不要进去坐下喝杯咖啡？”

    这间咖啡馆里的装饰很有情调，唱片机里还放着悠扬动听的曲子。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侍应来问他们要喝点什么。盛远点了一杯咖啡，伍一晚上喝了咖啡会睡不着觉，于是只点了一块芝士蛋糕。

    盛远笑了笑说，“伍小姐，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就认错了人。”

    “是吗？”

    “嗯，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你跟她的长相有九成像。只不过，性格却是迥然不同，以至于身上的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一个人的容貌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发生些微的变化，可性格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所以我才能肯定，你和她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我内心也更倾向于，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伍一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他说自己跟一个人长得十分相像，但性格却完全不同。莫非，他是认识顾兰芝的？

    他见伍一在发呆，于是接着说，“伍小姐，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几年前，有个年轻人跟着好友去他的家乡，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唱戏的姑娘。她的身世很可怜，但性子却很率直活泼，她说喜欢他，想让他带着她离开戏班子。”

    后面的故事，大概就是年轻人也喜欢上了那个姑娘，于是就打电话告诉了父亲，他要娶那个姑娘的事。结果他父亲听后很生气，说是娶她也可以，就是要他们两人以后靠自己的本事生活，不要再用家里的钱。

    年轻人想了想，觉得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宽裕，但也能过得下去，于是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姑娘。可没想到，当那个姑娘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却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说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总之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话说得有多难听，盛远没有讲，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当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我。后来，我就去跟父亲认了错，然后去了国外读书。回国后，父亲希望我能接手他的生意，我和他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就从家里搬了出来。我那时身上没有多少钱，只好去弄堂里租房子住，却没有想到，在那里遇见了你。”

    “一开始，我把你认错成了她，也以为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可后来渐渐发现，你跟她的个性完全不同，你肯靠着自己的双手，脚踏实地赚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却依然能乐观生活。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勇敢独立的新女性。我从心底里佩服你，也很喜欢你。其实，那天和你们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看着伍一，神情很认真，“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伍一刚才进咖啡馆的时候，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里，然而此刻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却一下子懵了。他说的那个从前喜欢过的姑娘，跟她长得很相像，而且还是唱戏的，不是顾兰芝还会是谁？而且，看样子，他以为自己和顾兰芝并不是同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几年没有见，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发生了些微的变化，而且她的穿衣打扮，和顾兰芝相差甚远，性格也完全不一样，所以这才让他觉得她们的容貌只有九成的相似，而并非一模一样。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是顾兰芝的，可是，要说她就是顾兰芝的话，内里却又不是同一个人。要是她告诉盛远，自己是从差不多一百年后穿越过来，而且穿越到了顾兰芝的身上？他会不会把她当成是神经错乱，胡言乱语？

    盛远见伍一皱着眉头，于是问，“你是不是介意我过去的那些事情？”

    伍一摇了摇头，以前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他。说实话，盛远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不光样貌好，而且难得的是品性也好，身上完全看不到那种纨绔的性子。要说是以前的事，他当年也只不过十□□岁，涉世未深，谁还没有年少懵懂的时候呢？

    “那么，你是担心我会对长安不好？这个你更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抚养他长大。”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伍一，听顾兰芝的发小筱秋霜说，长安似乎不是周老爷的儿子，而且再结合长安跟盛远长得像的这件事，伍一心里有了个猜测，莫非当年顾兰芝甩了盛远以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又恰好遇到了周老爷，这才缠着嫁给了他做姨太太？而周老爷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哪怕是不喜欢顾兰芝的性子，但还是把她娶回了家做四姨太？

    伍一觉得脑子里面乱极了，于是说，“长安还在家里等我，我该回去了。今天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绪，你给我一段时间考虑，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你。”

    “我送你回去吧。”盛远说。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但盛远坚持要送她回家，说是担心她晚上一个人走路回去不安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到了楼底下时，盛远又说，“我今天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是认真的。”

    伍一回到家的时候，长安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到他睡着了。伍一突然觉得有点心疼长安，碰上个不靠谱的娘，把他当成了嫁进有钱人家的工具，而亲生父亲有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伍一轻轻地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出去关上了房门。今天听到的事情，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她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她决定先不去想这些事情，放点热水好好泡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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